天下春秋
招来面如土色,伍封如此厉害,自己居然不知死活,向他挑战,若是他亲自下场,第一个抬出堂外的恐怕便是自己了,思之骇然,出了一身冷汗。
田恒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向伍封贺道:“封大夫,自今日开始,你才是齐国第一剑手!”
子剑也苦笑起身,端起了酒杯。
众人见他们二人都甘愿认伍封第一,纷纷起身向伍封祝酒。
伍封忙站起身来,道:“在下的剑术,怎及相国和子剑先生?其实在下只不过有些运气罢了。”一起喝了一杯。
齐平公不懂剑术,心中只道封儿剑术无敌,理应如此,待众人落座,端起酒杯笑吟吟地道:“封儿,你今日杀了这‘大漠之狼’,不仅为齐国上下除了此患,也为天下人除一大害,寡人也敬你一杯。”
连田逆也因少了朱平漫这大患,陪喝了这一杯酒。
伍封昨夜多喝了几杯,是以到醒来时,已是近午。此时不像后世有灯火,照明不便,虽在宫内,无非是墙上、柱间插着大大的火把,称为大烛,用以照明,毕竟不甚光亮,是以酉时过后,人多就寝,寅卯之际大多起身。乡野之间,睡得更早,只因村家农人一日只用两餐,酉时一般便睡了,次晨起身更早,大多寅时借些许晨光便入田间耕作,卿大夫之家起身晚些,最晚也是辰时定要起身。
伍封素来喜欢夜饮,是以辰时起床是常事,不过今日一睡近午,那是极少有的事。他朦胧睁眼,便见楚月儿坐在牖下,正背对着他静静看着院外的奇花异石。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红色的衣服,更衬出她雪白的肌肤来。
伍封悄悄起身,光着脚蹑步走到楚月儿身后,低头看着她白嫩的颈子,不禁心想:“一个人的肌肤何以能如此雪白呢?”
楚月儿不知伍封悄站在背后,寻思着古怪的念头,站起身来,一转身时,恰好撞在伍封精光的怀中,轻声惊呼了一声。
伍封将她紧紧搂住,歉然道:“是否吓着了月儿?”
楚月儿贴着他肌肉饱绽的胸脯,浑身软绵绵地,羞红了脸。
伍封低头看着她,柔声道:“月儿昨日立了大功,要我如何奖赏你呢?”
楚月儿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伍封笑道:“我便把那口‘映月’宝剑给了你吧!当初那铸剑之人定是神人,想是知道世上会有个月儿,才将剑唤作‘映月’。”
楚月儿嘤声问道:“那公子日后用什么兵器呢?”
伍封大笑道:“我便用那头死狼朱平漫的‘天照’罢!那口剑沉重之极,我用它更合适一些。”
楚月儿眼露喜色,嗫嚅半晌,道:“公子未穿衣服,小心着凉。”
伍封低头看了看,才醒起自己光着上身,大笑起来,指着后面道:“月儿,后面有个玉石浴池,你陪我一起鸳鸯戏水如何?”
楚月儿哪会不知这“鸳鸯戏水”的意思,面若红霞,乘他手往后指,轻轻挣脱,退出了七八步远,笑道:“我让人打水来吧!”
伍封泡在热水中,长长地舒了口气,见楚月儿远远地躲在一边,显是怕他真会扯着她来“鸳鸯戏水”。伍封心道:“这丫头十分怕羞,改天想个法子,将她骗下水来。”
时人不常洗浴,大抵每月洗浴一次,天热则十日一次。伍封却是自小爱水,是以伍子胥和庆夫人反而不敢让他学泳,怕他有失。不过自小养成的习惯,基本上每日都要洗浴,有时忙起来便罢了,只要有暇,就算是大冬天也要每日洗浴一次,水中一泡就是近半个时辰。
伍封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起来,众婢女服侍他换了身新衣,外罩一件米黄色的丝衣,又替他戴好金冠,穿好皮袜革屦。卿大夫随身必要佩剑,这时侍女将那柄“映月”宝剑拿来,伍封摆手道:“自今日始,我佩那口‘天照’宝剑,‘映月’宝剑便送给月儿。”
侍女们面有难色,须知那“天照”宝剑重有一百零八斤,再加上青铜剑鞘,重量便在一百三十斤以上,要她们拿来便有些重了。
楚月儿躲在一边,等他穿好衣服后才走了过来,这时跑去将“天照”宝剑拿了来,替伍封佩上,伍封赞道:“月儿的力气不小。”
楚月儿道:“夫人和渠公在前室等你吃饭哩。”
伍封点了点头,牵着楚月儿的小手,往前院大堂后面的室中去。
庆夫人、渠公、被离、列九、伍傲都各坐一案等着他们二人,这次还多了一个楚姬,坐在列九旁边的案后。
伍封向众人施礼后,笑着对楚姬道:“姊姊可大好了?”
