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体
“先生倒是个至诚之人!”
林倩雪幽雅地转正了身子,凭栏而望,对秦小官说到:“先生终非常人!若是寻常男子,必不肯坦诚相告,而且还百般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左顾而言其它,其惺惺作态,令人见之欲呕!”
秦小官汗颜道:“惭愧!惭愧!在下亦不过是个寻常男子,浪迹尘世的糊涂书生而已!”
林倩雪将手中的琵琶往上扬了一扬,淡淡地说到:“俗人也好,雅人也罢,今日终究寻得知音。唯有弹奏一首,以报知己,却不知先生肯否赏脸?”
秦小官沉浸在林倩雪高不可攀的清高气质中,神往地说到:“能再闻夫人雅音,乃生平之幸!”
“咚~咚~”
几声妙音传出,有若泉水呜咽,却正是林倩雪拨弦调音。
试音完毕,林倩雪仰望苍穹,神色肃然。手未动、音未起,但却情先至,不禁让人为之迷醉。
秦小官露出了倾慕之色,凝神敛气,将眼、耳、鼻、舌、身、意俱臻至颠峰状态,似乎要与这美妙得如诗一般的画面融合为一体。
终于,一个接一个的音符飘了起来,回响在晴空,势要洗净这世间的所有浑浊。
琴声渐起,若莺莺细语。其清新优美,韵律宛转悠扬,洗去了富贵人家喧闹音乐的浓脂艳粉,予人澄澈空明、清丽自然的奇妙感觉。
寂静的雪景渐渐地消失不见了,秦小官的眼前浮现出一幅至美的春日山水画卷,好像回到了春天那静谧的夜晚,月亮自东山升起,小舟在微微江波上悠悠荡漾,花影在西岸轻轻的摇曳的自然妙手勾勒出的迷人景色。
此曲正是琵琶名曲:春江花月夜。
秦小官如何会不识此曲,只是却从未听过有人能将这曲目演绎至如此高远的境界!闻曲而见景,只叫人置身于美妙的春夜之中。
由江楼钟鼓、月上东山、风回曲水、花影层叠、水深云际、渔歌唱晚、回澜拍岸、桡鸣远漱、欸乃归舟,一段接一段,一段连一段,曲音时而幽静,时而热烈,正如那变化无穷的自然之景。
忽然,音律由慢而快,由弱而强,激动人心。秦小官好像看到了那江中的小船向归途划去时的欢乐声浪响彻江面。而后,音律在快速中徒然而止,又回复到平静、轻柔的意境之中,然后越发飘渺、悠长、好象轻舟在远处的江面渐渐消失。
琴音终落,秦小官神为之动。沉湎在这迷人的诗画意境中,久久不能自已。连同心中的情欲,亦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卷 俏书生 佳人逗风流 第三十六章 识小足 琵琶欲双飞
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这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秦小官的感受,他的心神深深地嵌入了林倩雪那琵琶声所营造的至美景象之中。甚至,他感觉到在这纯净的琵琶声中,他的心好像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好似他体内的至诚至善的纯真人性又慢慢地复苏了过来。
秦小官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空谷灵雨的洗涤之中,起初内心中那蠢蠢欲动的兽欲已经消逝殆尽。
林倩雪亦被自己的琵琶声所感动。因为这一曲,她不再是孤芳自赏,也不是对牛弹琴。林倩雪视眼前的书生为唯一知音之人,只想倾情弹奏一曲,将心中对琴艺的理解还有她心中的感触,尽数释放出来。
也许,林倩雪就像那发情的孔雀,要在配偶面前,尽情地开屏,绽现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此时的默然相对,却已经是最好的赞美了。
良久,秦小官才从强烈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琵琶声过,并非不留痕。秦小官至少明白了三件事情:
首先,他明白了金山为什么会不惜重金娶了这四夫人,却不又不甚宠她。只因为这林倩雪实在称得上色艺双绝,有着足够的让任何男人动心的资本。但是同时,林倩雪又予人以孤高的感觉,让人觉得她高不可攀,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而同时,林倩雪对金山这般男人,绝不会假以辞色,甚至会蔑视他们,拒人以千里之外。所以,在林倩雪面前,金山只能自惭形秽地欣赏着她的色艺,这便是自卑。
同时,秦小官闻声识人。听出了林倩雪的弦外之音,知道她定是身世凄凉,境遇悲惨,否则,她的琵琶声便不会如此的幽怨。那一阵“叮叮~咚咚~”声之中,仿佛在向秦小官倾吐、述说她的内心凄苦:自小远离父母的疼爱,再被买为歌妓,凄惨的学艺经历,人前卖艺的不堪岁月,最后身不由己的归宿——嫁与财主为妾。
最重要的是,秦小官知道她的心中,还一直残留着希望,期望她心中的所期盼的情郎能为她改变所以的一切。琴声告诉秦小官,他就是她的知音,也是她等待了一生知己。
秦小官平静地看着林倩雪,轻声说到:“我明白了!”
