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饶恕
指:“这就对了,不瞒你说,像你们这些大哥级的人物,哪一个不是左搂右抱的?你身边没个仨俩的美女,道儿上的兄弟都看不起你呢……嘿嘿,这话又多了,远哥不是那样的人。对了,胡四也认识娜娜,那天……对,就是梁大哥他们来的那天晚上,胡四和四嫂也来了,没吃饭,直接让我去找娜娜。我跟四哥开玩笑说,你也来吃花酒啊,你吃花酒四嫂怎么办?不怕她挠你的脸?胡四那么随和的一个人竟然抬手给了我一巴掌,下手那个狠呀……后来我把娜娜叫了出来。娜娜一见四哥和四嫂,撒腿就跑,被四嫂揪着头发拖回来了。当时我还以为是不是娜娜勾引四哥让四嫂发现了,来找事儿的?就再也没敢露头。后来我听服务员说,四哥和四嫂把娜娜拽到门口,大声呵斥她,让她以后不许到这里来了。娜娜就跟他们翻脸了,娜娜说,我偏要来,我没有你们这些哥哥嫂子了。胡四好象喝醉酒了,一脚就把她给踹到沟里了,娜娜爬上来就跑了,一路跑一路哭……再也没回来。”
“你说什么?胡四也认识她?”我的脑子陡然空了,这个娜娜不会是芳子吧?!
“认识啊,看样子还挺熟呢……对了,娜娜不会不来我这里了吧?将近两天了,我再也没看见她呀。”
“别急,”我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让猛力往上钻的心脏落回去,声音都变形了,“你不是说她晚上六点来吗?”
“是呀,可她挨了胡四那一脚,不会不敢来了吧?我操,我得给她打个电话,别跑了摇钱树。”
“别慌里慌张的,我来问你,娜娜姓什么?她的真名叫什么?”我的嗓子颤抖得一塌糊涂。
“姓张,大名我不知道,小名叫芳子,娜娜是我给她起的名字,我这里的小姐都有艺名。”
我的脑子彻底变成了一块白板,里面什么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由那里传达到心脏的钻心般的疼痛。芳子,果真是你啊!你是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走这样一条路啊!我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心脏堵在嗓子眼里,让这粗重的呼吸变得惊惶失措般嘈杂起来。我的耳朵也变成了两只蜂箱,全是嗡嗡的蜂鸣声。我失神地看着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刚开始像一条小河那么大的光亮淌在木头地板上,一瞬间就变窄了,变成了刀子那样的一溜长条,然后在我的眼前一晃,就什么也没有了。天这就黑了?我蓦然打了一个激灵,不会吧?天怎么会黑得这么快呢?我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眼前满是灿烂的阳光。我屏了一下呼吸,冷笑了一声,在心里对自己说:“关你鸡巴事儿?慌你妈个逼啊慌,操。”
“我得去给她打个电话。”吴胖子转身想往外跑,我一把拉回了他:“用我的电话,问她在哪里?”
“不熟悉的号码她是不会接的,这是她们这一行的规矩。”吴胖子无奈地看着我说。
“走,我跟你一起去。”我不由分说拉起了吴胖子,吴胖子像一坨豆腐,被我提溜着歪歪扭扭地走了出来。
“远哥,你挺紧张嘛,难道你也认识她?”
“我还认识你妈呢。”我猛地拽了他一个趔趄,吴胖子像个肉球似的滚到了前面。
楼道里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我估计是长法的那帮小蚂蚁下来了,我侧过身子,让吴胖子挡着我来到了吧台。
吴胖子支开看电话的小姐,迅速地拨了一串传呼号码:“好了,等吧,她一般会回这个电话的。”
楼道上的人像潮水一般涌了下来,有几个冲吴胖子打了几声尖利的口哨,吴胖子咋呼道:“安静!”
一个长得像面包的小子猛地冲吴胖子吐了一口唾沫:“少你妈的跟爷们儿拿‘怕头’!没有我们给你……”
后面的话直接像公鸡打鸣被掐住嗓子那样咽了回去,金高指着他厉声喝道:“刚他妈开了会就来毛病了?”
几个疯狗似的小混混一涌而上,把那个面包踹成了馅饼,金高像撵兔子那样把他们哄了出去。
“金哥,过来一下。”吴胖子冲金高喊了一声。
“呵,怕我不结帐?”金高剔着牙晃了过来,“呦,蝴蝶,你怎么也出来了?让他们看见还不得烦死你?”
