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饶恕
宫小雷奸笑道:“我不管,操他妈我历来就是这么个原则,打不过就下家伙,不能眼看着就让人家砸趴下。当年我还把老辛砸了呢,这小子欺负我和胡四,我们又打不过他,我就照脑袋给他来了一饭勺子,砸得老辛灰溜溜的跟条癞皮狗差不多,哈哈。”
这事儿我亲眼见过,我挺佩服宫小雷的,在那种形势下敢出那次手,绝对是条好汉。
我记得胡四跟我说过,宫小雷比胡四还小,我问:“宫哥多大了?”
宫小雷嘿嘿一笑:“你喊我宫哥那就证明我比你大,你66吧?我65,二十六啦,很年轻。”
还他妈年轻呢,我二十五就感觉自己很老了,你年轻个屁,我咧了咧嘴:“是够年轻的。”
我们俩正这里胡乱聊着,车间里就传来一阵叫骂声,宫小雷一下子跳了起来:“打起来了,有热闹看啦!”嗖地蹿进了车间。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吴振明,放下凶器”,心一紧,吴振明跟人打起来了?疾步冲进了车间。车间西头围了一圈人,我挤不进去,跳到一个床子上往里面看。吴振明光着膀子,浑身的肌肉发出乌黑的光,跟旁边的一坨坨或肥或瘦的白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拿着一根丝杠顶在一个躺在地下的白胖子的胸口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孙子,再起来呀,看我怎么弄死你。”旁边的人想靠前又不敢靠前,波浪似的一进一退,老辛兴奋得猴子般跳高:“吴振明,快放下凶器!这是不允许的!这样就解释不清啦!”旁边的一个人好象要往队部里跑,老辛用了一个不易觉察的动作,把那个人绊了一个嘴啃泥。躺在地下的那个白胖子试了几试想要站起来,终于还是没能站得起来,眼神里流露出恐惧的目光,呆呆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吴振明。吴振明抬起丝杠,猛地挥了两下,四周的人又退潮般哗地退了几步,吴振明冲人群大声问:“大家都看见了吧?他盗窃国家财物,被我抓住了,还跟我动手,大家说我应不应该跟他斗争?”
好汉!我由衷地赞叹了一声,这家伙有勇有谋,将来绝对比林武有前途。
老辛起哄道:“我看见了,吴振明勇于跟盗窃国家财物的反改造分子做斗争,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铁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前面:“体格,你弄错了吧?他没偷啊……”
吴振明一把将他拉了进来:“还有你,别走了,一起在这里躺着吧。”说着,一把将他摁在了脚下。
铁子不愧是老混子出身,用腿一别吴振明的脚腕子,另一条腿朝吴振明的腿弯踹去。吴振明冷不防倒退了几步,手里的丝杠也脱了手。人群又退了一圈,这时候铁子已经站了起来,我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铁子又倒了下去,一下子砸在白胖子的身上,发出“呱”的一声巨响,白胖子鼻子里的血又冲出了一截。吴振明硕大的身躯扑了过去,一脚踩住了铁子的脖子:“铁子,别给你脸不要脸,看在你曾经也是个要脸的人的份上我不打你,给我躺老实了。”
队长终于还是来了,大队的刘大队长提着一付捧子,后面跟着许队。
刘大队长暴喝一声:“哪个是盗窃铜管的?我早就想收拾他了!”
老辛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刘大,盗窃犯已经被我们中队的吴振明同犯逮住了,就在地下躺着呢。”
许队一把拽开了他,人群像劈浪般的闪开一道缝,吴振明还在踩着脚下的两个人。
刘大队长嘭地把捧子丢到了地下:“吴振明,给我把他们拷起来!”
铁子翻身跳了起来,双手挥舞得像跳神:“冤枉啊,没有我啊,我是来拉架的。”
老辛上去给了铁子一脚:“敢不听政府的?放肆!”
