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妙公主格格笑道:“我看他们不像螃蟹。”
楚月儿笑嘻嘻地道:“公主看他们像什么呢?”
妙公主煞有介事地道:“只怕是大螃蟹罢。”
众人哈哈大笑,平启笑道:“怪不得迟迟要坐你们的车,原来甚有乐子。”
吃过午饭,休息一阵后,又继续赶路。
这时,楚月儿正向妙公主详细解释道:“小兴儿他们随公子久了,常经战阵,怕影响公子厮杀,是以从卫国回来后,每次出门,都要穿了三层革甲。”
妙公主恍然大悟。
迟迟忽然道:“其实两位鲍爷不必穿三层革甲,若有一层铜甲便够了。”
伍封叹道:“铜甲可难制得紧,我府中可没有哩。”
迟迟道:“先父生前说革甲不够坚韧,曾研制以铜做甲。如今吴王夫差、越王勾践和楚国的白公胜都有一件铜甲,其实是先父所制。”
伍封想起楚月儿身上的那件金缕衣,点头道:“莫非是以铜磨成细片,再串起来为甲?”
迟迟奇道:“公子这想法倒是不错,只是将铜片磨成细片可以做到,但何来细针将甲片穿出孔来呢,就算针用铁制,恐怕也无法穿铜而过吧?”
伍封与楚月儿均想:“那件金缕衣铜片上的洞是如何穿出来的呢?”
平启插口道:“昔日我们林胡曾有一根针,据说是天降陨铁,自成针形,名曰天针,可以穿过青铜。后来用此针做过一件甲衣,衣成针毁。此衣与断针都送给了董门,衣曰‘金缕衣’,此针性寒,‘天照’宝剑所用的陨铁性热,融于一起方能水火相济,炼成了‘天照’宝剑,是以此剑之坚韧难摧,远胜于世间任何精铁兵器。”
伍封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如今这针在我的剑中,衣却穿在月儿身上,董梧知道后会否心痛呢?”
平启自然知道“天照”宝剑在伍封手中,却不知道金缕衣在楚月儿身上,大出其意料之外。
伍封解释道:“当日阚止之乱时,董门有一个人穿着金缕衣,结果仍是死了,那件衣便入了我府中。”
平启沉吟道:“金缕衣仅此一件,连董梧平时也不舍得穿它。我们五十四人之中,谁有身份穿上此衣?”
伍封奇道:“朱平漫来临淄闹事,不是说董梧的儿子也死在临淄城么?”
平启摇头道:“董梧根本没有儿子。”
众人都觉奇怪起来,伍封道:“这中间有何缘故可就想不出来了。”
妙公主问迟迟道:“迟迟,令尊研制出来的铜甲是怎样的呢?”
迟迟道:“是用铜做成几大片,分在胸、背、腹等处,其余还有几块小的铜片,置于肩头、大臂等处,铜打薄边,薄边上打些小孔,以缝厚革。不能用铜片的肘肩等处,仍只能用厚革相连。这种甲形体比革甲要大,只能穿在外面,也比革甲要重,一件铜甲几乎如两件革甲的重量。”
伍封问道:“迟迟是否会做铜甲呢?”
迟迟摇头道:“我见先父做过,未获传授。其余的都能想出来,就是缝制甲片的绳难办,用任何粗绳恐怕都会被铜片磨穿,不能耐久。”
众人均觉失望,楚月儿忽道:“金缕衣上的线与众不同,好象较能耐磨。”
伍封点头道:“正是。”捋起大袖,从小臂上解下了那两块甲片,见迟迟和平启都大为疑惑,解释道:“月儿整日随我冒险,我便请公主将甲片拆得小了让她穿上,这多出的两片是公主为我特制的。”
一边说,眼光却向妙公主的腿上瞧过去。
妙公主想起当日说他手臂比腿粗的言语,脸上微红。
伍封将甲片交给迟迟,道:“迟迟,反正途中无事,你便看看这甲片。”
迟迟仔细看着甲片,脸上渐露惊异之色,叹道:“想不到胡人的手工也如此绝妙,当真是意想不到。迟迟知道这绳该如何做了,下次便为公子做几副铜甲试试。”
伍封笑道:“胡人与我们只是生活有异,也不比我们蠢。”
迟迟点头道:“只看看平爷,便知胡人的厉害了。”将甲片递给了楚月儿。
楚月儿知道她的意思,上前将甲片又缠回伍封的手臂上。
妙公主忽然想起一事来,问道:“平爷,我听封哥哥说,胡人不乘车,善骑马,还说骑马作战,只怕还厉害过车战。是否胡人真的都骑马呢?”