楚姬笑道:“若非公子相救,楚姬只怕早就病死了。”
伍封坐在了渠公下首那空着的案几后,楚月儿站在他身旁。
庆夫人正要说话,便见妙公主蹦蹦跳跳地闯了进来,一个家将奔在后面,大声叫道:“夫人、公子,公主来……”,伍封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笑道:“公主若要进来,谁也挡不住的,你下去吧,日后公主来时,直接让她进来便是。”
妙公主叫了一声“庆姨”,又与众人打过招呼,见楚月儿还站着,瞪了伍封一眼,嗔道:“为何让月儿站着?”
楚月儿怕公主责怪伍封,忙道:“公主,小婢……”,妙公主道:“你本就是楚国王族,日后谁也不准再当你是婢女!月儿,过来陪我。”
伍封心中从未当楚月儿是婢女,妙公主这么说,那是最好不过。
庆夫人心中对楚月儿极是疼爱,早想将楚月儿收在伍封房中,只是怕公主见怪,此刻听妙公主这么说,正合心意,笑道:“如此最好,封儿与公主大婚之时,一并将月儿娶了去。封儿,你说可好?”
伍封笑得合不拢嘴,贼忒嘻嘻地看着二女。
妙公主将羞得紧低着头的楚月儿拉了过去,坐下伍封下首的案后,见伍封盯着她们,口里虽然什么也没说,脑袋里定是转着什么脏念头,也羞红了脸。
楚姬十分高兴,她姐妹二人身世孤苦,被族人送给楚大夫钟建,又被钟建送给田恒,结果她还被田恒送给面目可憎的犰委。她之所以让妹妹从相府出来,便是知道田貂儿已许给了国君,田貂儿入宫时,楚月儿不免也要陪了进宫当侍婢。以她的天真纯朴,在宫中多半会被人欺辱,岂非大受折磨?如今,伍封对楚月儿十分疼爱,谁都一眼就看得出来,以她们眼下的身份,自不能指望嫁到卿大夫家中当夫人,妹妹能嫁给伍封这少年英雄,如何不喜出望外?
渠公等人均向伍封贺了几句,大家如同一家人,便没有太多的客套。
众人吃过了饭,渠公叹道:“昨日封儿与朱平漫一战之前,老夫总是提心吊胆,却不敢说出来,怕折了封儿的锐气,不料封儿真能杀了这凶人,高兴之余,深恐是梦境。”
其他人其实都是如此,一起点头。
妙公主大大咧咧道:“这都是月儿的功劳了,封哥哥要不是学了她那种奇妙的剑法,要对付那朱平漫,还真了些难哩!”
伍封点头道:“公主说得不错。与朱平漫之战以前,我自以为剑术高明,一战之后,才知道剑术大有不足,这些天仍要好好地练一练剑才是。”
被离赞道:“这便是封儿的好处了!别人获胜,只会得意洋洋,狂妄自大,封儿却恰恰相反,获胜之后,却能回过头来,反思自己的不足。如此下去,我看日后连董梧也未必是封儿的敌手。”
众人深以为然。
伍封汗颜道:“被离叔叔过誉了,我哪有这本事?”
庆夫人道:“我一直有件事不解:颜不疑与朱平漫有同门之谊,但昨日封儿与朱平漫作比剑,临淄城中几乎无人不知,颜不疑理应知道,封儿的请柬又送了去,他为何不来观战?”
渠公道:“老夫早就派人在颜不疑驿馆外监视,这人到临淄多日,自从参加新君即位大礼后,足不出户。若要对付被离先生,早就应动手了,却神秘兮兮地,不知干些什么?”
列九也道:“颜不疑若是为了那部《孙子兵法》,此书现在田恒府中,或偷或抢,总该动手了吧?”
伍封将那日范蠡说的事说了出来,道:“范大夫为了越女而来,那日范大夫匆匆离去,理应是发现了越女的踪迹。颜不疑要杀越女,也因该盯住范大夫才是,能否从范大夫身上找到越女是一回事,至少也应尾随而去,才像做事的样子,为何仍然躲在驿馆之中呢?”