吴振明提溜着捧子问刘大队长:“刘大,两个人只有一付捧子怎么办?”刘大队长回头看了老辛一眼:“辛明春,跑步回队部再拿一付,”老辛一跑,刘大问许队,“辛明春不干积委会了?”许队说:“不干了,因为去年杨远越狱的事儿。”刘大队长皱了皱眉头:“那事儿不关辛明春的事嘛,让他干,你们中队需要这样的人。”这边,吴振明已经给白胖子上好了捧子,把他往刘大队长跟前一推:“刘大,从去年我就发现经常少铜管,一直踅摸着,这次可让我给逮了个现行,我调查过了,一共两个人,一个是他,再一个是铁子。”刘大队长赞许地点了点头:“好样的,应该敢于跟反改造分子进行坚决的斗争。”宫小雷在旁边插话道:“这是犯罪啊,反改造还轻了。”刘大队长横了他一眼:“刚来就耍‘油壶’?是不是犯罪由政府决定,你多得什么嘴?”宫小雷嘟囔道:“操,铁子这几年可真不走字儿。”
老辛气喘吁吁地提着一付捧子回来了,不由分说喀嚓喀嚓给铁子戴上了,毕恭毕敬地站在刘大队长面前说:“刘大,犯人辛明春完成任务。”刘大队长笑了:“辛明春表现得不错,刚才我跟许队说了,官复原职,”转向许队道,“吴振明也应该受到奖励,我建议奖励十分。”许队说:“应该这样,吴振明表现得确实不错,他们组就让他负责吧。”
吴振明来话很快,把胸一挺,话说得铿锵有力:“多谢政府,犯人吴振明听从政府的安排。”
宫小雷凑到我的身边咂巴了两下嘴巴:“这个伙计挺猛啊,怎么跟林武似的?你认识他吗?”
我哈哈一笑:“岂止是认识,这是我的兄弟,哈哈哈,以后出去了我也要带着他。”
宫小雷嘬了一下牙花子:“这就惦记上外面的事儿了,呵,挺狠啊你。”
自然,当场开了两个贼人的批判会以后,二“贼”被押往了严管队。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端着饭碗到了仓库,吴振明正眉飞色舞地跟几个伙计大谈刚才的英雄气概,见我进来,连忙停下了演讲:“远哥,你怎么过来了?”我打个哈哈道:“我来慰问战斗英雄啊,吴振明勇斗盗窃犯,哈哈。”吴振明嘿嘿笑着,把脑袋探到我的饭碗里看:“什么也没有啊,这叫慰问?”我从裤兜里摸出一百块钱递给一个叫小勇的伙计:“去找‘老就’(劳改就业的)贸易点儿好吃的来,除了酒随便贸易。”小勇把那张钱亲得啵啵响:“钱啊钱啊,亲爱的钱啊,你用那甘甜的乳汁把我喂养大,教给我学走路,鼓励我学文化……”一溜烟地蹿了出去。吴振明给我让个座,沾沾自喜地说:“远哥,刚才你看见了吧?弟弟我这造型拿得还规范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摸了他的脖子一把:“规范,比当年我还规范呢。”
吴振明终归还是个孩子,脸忽然红了:“我哪敢跟大哥们比?我一直在模仿林武哥呢,大家经常提他。”
看来林武当年在这里还真有些值得人提起的故事,我点点头说:“很好啊,将来你就是林武。”
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微笑道:“现在他可是个有钱人了,你也应该那样,呵。”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李俊海步步紧逼~
小勇带回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大家吃得跟喂猪似的。我对吴振明说,你打得是不错,不过以后应该掌握一个原则,要出手就砸那些该砸的人,铁子你好象不应该打他,总归他也是当年的大哥。吴振明鼓着腮帮子嘿嘿地笑:“本来我不想打他,他多嘴嘛,不打他我不是前功尽弃了?”我给他讲了一通将来回到社会上应该怎么对待敢于叫板的人的道理,最后说:“不管怎么说,该出手时就出手,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应该让他记住,不可以给他站起来的机会。”
吴振明挺着胸脯说:“远哥你放心,弟弟这一阵劳改,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怎么对待那些杂碎。”
一提杂碎我就想起了李俊海,定定地瞅着吴振明:“将来跟着我一起,敢砸真正的大哥吗?”
吴振明挥舞着一条鸡腿,大声嚷嚷:“没问题,远哥在后面罩着,我无所畏惧。”
我笑了,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等着吧,咱哥儿俩将来有大展宏图的时候,慢慢吃吧,我走了。”
刚走到门口,大澜进来了:“蝴蝶,让我这一顿好找,吃饭了没有?”我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我操,这不是澜哥嘛,你怎么还没走?在里面几年了?”大澜沉闷地一笑:“九年啦,操他娘的,一天也没减,还有好几年呢。”我问,你不是在一中队干积委会吗?表现那么好还不减几年?大澜拉我出去,倚着墙根说:“说来话长啊,当年小杰把我打了,从那以后我说话就不管用了,没人怕我了啊……后来我想重新站起来,那时候你已经走了,我跟小杰关系也好一点儿了,就找了个‘迷汉’砸了两下,谁知道砸狠了,关了我将近半年的小号,出来以后什么也不是了,唉。”
这家伙混得可真不怎么样,我笑道:“这有什么?怎么还不是活着?找我什么事儿?”