平启向伍封看了一起,佩服道:“原来公子也觉得骑兵厉害!我们胡人除了东胡势力较大外,林胡、楼烦势力都小,人少地小,但以晋国之强,却始终奈何不了我们胡人,便因我们的骑射之术,妙绝天下!”
楚月儿道:“那日我们在宋国被柳下跖的骑兵所围,才听到马蹄声,片刻间大军就到了近前,其彪悍快捷之处,想来也后怕!”
平启傲然道:“柳下跖的骑兵中有林胡人、楼烦人,还有鲜虞人,不过,他的精锐全是林胡人所成。在天下胡人之中,我们林胡人最精于骑射之术!”
妙公主大感兴趣,道:“平爷的骑术想来十分精妙吧?”
平启笑道:“小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骑马之术也还过得去。后来父母死后,小人又无家小拖累,才入了董门。不瞒公主说,小人在董门之时,也常常骑马。代国除了中原人外,一半以上是胡人、鲜虞人和狄人,骑马也是常事。”
伍封笑道:“怪不得柳下跖对你十分喜欢,多半是爱惜你的骑术了。”吩咐一声,命人牵了一匹马过来。只因要行远路,怕在途中马病,是以一般都会带若干匹空马随队而行,以备随时补上。
平启大喜,道:“其实小人对骑马的兴趣,远胜过乘车哩!”
他跳下马车,接过马的缰绳,轻轻一跃便上了马背,双脚轻轻在马腹上一夹,这匹马往前冲去,泼剌剌地四蹄翻动,在雪地上箭一般飞驰。
全队人都好奇地向他看去,只见他在马背上倏上倏下,一时藏在马腹底下,一时缩身于马背一侧,灵动自如。忽见他手执缰绳,竟然站在马背之上,从腰间拔出了那一口“无鬼”铜剑在空中挥舞,那马越来越快,在风中将一条马尾拖得笔直地横起来。转眼之间,他已从队前到队后,又从队后到队前,来回跑了数次。
车队中众人都拍手赞好,彩声不绝。
妙公主看得兴趣大发,将人再牵了几匹马过来,自己也上了一匹,倏地驰了出去,大叫欢呼,玩得甚是高兴,跑回车边时,对伍封道:“封哥哥怎不来玩?”
伍封见楚月儿抑郁不乐,知道她不会骑马,道:“月儿想不想学骑马?”
楚月儿立时大喜,二人也跳下车,伍封先将楚月儿抱上马背,然后自己跳了上去。
楚月儿对迟迟道:“我们也去玩玩,迟迟只好独坐一会儿了。”话未说完,伍封已将马冲了出去。
一时间三匹马来回追逐,往来如电。
伍封一边策马,一边在楚月儿身后教她如何控马,如何展身。若换了别人,自然要学多时,但楚月儿的轻身功夫妙绝天下,身手又敏捷,不一会儿便已学会。伍封索性将马缰绳交在她手上,让她策马驰骋。
楚月儿来回跑了几趟,十分兴奋,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笑嘻嘻地在马背上还开始学平启左右藏身起来。跑了几趟,却听伍封在身旁赞道:“月儿学这骑术大有天分,比我初学时快得多了。”
楚月儿吓了一跳,不知这人何时已下了马,自骑上一匹在身旁。
四匹马来回跑了十数趟,平启怕累坏了马,先停到车边,下马登车。见伍封三人的骑术不弱,大出其意料之外,暗暗赞叹。
过一会儿妙公主也稍稍觉得累了,停下马上了铜车。
伍封知道楚月儿刚学会骑马,自然兴趣浓烈,索性陪着她来回跑着,跟着大队前行。直到大队行出了近十里,伍封才道:“月儿,得让马歇歇了。”
二人二马驰到铜车边上,各伸一手握住,借马前冲之力,飞身从马背上跃起,如两只大鸟般轻飘飘地落入铜车。
众人见二人身法极美,大赞了一声好。
家将跑上来把马牵走后,平启赞道:“原来公子、公主和月儿姑娘的骑术也高明之极哩!你们是中原人,居然也擅骑马,小人的确意想不到。”
妙公主得意地道:“前年封哥哥就教会我骑马,只是不敢在外面骑罢了。”
伍封大赞道:“月儿刚刚才学的骑术,竟然如此高明,真是不简单哩!”回头见迟迟脸上大有羡慕之色,道:“迟迟若想骑马,便由平兄教你吧,他的骑术最高了。”
平启点头道:“反正还有一两天才到莱夷,迟迟姑娘想骑马时,吩咐小人一声便是了。”
伍封见他对迟迟甚是客气,大为愕然,转念又想:“平兄定是将迟迟当成我的人,是以这般客气,一阵跟他说一说。”
妙公主意犹未尽,道:“月儿,明日一早我们便骑马去玩。”
楚月儿当然十分乐意,道:“这才好哩!”