林倩雪柔声地说到:“你真的明白了?”
秦小官肯定地点了点头,欣然地说到:“你的琴声全告诉了我,倩雪!”
“倩雪?”
林倩雪突地笑了,被冰雪封盖了的玉容突地冰释开来,如同雪山上盛开的雪莲,她释然地说到:“我爹娘给我取的这名字真好!‘梅花应可折,倩为雪中看!’在这雪地之中,我终于看见了我等候了多年的一生知己。书生,你真的都明白了!”
秦小官不再说话,他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了一切。
两丈多宽的湖面,对于常人来说,也许是一个无法逾越的距离。可是,对于这个有着百兽之体的书生来说,便显得太过轻松自然了。
无意去管有人还是无人,秦小官轻轻地将这面露惊骇的佳人揽在了怀中。他的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强烈的信念——她是我的女人!
林倩雪对秦小官的惊异很快就变成了感激和挚爱。她知道,书生这温暖的怀抱已经悉数融化了她冰封着的孤高的心,所有的苦难和痛楚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偿还。她仰着头,灼热的目光迎着秦小官说到:“书生,你带我走吧!”
“恩!~”
秦小官肯定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说到:“不过你要给我几天的时间,因为——”
秦小官丝毫不加隐瞒,将自己和柳琦琦、馨香、韩碧善的种种情感瓜葛悉数地说与了林倩雪听。然后他忐忑地看着林倩雪,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
“你呀!真是个风流的俏书生!”
林倩雪将秦小官上下打量了一番,盯着秦小官,笑盈盈地说到:“恩,看你这模样儿,是难免不风流了!”
秦小官愕然地问到:“你居然不生气?”
“秦郎要是觉得我应该生气的话,那倩雪便生气吧!”
林倩雪俏皮的笑着,看着一脸愕然的秦小官,柔声说到:“秦郎既然如此坦诚的告诉我,足见你对倩雪的一片真心,若我还是一味的争风吃醋,岂不是让秦郎你左右为难了?那倩雪还如何配做你的知心人呢!况且你不肯弃余女于不顾,更见你是重情重义之人,倩雪欢喜还来不及,为何还要生气呢!”
“得佳人如此,夫复何求!”
看着怀中这笑意十足的佳人,秦小官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不过他却很自然地接受了这种巨大的反差,因为林倩雪的出现以及转变,在他心中都是那么的自然,就好像是一个期待已久的梦想,很自然地变成了现实。
人言可欺,琴声犹真。
秦小官知道,自己就是林倩雪琴声中的那苦苦寻觅的知音之人。而他自己,身、心俱为林倩雪的情、艺所深深地感动。秦小官不管她的前尘旧事,也不论她的身世出身,更不介意她的前后反差。在旁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却顺理成章地接受并融入到其中了。
“秦郎以后要求的女子多着哩!”
林倩雪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又或者她觉得现在已经是自己新生的开始,过去以往,已成隔世或化为尘埃,对她自己已经无足轻重了。她全心注视着自己的爱郎,轻声地说到:
“秦郎!倩雪的脚已经站麻木了哩!”
秦小官未作丝毫的犹豫,俯下身子,轻轻地抬起了林倩雪的纤足,要为她揉搓活血。忽然,一阵奇异的熟悉感觉从手心处传了过来,秦小官心头一颤,动容地说到:
“原来是你!”
林倩雪带着笑意的目光紧盯着秦小官,说到:“秦郎!你怎么也想不到吧,那夜晚宴,酒席桌下那挑逗你的脚,正是来自倩雪哩!”
秦小官轻轻地揉搓着林倩雪柔软的小足,不解地问到:“只是,小官却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倩雪垂青与我哩?”
“傻书生!”