大澜似乎刚想起来,拉着我就走:“我带你去吃点儿好的,有位兄弟弄了不少海货,我知道你好这一口。”
我拍了拍肚子:“我刚吃完啊,算了,我就不去了,一会儿就收工了。”
大澜拖着我继续走:“你不知道,有个伙计想见见你,不好意思亲自找你,委托我喊你过去。”
谁还这么神秘?我跟着他转出了仓库过道,胡乱笑道:“这伙计架子挺大啊,他喊我我就得去?”大澜回头说:“不是架子大,他挺害怕你的,又想见见你,没办法……见了就知道他是谁了。”听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见这个人,快步跟上了大澜:“澜哥,不会是青面兽吧?这小子害怕我,法庭调查我敲诈勒索的时候他没说我一句好话,亏我还把他引上了致富路呢。”大澜似乎知道这些事儿,尴尬地说:“老钟也没有办法,跟着大伙儿起哄罢了,你想他现在那个身份……”这话我不愿意听,我怒道:“去他妈的,正因为他现在身份不错,更应该帮我说两句好话,这小子倒好,落井下石。”大澜红着脸说:“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反正我听说你拿他不大当人,还给他掀了几次铺子,你想想,人还能没有点儿脾气?算了蝴蝶,这都是小事儿,原谅他一把。”本来我也没拿这个当回事儿,青面兽就是那么种人,歪歪鸡巴各一路,我笑道:“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罢了,我能那么小的肚量?这个人不是青面兽?”
“咳,人家老钟现在买卖做大啦,当了政协委员,他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别替他吹牛逼,没人折腾他,折腾急了他照样进来,政协委员怎么了,连中央干部该进来照样进来。”
“那是,哈哈,不过老钟一般进不来了,‘抻头’大啦,妈的,人一有钱活得就仔细了。”
“他经常来看你?”
“一年来那么一次两次的,上个月来过,还问你怎么样了呢,咱们的班儿老是错着,见你不大容易。”
“澜哥现在干什么活儿?”
“打饭,嘿嘿,跟当年胡四一个职业,对了,听说胡四现在厉害了,绝对大哥呀。”
说着话就走到了车间的西北角,西北角上有一间仓库,一般就业的在那里吃饭休息。我站住了:“是不是哪个‘老就’找我?老就倒是有不少怕我的,以前割我的‘把子’没少挨我的折腾。”大澜没回答,冲里面喊:“胡东,看看是谁来了?”胡东?操,原来是这个小子,我摇了摇头:“操,是他呀,可不,以前挨过我的揍。”胡东一掀门帘出来了,脸涨得通红,手伸也不是藏也不是,就那么来回晃荡着:“远哥,你还认识我吗?我的胡东啊。”我冷眼一扫他,站着没动:“你找我干什么?”胡东来回倒腾着脚步:“那什么……我知道你下车间了,以前没有机会见你,今天我瞅了个空子跑过来了。”大澜接口道:“胡东分在五车间,原来跟小广在一个中队,干冲床的,没有机会出来,最近当了大值星。”我点了点头,迈步进了仓库,仓库里没有别人,一个破凳子上放着一张脏兮兮的三合板,三合板上摆着几个饭盆,饭盆都用报纸盖着,能闻到一股螃蟹和虾虎的味道。我直接坐到了“桌子”旁边的一个马扎上,招手让胡东坐过来:“来,让我看看你弄了些什么好东西。”胡东不拘谨了,一蹁腿做到了我的对面:“嘿嘿,我知道远哥是贩海货的,让老就给弄了点儿新鲜货,来吧远哥,开‘造’。澜哥,酒呢?”我连忙摆了摆手:“酒就免了,为喝酒我差点儿被武警给毙了呢。”大澜从一堆棉纱里抽出了一瓶白酒,咬开瓶盖先灌了一口:“你不喝我喝。”
胡东把饭盆上面的报纸一一拿开,挑了一个大些的螃蟹递给我:“远哥,现在不是吃螃蟹的季节,凑合点儿吧。”
我边揭螃蟹盖边说:“胡东,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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