伍封道:“其实在平地之上,骑兵虽快,若是正面交兵,恐怕还是不如兵车。若在山地就不同了,兵车不到的地方,骑兵却能到,是以各有其长处。”
平启点头道:“公子说得有理。我们胡人与燕晋常常作战,若是燕齐的兵车到了草原大漠、抑或山林之地,便会被我们打得大败,反过来我们若是深入中原,被大队兵车迎面而上,却又不敌。”
伍封笑道:“这就是晋国虽强,却不能灭林胡和楼烦的原因了。”忽地想起一个主意,对平启道:“平兄,到了莱夷后,能否由你练一支骑兵出来呢?”
平启怔了怔,笑道:“若是单教骑术,又有何难?”
伍封笑道:“除了骑术之外,自然要教他们在马上用剑用矛之法,才能作战。”
平启慨然道:“公子尽管放心,小人定会将这支骑兵练得如柳下跖的大军一般。”
伍封又想起一事来,问楚月儿道:“月儿,我吩咐小傲找些城在巧匠仿制连弩箭,不知做出来没有?”
楚月儿笑道:“早做出了近两千支,只是傲总管怕这制连弩秘法传了出去不好,将各机件拆开让他们去做,这些人又没有陈音将军的本事,造的连弩只能射出三百步左右。”
伍封笑道:“能射三百步也不错了,寻常的强弓连二百步也不到。”
说着话,伍封见天色已晚,忙道:“冬天黑得早,快觅个地方,停车休息罢。”
开道的家将在前面不远处觅了个石丘,家将下车将雪扫得净了,趁众人在车上休息时,又找了些干柴枯枝铺在丘上烧着,将石丘上的水渍烧干了,才从辎车上拿出大帐、革筵、帛席、铜炉诸物,立下十多座营帐,铺设筵席,在铜炉放在帐中,烧着旺旺的火,直到帐中暖和之极后,请伍封等人入帐休息。随行的十多个庖人早入了厨帐,鼎炉林立,烧火制肴,一阵间石丘上便肉香四溢。
这是公主和大将军出外,排场自然是于众不同。
伍封的大帐便立在正中,大小可坐二三十人,地上铺着两层革筵和一层厚席,还垫了十数张熊皮,脱屦走在是面自然是又软又暖,两个铜炉将帐中烤得春意盎然。
伍封与妙公主、楚月儿入了帐,登觉暖意袭人,令人有些懒洋洋的。春夏秋冬四个贴身侍婢自然也跟着走进来,侍候他们三人。
伍封坐下来,见二女被暖气一蒸,脸上红朴朴的极是迷人,不免心动,左搂右抱胡言乱语了一阵,将二女哄得心神大乱。
三人用热水盥洗过后,伍封命人将平启叫了进来。
平启道:“赵兄和蒙兄正安排人手巡察警备,又砍树为栅,外面烧了几堆大火,甚有行军法度。”
伍封道:“他们本是军中将官,久历军事,这是他们最为擅长的了。”
平启正色道:“小人直肠直肚,有事要问,公子不要见怪。”
伍封知道他甚是爽直,不会将话藏在肚中,便道:“平兄要问什么?”
平启道:“小人见迟迟姑娘抑郁不乐,是否公子偏心,对她太过冷淡了?”
伍封愕然道:“平兄此言何意呢?”
平启叹道:“迟迟姑娘千里迢迢从鲁国来投奔公子,心里自然当是公子的人,公子就算暂无收纳房中之意,表面上也该做做样子才好。如今她与柔姑娘在一起,她虽然不觉得如何,但柔姑娘和侍婢们却当她是公子房中的人,对她极为尊敬,自然谈不到一起去。”
伍封心中一凛,道:“我确是疏忽了此事,我看她对平兄好像颇有好感,才让她时时与平兄在一起,不敢对她太好,不过,我看她有时好像还躲着我。”
平启苦笑道:“实不相满,小人对迟迟姑娘的确也有些意思,但她的心中却向着公子。别看她柔弱少说话,其实早就暗中拒绝了小人。小人就算是个粗人,也能明白她的心思,公子为何不能明白呢?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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