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体
“小丫头片子!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居然敢教训起你家小姐来了!千斤小姐有什么好啊,还不是命薄如纸,我看,还未必有做个骂街的泼妇好!什么三从四德,什么门当户对,都是些狗屁!”
宁苜蓿说着,缓步走到了窗子旁边,轻轻地推开了窗子。她望了望外面昏暗的夜色,提起书案上的毛笔,在早已经铺好的宣纸上提起笔飞速地写下了一些东西。由于她背对着秦小官,所以后者也实在不知道她究竟写的是什么东西。
但更令秦小官感到吃惊的却是那宁苜蓿又突然将手中的宣纸揉成了一团,然后猛地从窗口扔了出去,并且她一直注视着那纸团消失的方向,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一旁的秀儿叹道:“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哩!你天天写三次,扔三次,只是苦了扫地的江大娘,那纸上的什么卿卿我我,情情爱爱,都进了灶堂,哪里滚得到张公子那里去啊!”
听了这话,秦小官心头渐渐有了一个谱了,知道这宁苜蓿定然是面临着一桩交易婚姻,而她却还在幻想着与心上人双宿双飞呢。
“这还不是怪你这死丫头!”
宁苜蓿抱怨地说到,“让你这死丫头送一送信,居然会让人给发现了,还连累了我和张公子!哎,我被关在这里也就罢了,却不知道现在张郎他是如何情景了,是不是和我一般,在思念着她的苜蓿呢?你当我写的这些东西真是要扔给张郎吗?这叫寄托情思,以解相思之苦,哎呀,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好酸哩!”
秀儿打趣着宁苜蓿,说到:“你还怪人家呢!你看看,我这手、这腿,都让老爷叫人给打得一块青一块紫的,茶点连小命都不保呢!依我看,小姐啊,你还是别想什么张公子了,就算你们想私奔,你也要出得了这门才行啊!”
“废话!~”
宁苜蓿的脾气还真是辣,她冷声说到:“你当本小姐不知吗!私奔的事情我早就在考虑了,怎么会不知道这一节,用得着你来提醒啊!只要你能想办法把信笺送到张郎手上,本小姐自然有办法溜出去跟张郎会合!只是,哎,都是你这不中用的丫头,连封信都送不出去,张郎一定还在苦苦期盼哩!”
“张郎!张郎,小姐就知道你那什么蟑螂!”
秀儿嚷嚷到,“人家现在连家门也出不了一步,哪里还送得了什么信啊!噫!——”
秀儿说着,忽然惊叫了一声,手指往书案上指去。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宁苜蓿看见秀儿夸张的表情,扭转头看去,一看之下,她自己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那书案上忽然之间多出了一个纸团,大概正是刚才宁苜蓿自己扔出去的!
宁苜蓿心中骇然不已,但是她还是种种复杂的心情打开了纸团,却发现这张白色的宣纸上除了自己刚才写的一句小诗,又多出了一首古怪的小诗,纸上面赫然写着:
无限情丝笔底收,一朝飞出任风邮。今朝飞入张郎怀,不羡鸳鸯不羡仙!
多情小姐兮情真意切,梁上君子兮好管风月。情思风寄兮何日方到?得君子相助兮眉展颜笑!
——梁上君子题
前面的小诗乃宁苜蓿所作,而后面的怪诗自然是秦小官所作,他清楚了宁苜蓿与她口中的那什么张郎的事情后,竟然有了一种熟悉之感,再联想到自己与林倩雪的遭遇,更觉得有那“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便决心帮那宁苜蓿一帮。
秦小官料想,就算林倩雪在此,也必定会同意自己的做法,更何况长夜漫漫,还怕没时间去偷窃珠宝吗。于是他悄悄地翻落院中,拾起了刚才宁苜蓿扔出去的纸团。
拆开一看,嘿,秦小官还真有点佩服这宁苜蓿的才情,虽然这女子满口的粗狂之言,但是这诗倒写得颇有几分意味,显然是饱温诗书之功。秦小官看得这诗,突发奇想,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决定助这宁苜蓿逃脱火坑。
他趁宁苜蓿和秀儿两人聊天分身之际,倒挂金钩地挂在屋檐上,伸手从书案的笔筒内拿走了一只笔,当然,还顺便沾满了墨。兴致到处,秦小官挥毫写了一首《梁上君子歌》,再揉做一团,由窗台送了进去。
此计虽妙,但却有个致命弊端,若宁苜蓿立即呼叫,秦小官便只有落荒而逃,搞不好连臭弹也要用上,更不要说什么风月情趣了。不过,秦小官很有信心,知道这个大胆、性辣的小姐是不会叫喊的。
这宁苜蓿也真是大胆,陡然见到这奇异出现的纸团,心头自然是大惊了一跳,但是,瞬间过后,她便镇定了下来。立即吩咐兀自张大嘴巴,还没缓过神的秀儿不要出声叫喊,她自有主张。
重新扑好纸后,宁苜蓿重震笔墨,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了几列字:既是君子,为何藏于梁上?既然有意相助,为何不肯现身细谈?