“我过来打个电话,林武呢?”
“跟一个叫小地主的还在上面叙旧呢,这小子见了点儿酒跟他妈苍蝇见了血一样。”
吴胖子把看电话的那个小姐喊过来,对她说:“你先带金哥去我刚才的那个房间。”
金高纳闷道:“这么神秘?你们这是给谁打电话呢?”
吴胖子欲言又止,低着脑袋学猪哼哼,我推了金高一把:“你先过去等着,一会儿我告诉你。”
金高刚转身,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我想去拿,吴胖子抢先抓到了手里:“喂,是娜娜吗?”
我的耳朵几乎要爆炸了,我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声音正是我朝思暮想的芳子:“吴经理呀,是我,我是娜娜。”
吴胖子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娜娜啊,今天你来吗?”
芳子在那边吃吃地笑:“能不去吗?我要是不去,你的饭店不就垮了吗?这么着急找我,是不是来客人了?”
吴胖子又瞥了我一眼,我冲他点了点头,吴胖子语气轻松地笑道:“老客户啦,人家一来就点名找你。”
芳子略一迟疑:“吴胖子,别跟我耍花招啊,是不是又是胡四两口子找我?那我可不去,我烦。”
“不是他们,”吴胖子用眼瞥我似乎已经成了习惯,“要不我让客人跟你通个电话?”
“不用通了,”芳子好象是在那边打了一个哈欠,“想起胡四打我,我就他妈的来气,不去了,爱谁谁。”
“芳子——”我彻底失去了理智,一把夺过了电话,“芳子,是我啊,我是杨远!”
~第一百章 书呆子陈广胜~
那边没有了声音,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芳子!我是杨远!你说话呀!”
那边似乎没有挂电话,我清晰地听见芳子那熟悉的呼吸声,轻柔而均匀,我仿佛闻到了她发迹沁出的淡淡清香。
吴胖子吃惊地闪到一旁,嘴巴张得像一口深井,他好象猜到了我跟这个所谓娜娜的真实情况。
“芳子,你说话,”我换了一种柔和的声音,“你知道的,我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你能让我再听听你的声音吗?”那边还是没有声音,我能感觉到芳子在听我说话,我甚至能看见她咬着嘴唇在控制着自己的眼泪,我知道她很委屈,因为我的粗鲁,还因为我爹的问话侮辱了她……此刻我反倒平静下来,我想让她知道我的心情,我想让她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不管她以前和现在都做过什么,“芳子,你不想跟我说话是吗?那你就听我说……芳子,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跟你斗气,我永远记得在医院的时候你对我的照顾,我想你……可是我找不到你,我都快要急疯了……”
突然我听到那边响了吧嗒一声,是用手按在电话接听键上的声音。耳朵里没有了一丝声响,连电流的声音都没有。我把话筒拿到眼前,怔怔地看着它,像看着我心爱的姑娘……我觉得自己要垮掉了,全身没有一点儿力气,腿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我捏着话筒蹲到了地上,样子狼狈极了。我茫然地看着阳光灿烂的门口,门口闪过吴胖子笨拙的身影,他跑得是那么的仓皇,简直可以用抱头鼠窜和屁滚尿流来形容。我无聊地笑了,你跑什么呢?我是不会打你的,我已经没有了打你的力气……风从玻璃门的缝隙里吹进来,我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我感到膝盖冰凉,仿佛有一根针被什么东西拖着,在没命地往我的骨髓里面钻。我丢掉话筒,用双手不停地摩挲着膝盖……我就那么样,采取一种狗一般的姿势,蹲在一个叫做一路欢笑的饭店里,蹲在那个初夏的午后,长时间地望着门口匆匆而过的人流。
“我操,你怎么趴下了?谁把你灌成这样了?”林武从楼梯口吧嗒吧嗒地向我跑过来。
“呦!远哥这是怎么了?”段丰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别在这儿趴着呀,多难看?”
