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饶恕
我连烟都点不上了,心虚手也颤,恨不能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我知道我错了,我该怎么补偿?”
林武帮我把烟点上,拍拍我的肩膀说:“别说了,这事儿我跟胡四解释,你先找你弟弟去吧。”
这时候我连找弟弟的心情都没有了,心一直在胸膛里面飘着,没着没落。
“你带我去找祥哥,我想把事儿跟祥哥谈谈……”
“找什么祥哥?你怎么好意思跟人家祥哥谈?祥哥跟胡四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跟祥哥的关系也处得不错,带我去,我必须见他,不然过了这个时候误会就大了。”
“你怎么跟祥哥解释?”林武悻悻地蹲下了,仰着脸看我,“还是我先跟祥哥说吧,”说着,摸出了手机,边拨号码边喃喃自语,“这事儿也不全怪你,胡四应该知道你对你弟弟的那份感情的,他应该好好跟你说话……喂,祥哥吗?我是林武啊,你能不能来‘七医’一趟?”那边好象在问有什么事儿,我抓过了手机:“祥哥,是我啊,杨远。”董启祥吃惊不小:“你不是还没到期吗?这就出来了?”我说,刚出来没几个钟头,在找我弟弟呢……把心一横,大声说:“祥哥,我把胡四给打了,你赶紧来医院一趟,我当面跟你解释。”董启祥的口气很平淡:“我就知道你会干这事儿,唉,你呀……好,我马上过去。胡四伤得厉害吗?”我说,皮外伤,在缝针。董启祥笑了:“老四这小子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是更不对的是你,在那儿等着,我当着胡四的面说你两句,让他消消气,不然以后没法相处了。”
蹲在地上抽了几根烟,胡四包着脑袋出来了,没有看我,冲林武说:“开车把我送回去。”
林武迎上去,绕着他转了好几个来回:“还是先别回去吧,在这里住上几天再说,你不是常说要活得仔细点儿吗?”
我走到他的对面,尴尬地说:“四哥,住几天吧……”
胡四还是不看我,对林武说:“那就住几天,我不像你皮糙肉厚的,我弱不禁风啊。”
林武嘿嘿笑道:“这倒是实话,蝴蝶,帮我扶着老四,我帮他办手续去。”
“杨远,你可真够朋友啊,”胡四终于跟我说话了,“这次过瘾了?”我的心百感交集,嗓子眼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那么望着他发傻。胡四无力地摇了摇头:“杨远,这下子咱们两清了,我打了你弟弟,你打了我,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我觉得他这话里有话,潜台词好象是我们俩的关系到此为止了……不行,坚决不行,我几乎要把他架起来了:“四哥,请你原谅我……别说这样的话,刚才我太冲动了,我给你道歉……我把这事儿告诉祥哥了,一会儿祥哥就来了……”我说的有些语无伦次,连自己都有些糊涂,胡四沉重地吐了一口气:“我了解你的心情,咱哥儿几个能交往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我是不会为这么点小事儿记恨你的,再说,我曾经打过你弟弟,事情都是有前因后果的……你这么快就来看我,我也很感动。放心,四哥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这事儿过去了,咱们还是好兄弟。”胡四说这话的时候,脸一直是侧着的,我能听出里面的不满。我捏了捏他的胳膊,不说话了。
住院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我跟林武一起扶着胡四进了病房,胡四的几个伙计想进来,林武不耐烦地把他们轰了出去。刚安顿好,董启祥就来了,先是看了看胡四的脑袋,然后抱了我一把:“够黑啊你,怎么跟对待阶级敌人似的?”
我刚想解释两句,胡四说话了:“祥哥你就别提这事儿了,呵,算我倒霉,让自己的兄弟打了。”
董启祥象征性的推了我一把:“赶紧道歉,要不大家跟你翻脸。”
林武插话说:“道歉了,老四原谅他了,是不是老四?”
胡四漠然点了点头:“是啊,道歉了,我也跟他道歉了,我的脸把他的手硌了,哈。”
董启祥把手在眼前摆了摆:“算了算了,胡四你就是太娇气,这事儿要是摊在我身上,连血都不会流。”
“我是谁,你是谁?”胡四无奈地笑了,“我是杨贵妃,你是李逵。”
“操,又表扬自己……”董启祥坐下了,“蝴蝶,找到你弟弟了?”