写完后,宁苜蓿下意识地看了看房梁,却并非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只得将那纸团又从窗口扔了出去。
屋檐上的秦小官将手一伸,已经准确地抓住了纸团。看了看上面写的东西,秦小官再看了看自己这身黑色潜水衣,如此这般下去的去,却哪里还有点侠士的风范呢。便在那纸上继续写到:不肯现身,乃不能见光之故;事情关窍已明,何需细谈!请宁小姐立即书信一封,写明情郎住处,其余诸事,自然不劳小姐挂心!
写罢,秦小官又将纸团从窗口扔了进去,心中更觉得过瘾,比之刚才跟秦鲲一起偷盗黄金的感觉,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书案上又落下了一个纸团,宁苜蓿慌忙拆了开。见这什么“梁上君子”竟然肯帮助自己,虽然心头有诸多的疑惑,更对这所谓君子的身份猜测不已,但是和秦小官一样,她心头也有一种兴奋和刺激地感觉,而这种感觉也促使她毫不犹豫地按照秦小官所写的做了。
很快,秦小官手中便出现了一封信还附加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梁上的君子可有所求?还请告之。
“实不相瞒!在下欲入你家宝库,为自家夫人取几件像样的首饰,却还未弄清宝库位置!”
秦小官在纸上这样写到,对自己的来意,并不加以隐瞒,因为他看得出这小姐对自己的父亲有着诸多的不满。
“小姐,你看!这什么君子果然不是好人,分明就是个盗贼!他是想骗小姐你说出宝库的位置,他好去偷盗!我看,我们还是喊人吧!”
秀儿也看见了秦小官所写的东西,赶紧劝说宁苜蓿莫要被奸人所骗。
“大惊小怪!没见识!”
宁苜蓿冷喝到,“你动动脑子好不好!亏你跟了本小姐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没脑子!你不想想看,人家既然能避开外面的人,不露声色的来到这里,岂是寻常蟊贼可比!更何况,这人如此坦诚,必定是信义之士,一诺千金。为了我和张郎,损失几件珠宝算得了什么!”
宁苜蓿教训完自己的丫鬟,立即开始将自家宝库的位置等等写在了上面,看来存心是要做一个吃里扒外的败家子了。
“小姐!你就不怕他将你们家的宝物都偷了去啊!”
秀儿觉得自己这小姐是不是被关出问题了,哪里有把自家宝物往外送的道理呢,不过她却无法阻止在她眼中已经接近疯狂的小姐,无奈地说到:
“哎呀,算了!反正也不是我田秀儿的珠宝!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第三卷 藏青楼 伴红依翠行 第五十章 助苜蓿 夫妇二人行
“……小心恶犬!”
秦小官愕然地看着手中的纸,这宁苜蓿不仅给自己指明了宝库具体位置,还在最后提醒自己要小心潜伏的恶犬,好像还很深怕自己会失手一样。
秦小官不禁偷偷憨笑,将宁苜蓿的信收藏妥当后,立即往那藏宝处摸去。
不过宁家的主人似乎是比那通宝银号的主人聪明一些,知道在夜间,用狼犬来看门比用人稳当得多,只将那宝库的外面整整埋伏了八头狼犬,任凭你身手再敏捷,只怕也难以逃过这几头畜生的耳目吧。
不过有既然有了宁苜蓿的提醒,再加上比狼犬更锐利的耳目,秦小官怎么会被发现呢,他悄悄地由房顶潜入了进去。
琳琅珠宝行,果然琳琅满目。看着满物的奇珍异宝,秦小官竟然有了无从下手的感觉。好在这些宝物各有分类,秦小官依次看去,已经找到了首饰的收藏柜。
本打算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好好地背上他一大包,但是想起了那个给自己指方向的宁苜蓿,心头便觉得不太好意思了,只得改变主意,打算挑选几件这其中的名贵之物便罢手。
黄金、珍珠、水晶、玉石……挨着看了过去,虽然在秦小官眼中样样都是宝贝,但是想到林倩雪说的如若带回去的是“庸俗”首饰的话,秦小官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就吃不到她做的菜,这,就让书生感到犯难了。
庸俗?什么才不是庸俗呢?