“你走开,”我拉着林武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反手冲段丰挥了挥,“别靠近我,滚。”
“蝴蝶,看这样子你没喝酒呀,”林武搀扶着我,转头对段丰说,“你先靠边,我跟他说。蝴蝶,是谁惹你生气了?吴胖子?他妈的,吴胖子呢?吴胖子,你给我滚出来!”我大口喘了一阵气,稳定了一下精神,冲林武尴尬地一笑:“可能是我太累了,这几天又没睡好觉,没事儿,走,陪我吃饭去。”林武疑惑地盯着我看了一阵:“不能吧?你这么不抗‘造’?操,什么体格嘛……地主,过来扶蝴蝶一把,我去撒泡尿,他妈的,一天也没撒尿了,憋死我了。”
我打开段丰伸过来的手:“你走吧,我跟林武还有点儿事情要谈,改天咱们再聊。”
林武转回了头:“别让地主走啊,地主有不少小广的消息呢……地主,别走,蝴蝶撵你我留你。”
还他妈小广呢,那一阵我突然感到厌烦,觉得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让我感兴趣的事情了。
段丰很知趣,不再过来搀我,远远的跟在我的后面。我不理他,愿意来你就来吧,随便听你说两句也行啊。
推开门,金高正歪躺在椅子上跟那个吧台小姐聊天:“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事成以后奖你个大猪头。”
我倚在门边哈哈一笑:“什么任务还奖励猪头的?介绍对象?”
金高笑得沙沙响:“差不多,这位小姐的对门是我的一个女同学,我在让她帮我牵线呢,嘿嘿。”
那个小姐似乎很害怕我,慌乱地瞟我一眼,低着头闪了出去。
桌子上摆满了酒菜,我坐过去抓起筷子在桌子上创了创,招呼段丰道:“哥们儿,一起来。”
段丰好象醒酒了,拘谨地往里挪了挪脚步:“我吃过了……远哥你跟金哥喝,我坐会儿就走。”
“你叫段丰?”金高乜了他一眼,“是不是外号叫小地主的?”
“是啊是啊,金哥听说过我?”段丰的眼里流露出自豪的神情,“兄弟略略有些薄名,让金哥见笑了。”
“我不但认识你,我还认识你大哥呢,”金高啜了一口酒,轻蔑地一笑,“你以前跟着小广玩儿过是吧?”
“陈广胜?”段丰很油滑,他好象知道我跟小广有过节,含混道,“以前一起搀和过,现在各自放单了。”
走廊上传来林武的大嗓门:“蝴蝶在哪个房间?操他娘的吴胖子,怎么把个野鸡店弄得跟个迷宫似的?”话音未落,人就进来了,“哈哈,这就喝上了?地主,傻乎乎地楞在那里干什么?快坐呀。蝴蝶,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呢,这位段丰大哥是我的牢友。我俩虽然劳改的时候不在一个中队,可是有过那么一段真挚的阶级感情呢。这一晃都过去六七年了……唉,人生如梦啊。81年我刚劳改的时候,‘顺’了就业的养的一只鸡,出工的时候架在火上想烤熟了吃,刚架上就被人家给‘戳’了,结果鸡没吃上,人先进了小号,就跟地主在一个号儿里呢。那时候惨啊,你想……”
金高站起来,一把将他拉坐下:“你他妈就不能谈点好事儿?动不动就劳改、劳改,你不烦我也烦了。”
段丰话来得很快,边给大家添酒边说:“不谈不愉快的,跟能港上一流的大哥喝酒是我的荣幸,大家喝酒。”
林武被金高呛了一下,很不高兴,黑着脸嘟囔道:“就跟你没劳过改似的,装什么纯纯?”
金高斜他一眼不理他了:“蝴蝶,你怎么来了呢?不是说好了你不露面的吗?差点儿让虾米这个烦人鬼看见呢。”
“虾米?”我的脑子很糊涂,举着半杯啤酒自言自语,“虾米是谁?我怎么还怕他看见?”
“完了完了,这家伙真的受什么刺激了,”林武伸出手,用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没发烧呀,真受刺激了。”
“远哥,虾米是我们的‘二当家’呀,”段丰殷勤地提醒我,“我们这帮人,除了长法就是他了。”
“你少他妈远哥远哥的,看看你那张老脸!不用说蝴蝶了,就连林武都比你年轻多了。你妈了个逼的,你多大了?在这里装什么小孩?”金高用酒杯敲了敲桌子,“还他妈‘二当家’呢,到了土匪窝了?林武,让他先出去?”
林武看了看段丰又看了看一脸怒气的金高,问我:“蝴蝶,地主刚出来,之前跟小广在一个队上。”
我正在想该不该把芳子的情况告诉金高,让金高帮我拿个主意,他一打断我,我猛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哦哦了两声,拍拍段丰的手,让他坐稳当了,尽量用柔和的语气问:“你劳改的时候在几车间?”
段丰偷偷瞄了金高一眼。我说,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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