“没有,正在找就出了这事儿……”
“别提这事儿了,没有什么,弟兄们之间闹点儿误会很正常……派人去找金高了吗?”
“还没来得及,牛玉文说他在帮我打听。”
说着话,胡四就歪躺在床上呻吟起来:“我他妈的真冤枉啊……哎哟,杨远,刚才我还在想怎么收拾你这个混蛋呢,一想二子还没找着,这心就软了……二子真可怜啊。林武,你不是有牛玉文的手机号码吗?再打一个问问。老牛这个混蛋整天喝酒,别他妈的又忘了。”林武摸出手机拨了牛玉文的号码,牛玉文的声音很大:“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再有两个小时就到家了,蝴蝶在吗?让他接电话。”我接过了手机:“牛哥,是我,打听到金高的下落了吗?”
“打听到了,他在威海,带着你弟弟在街上摆摊卖袜子……具体在什么地方不清楚。”
“这我就放心了,”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我马上去威海。”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吗?正好我也找他呢……算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好在威海不大,好好找会找到的。”
“就这样吧,找到他我就通知你,你找他干什么?”
“我想让他回来帮我干铁活儿,以前我就动员过他,可是他不干,要等你回来……”
“牛哥,不罗嗦了,我这就走。”
放下电话,我坐到胡四的床边,摸了摸他的手:“四哥,我就不陪你了,我要去找我弟弟。”胡四欠欠身子,想要坐起来,我按住了他,“别起来了,找到我弟弟以后我再回来看你……四哥,真对不起,等你好了,我让你打回来。”董启祥哈哈大笑:“操,你就别‘刺挠’老四了,他要是那么小心眼,我董启祥就不跟他玩儿了,走你的吧。”林武说:“还会开车吗?能行的话就开着我的车。”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拉倒吧,驾驶证也找不着了,会不会开了我也不知道。”董启祥拉起了林武:“干脆你送他去吧,正好在那里玩儿几天,你不是整天嚷嚷着想金高吗?这正是一个机会。”林武拉着我想走,我把他推了回去:“我自己去行了,你刚结婚,跟着我瞎晃荡,你老婆好骂我了。”走到门口,我冲胡四咧了咧嘴,“四哥,好好养伤,等我回来你不好意思打我,我自己砍我自己一刀。”胡四好象真的消了火,摆摆手说:“走你的吧,你这么一弄好象还是我错了,见了二子就带他回来,几个月没见着他了,怪想他的。”
坐在去威海的长途车上,我的心神恍惚,满脑子都是胡四肿胀扭曲的脸。
胡四真的不会记仇吗?我很茫然……我开始怀疑我与胡四的关系走到了尽头。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战前分析~
找到金高和我弟弟,从威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走进胡同,金高掏出钥匙打开了我家的门,一股霉湿气扑面而来,几乎将我窒息。我弟弟什么也不知道,大呼小叫着打开了所有的窗户。等这股霉湿气消散了一阵,我进了家门。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与以前不同的是,北边桌子上摆的不是花瓶了,摆了一个提刀的关公。金高说,这是胡四留在这里的,胡四每天都要拜一拜关老爷。我发现关公前面的香炉里盛满了香灰,都要溢出来了。旁边摆着的一捆香被湿气润得很粗,一碰就断。进了我的房间,一点儿没变,保持得很干净,这应该是胡四的功劳。我爹和我弟弟的房间有些乱,被子也没叠。金高说,前一阵他和二子住在这里,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清理。我的心一直悬着,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想哭,似乎又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呆呆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二子跑到了院子里,望着瓦蓝的天空大口地喘气,他好象知道自己这是回到了自己的家,浑身哆嗦个不停。我让金高把他喊了进来,抱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到我的身边,柔声问:“二子,你还记得咱们这个家吗?”我弟弟咬着指头想了一阵:“记得,大远也在这里住过,还有我爸爸,还有姐姐……”指着金高说,“他说他是大远,我不相信,大远没有这么胖。”
金高边扫着地边笑道:“二子一点儿也不糊涂,糊弄不了他,哈哈,蝴蝶你再启发启发他。”
我扳过我弟弟的脸,让他看着我:“二子,你再仔细看看,看看我是不是大远。”
我弟弟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胡子:“大远没有你这么多胡子,也没有你这么瘦,你是假大远。”
我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二子你错啦,那是我以前的模样,这么多年了,你都长大了,我还能不变模样?”拉开自己的胸口,指着那只蝴蝶说,“你看看这是什么?假大远还能有这个?”我弟弟把脑袋凑到我的胸脯上,仔细地看,看着看着就笑了:“是啊,我哥哥也有这么一只蝴蝶,比你这个好看多了,你这个太小了,他那个大,”用两只手圈了个轮胎那么大的圆,“有这么大,很威风的,你这哪里是什么蝴蝶?蛾子还差不多,不跟你玩儿了……”
“对,咱不跟他玩儿,”金高放下笤帚,嘿嘿笑着坐在我弟弟的身边,“二子,叫哥哥。”
“哥哥。”我弟弟腼腆地喊了金高一声哥哥,又咬起了自己的手指。
“慢慢来吧,”金高冲我摇了摇头,“时间长了他会想起你来的。找个地方喝点儿,还是先去看看老爷子?”