黄金、宝石、珍珠……哪一样不庸俗!忽然秦小官的视线被一个古朴的小木匣子所吸引住了,这个木匣子约莫三、四寸见方,通体成褐黑之色,匣子周围已经被磨损得发亮了,看来必定是经过无数人之手。这木匣子没有多余的雕饰,只是在匣子顶上刻有四个秦篆小字:
乌血天饰。
秦小官根本不知道这什么乌血天饰究竟是何物,但是料想既然能入这宁家宝库,必定也算是珍品一类,便小心地将其打了开来。
令秦小官意想不到的是里面竟然是一幅木制的首饰!木头的发钗、耳环、镯子……甚至连胸针也有,其做工精细自是不必说了,更难得的是里面的这些木制首饰竟然隐隐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木香味。要知道这副木制首饰少说也有好几百年的光阴了,其原有的木头的味道早就应该挥发完才是,如何能千百年如故呢?
但是这当口哪里有时间让秦小官细想,他也不管这副木头首饰的价值了,只是打算将这匣子拿走,回船后送与林倩雪。因为秦小官看来看去,觉得这里宝物虽多,但要说不庸俗的话,就这木匣子里的东西还说得过去。
但秦小官一拿之下,却暗暗吃了一惊,那匣中之物竟然重若金石,根本不像木头一般轻盈。
“莫非是天然乌木?”
秦小官暗自纳闷,回想起以前在《异物志》上见过的一种有若石头般沉重、坚硬却似石非石、似木非木的宝贝——乌木。这天然乌木产于地下,以古蜀国居多,乃是木材在地下经历万千年变化而形成的。只是,这副首饰,其色泽却比那天然乌木更要好上几筹,所以秦小官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出其材质,唯有回去再慢慢研究。
将这匣首饰收藏好以后,秦小官又顺便拿了一盒夜明珠,准备送与秦鲲。然后,他爬上了房顶,由原路退了回去。
当秦小官昏头昏脑地从沥水城外的河水中冒出来的时候,秦鲲已经等得是焦急不堪了。他一把将秦小官从水中拉上了小船,急急地说到:“二弟!可把大哥给急坏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要真那样的话,你叫我如何回去向弟妹交代啊!”
秦小官抹掉脸上的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到:“兄弟在偷盗途中遇到了一点小状况,耽搁了一下,倒累大哥担心了!来,这是给大哥你带的珠子!”
秦小官说着,将那一盒子夜明珠递给了秦鲲。
“二弟你竟然得手了?”
秦鲲诧异地问到,“我见二弟几乎空手而出,还以为那地方看守严密,你没有机会下手呢!”
秦小官苦笑着说到:“兄弟亦不清楚究竟是否得手!宝库倒是进了,却只取了两件东西!大哥开船吧,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吧!”
…………
于是秦小官便把自己刚才的经历告知了秦鲲,单单隐去了他偷窥宁苜蓿洗澡的一节,只说他揭开瓦片时出于好奇,听到了宁苜蓿和丫鬟的说话。
秦鲲听得秦小官给林倩雪带回去的首饰竟然是一副木头制品,惊奇地说到:“二弟!你是不是犯糊涂了?那木头制的东西再好看又能值得几个钱,你就这么拿回去的话,如何能讨弟妹欢心啊?要不,我看这盒珠子大哥就不要了,反正偷来的这几箱子黄金也已经足够了,你就拿去送与弟妹吧,总比那什么木头首饰要值钱吧?”
“不用了!”
秦小官笑着说到,“兄弟早有计较,自能让倩雪眉开眼笑,不劳大哥挂心了。只是在下这里有那宁苜蓿写给她那张郎的信,倒要麻烦大哥着人立即送去,二弟可是有意要帮上他们一帮!”
“哈哈!~”
秦鲲笑着说到,“我秦鲲做了十几二十年的盗贼了,却还从未听说主人家和盗贼合伙偷盗自己家,而盗贼更反过来帮忙给主人办事。嘿,这些事情不仅闻所未闻,而且只怕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二弟,你可真是个高人那,大哥也不得不佩服你了!嘿,尤其,对付女人,你可还真有一套啊!我想要是那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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