林倩雪浅笑着,更添了她的妩媚风情,“因为倩雪知道,你这书生,便是人家苦苦等待已久的人!当日你虽然文质彬彬,知书识礼,但是倩雪却看得出你身上自有一股桀骜的野性和铮铮的男儿气概,虽然你刻意压抑着,亦难以完全掩饰。否则,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女子,倾心于你呢!”
“野性?”
秦小官讶道:“倩雪你这是在赞我,还是在饶弯子损我呢!”
林倩雪忽地俏皮地笑了,说到:“秦郎!人家当然是赞你,若无野性,你哪里来勇气带人家远走高飞呢!而且,人家以前并非是清高,只是处身在诸多世俗男子之间,不得已,只得如此冷傲,对人不假以辞色,如此方才能自保!”
秦小官见林倩雪说得异常的轻松,但却深知她的走到今天极是不容易,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定要好好待她。于是,秦小官放下了林倩雪的小足,柔声而肯定地说到:
“倩雪!只消三日,小官必定带你离开此地!”
…………
时叹凤雏归去,今衔恩却飞来,试却盈盈泪眼,翻悲成爱。度日胜如年,时挂相思债。知否凄凉态,早渡佳期,莫待枯飞。
“早渡佳期,莫待枯飞!秦郎,望你早日来接倩雪,远离此地,莫要人家空自相思才好哩!”
林倩雪深情地望着秦小官,对他柔声说到,似是一刻也不愿意离开爱郎的怀抱。
“放心!我这便去准备,小官亦是迫不及待了!毕竟,这里并不是属于我们的世界!倩雪,我要带你去建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
秦小官轻轻地拍着林倩雪的肩背,安抚着她。是的,自从与林倩雪心灵相通后,兽欲慢慢散去的秦小官已经不想继续在金家偷偷摸摸地苟欢着。
因为林倩雪不同于其他女子,她是一刻也不愿意在金家这金丝鸟笼里呆着了。秦小官决定要带她走,不想让这个凄然的女子再受到一点点的委屈。
与林倩雪依依道别以后,秦小官却再没有兴致去逛园子了,径自往自己的“厢房”而去,准备先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待柳琦琦、馨香、韩碧善回来以后,再同三女商议,看她们的想法、打算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当秦小官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一个女人已经在古松下,等候他多时了。
等他的人是舒贤妮,她正在树下悠然地喝着茶,显得很是悠闲。她见秦小官回来了,她指着木桌上已经泡好的一碗茶,轻笑着说到:“先生请坐,贤妮在此喝茶不会打扰了先生吧?若是先生不见怪的话,便请过来一坐,陪同贤妮饮一碗清茶如何?”
“夫人客气了!”
秦小官微笑着说到,在舒贤妮旁边坐了下来,继续说到:“夫人为何有此雅兴,在这等僻陋之地喝起茶来?”
“先生过谦了!”
舒贤妮平静地说到,“先生这地方,虽说简陋,却是雅趣横生,这份闲情逸致,令贤妮艳羡那!不过,贤妮冒昧地问一句,不知先生请过几位夫人来此喝茶呢?”
秦小官心神一颤,觉得舒贤妮隐约之间已经察觉了什么,但是他仍故作镇静地说到:“夫人说笑了!在下这偏僻冷落之地,有谁肯赏脸来此呢?除了今日夫人兴致到处,肯曲身来此饮茶,平日里,嘿,哪里还有人来哩!”
为了掩饰脸上的尴尬,秦小官端起茶碗轻轻地喝了一口。
“是吗?”
舒贤妮平静地问到,神情却高深莫测,“先生,此间再无别人,你不妨坦言相告!不瞒先生,贤妮某日前来探望先生,却发现这木桌上摆着两碗茶哩!想必一人饮茶,是不需要两个茶碗的吧?”
秦小官暗呼厉害,没想到这女人会如此心细如发,但他岂会将这些事情坦然相告,强自辩解说到:“是吗?听夫人一说,我倒也有点印象了,好像是那日尹管家来此,赏脸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要不是夫人提醒,我倒是忘记这事情了!”
“哎!”
舒贤妮轻轻地叹到,“先生为何不肯相信贤妮呢?难道先生看不出我对先生根本没有一点敌意吗?尹七,是吧?尹七可是一个大男人,他喝过的茶碗中总不会有女人的香气、味道吧?而且,当时天气虽冷,茶水却还有余温,显然是那人刚离开不久,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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