“先喝点儿吧,我怕没有酒顶着会晕在那里,呵呵,”我拉起了弟弟,“走,哥哥请你喝酒去。”
我弟弟一听喝酒,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去哪里?我最喜欢喝酒了,去小胡叔叔那里吧,那里我熟悉。”
我想了想,冲金高苦笑道:“我是真不好意思见人家胡四了……唉,走吧,让他知道你们回来了也好。”
金高起身把窗户关好,给二子整理了一下衣服,默默地走了出去。
我关好门,回头看了一眼,心情忽然有些恍惚,过去的一切恍如隔世。
走在路上,我问金高,这次跟着我回来刘梅不会有什么意见吧?金高憨实地一笑:“没事儿,别看你跟她谈了那么长时间恋爱,你还真不一定有我了解她呢,她很听我的话,性格也随和,她知道我跟李俊海的一些事情,我俩曾经谈过我要报仇的事儿,她哭过几次就好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嘛,我跟你在一起他很放心的。以前她就对我说过,她说杨远这次进去纯属偶然,如果不是别人绑架了他弟弟,他永远也不会那么冲动……不说这些了,反正刘梅相信我。”
我开玩笑说:“你这个混蛋早就瞄上她了吧?还记得我说过,你们俩挺合适的这句话吗?”
金高的脸红了:“对,当时我就有这个意思,不过你们俩谈着,我怎么好插一杠子呢,朋友妻不可欺嘛。”
我笑道:“应该是朋友妻不客气,哈哈,你就没跟我客气嘛,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们俩还真般配。”
金高沾沾自喜道:“那是,脾气合得来,相貌也般配,我丑啊……”
我不同意:“你还丑啊,大高个子,仪表堂堂,国色天香。”
金高推了我一把:“你才国色天香呢,连个形容词都不会说,形容男人漂亮应该说玉树临风,是吧?”
“对对,你玉树临风,”我笑了,这小子不抗表扬,一表扬他还真当那么回事儿了,什么玉树临风,有跟黑瞎子似的玉树嘛,“大金,这次我出来不想跟以前那样玩儿了,我想玩儿点新鲜的,以前那么明目张胆的玩儿早晚得出事儿,这次判我那个敲诈勒索就是个例子,根本没往心里去的事儿照样判刑。这次我要玩儿阴的,常言道,咬人的狗不露齿,我他妈这次要做个咬人的狗。我在监狱里想过好多次,甚至想,这次出去不玩社会了,要做个老实人,可是想来想去,那样不行,那样过一辈子太窝囊了,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曾经是个富人,可是我的财产被别人霸占了,是个男人就应该重新要回来……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在里面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一步先想法弄点儿钱,有了钱才可以维持住兄弟,第二步我想学学毛主席的战略,以农村包围城市,就是先从李俊海的外围突破,等把他打成光杆司令了,再收拾他就易如反掌了。这个期间咱们先不要莽撞,先观察,我估计胡四和汤勇不会眼瞅着李俊海在他们眼前晃荡的。”
金高笑道:“这话你说了多少遍了,我都快要背过了,你说的那几个新朋友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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