伍傲道:“小傲前日送请柬时,在门口便被颜不疑的侍从挡住,接下了请柬,连颜不疑的面也未见着。”
妙公主道:“这人是否生了急病,躺在驿馆呢?”
渠公摇头道:“他若是生了病,不说请大夫,至少也应该派人买药,可老夫派出去监视的人,谁都未见一点端倪。”
伍封突然想起一事,骇然道:“莫非这人根本不在驿馆之中?说不定自从参加国君大典之后,这么多天一直在外图谋,驿馆之中是故布疑阵哩!”
众人细细一想,均觉此事大有可能。
庆夫人道:“若真是如此,这件事就非同小可。他这么精心布局,所图谋之事,绝不简单。”
渠公叹道:“最好是想个法子,看看这人是否真在驿馆之中。”
伍封搔头道:“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众人大皱眉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楚月儿嫣然笑道:“公子直接上驿馆拜访他,好不好呢?”
众人愕然,对视一眼,伍封大笑道:“月儿说的是,其实我们都往复杂里想,就象一团乱绳,越解越是纠缠,不如快刀斩乱麻,一刀斩开。”
妙公主骇然道:“你不是又要同颜不疑打架吧?”
伍封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我顺便去拜访他,他怎好将我拒之门外?就算他的手下做难,谁又能挡得住我?”
众人均觉这么直接上门,就目前来看,其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渠公道:“是了,这几日老夫要出远门,我府上诸事,便交给九师父和楚姬二人打理。”
伍封问道:“渠公要去哪里?”
渠公笑道:“全靠你近日内的威势,国君昨晚封老夫为官盐令,收全国之盐,贩运各国以获利。齐盐官办,以前老夫只能从官盐市买来渔盐,贩往各地盈其余利,如今收全国之盐,每年只须上交府库一定数额的财货,剩余之利,老夫细算之下,竟是以往三倍以上。这几日之内。老夫便要动身去收盐贩卖,明春渔盐大典之前定会赶回,不会误了封儿与公主、月儿的大婚之礼。”
伍封皱起了眉头,道:“我们如今富得流油了,渠公何必这么辛苦,在家玩耍岂不是好?”
渠公笑道:“我对这种事情最有兴趣,就象小公子喜欢练剑一样,如果不让你练剑,你说行不行呢?”
伍封吓了一跳,苦笑道:“老爷子还是去收盐好了。”
庆夫人道:“我这几日,也该回伍堡去了。”
妙公主道:“庆姨便住在这里,岂不是好?我看这封府甚大,也不争多数十人。”
伍封也道:“公主说的是,娘就不用回去了。”
庆夫人笑道:“我不在这里,你岂非自在得多?何况伍堡在临淄城外面,行事方便,万一有事发生,也有个照应。”
被离笑道:“我与孔子之约,以迟了半年,也该到鲁国向夫子求教了。幸好孔子是个重礼之人,知道我正赶上齐国之丧,不会见怪。”
伍封忙道:“怎么都要走呢?被离叔叔不忙,待我找那颜不疑探探口风,若他真有对你不利的意思,就万万走不得。”
正说着话,一个家丁来报:“鲁国的柳下惠大夫来拜访公子。”
伍封大喜道:“快请他进来。”扭过头来,对楚月儿道:“柳大哥算得上是你师叔,你也应该去见一见。”与楚月儿迎了出去。
伍封将柳下惠引到厢房,柳下惠道:“兄弟昨日大展神威,将横行无敌的‘大漠之狼’朱平漫格杀,大哥心中好生欢喜。”
伍封笑道:“若非大哥和月儿,小弟怎可能胜得了他!”
柳下惠问楚月儿道:“月儿可是接舆师兄的徒弟?”
楚月儿点了点头,道:“是,师叔。”
柳下惠笑道:“其实,我也算不上是你师叔,因为老子虽教了我一些学问,却并没有收我为徒。”
伍封吁了一口气,笑道:“我正担心日后与月儿成了亲,见了大哥之时,是叫大哥好呢,还是叫师叔好,如今就无妨了。”
柳下惠哈哈大笑,道:“老子收了两个徒弟,大师兄是关喜,接舆是二师兄,令舅王子庆忌虽得传吐纳奇术,老子却不曾收他为徒,正如大哥得传学问一样。接舆学的是剑术和轻身功夫,关喜只学了吐纳术,但老子将一生学问写了一部五千字的《道德经》,传给了关喜,也算得上两种本事。本来,老子要收我为徒,传我其它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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