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饶恕
阎坤鼻孔里哼了一声,把脸转向我:“真没想到,远哥还有这样的‘亲戚’。”
屋里,金高正拿着一把锯短了枪筒的猎枪挥舞着:“你们这帮兔崽子,玩枪很有派是不?”
我夺下枪,环视四周:“这是谁的?”
兔子苦笑着接过猎枪:“我的,金哥又喝醉了……”
阎坤突然大声咋呼道:“兔子,带兄弟们回家!”
看着阎坤带来的那几个人怏怏地站起来,我压了压手,沉声说:“哥儿几个,今晚咱们说过的事情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这里面的道理我不说你们也清楚,一旦我发现有人嘴巴不严实,这位兄弟就别在外面混了,都听清楚了吗?”
那几个人回答得很干脆:“远哥放心,在道儿上混的都知道这个。”
花子搀着大昌进来了,大昌似乎有点醒酒,冲满屋的人傻笑:“哈哈,都是八爷的人啊……”
建云从花子手里接过大昌,猛力把他推到床上,掀过被子给他蒙上了脑袋:“睡你的觉。”
该走的都走了,屋里冷了一阵场,花子好象很敬畏阎坤,一个劲地给他添水。
建云一旁笑着给金高递烟,金高点着建云的额头说,云哥,以后不许瞧不起花子他们,我们是同案。
“大坤,我问你,”我把脸凑近了阎坤,“你有多少钱?”
“什么意思?”阎坤直摸脑门,“你带头冲锋,需要钱的时候,全部我出就是了。”
“你的钱比黄胡子还多吗?”我还在笑。
“不如他的多……远哥,只要你出面找他,说不定这架还打不起来呢,酒席我摆……”
“别的我不想听,我只知道替人干活得拿工钱。”
“远哥,这是替我干活吗?”阎坤的脸涨成了猪肝,“事成以后我不是划地盘给你的吗?”
“事不成呢?我被黄胡子杀了或者我进监狱了呢?”
“远哥真能闹,就凭你?嘁。”阎坤的眼球像是被人弹了一下,滴溜溜乱转。
“不想干了是不?”我把腿架起来,身子仰到沙发上,“你走吧。”
阎坤冲建云惨然一笑:“好嘛,远哥变了,开始跟弟兄们计较钱了。”
一直在听我们说话的金高把身下的一个垫子摔向阎坤:“那就对了,没钱你吃你妈的逼?”
阎坤抱着垫子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先拿多少?”
“一万。”我说。
“啊?吃大户啊你?把我卖了也不值一万啊。”阎坤的表情像是要哭。
“就一万。”我又重复了一遍。
阎坤把脑袋猛地插到裤裆里,喘气声像一头正在交配的驴。
我冷眼看着建云,一声不吭。
建云伸手拍了拍阎坤的肩膀:“咱们走吧,”转头冲我一笑,“蝴蝶,明天我送钱来。”
我站起来点点头:“就这样,剩下的事情明天再商量。”
送走阎坤他们,我把事情简单跟金高说了一遍,问他:“想不想跟我一起干?”
金高闭了一会儿眼睛,慢慢抬起眼皮:“听说黄胡子的势力非同一般。”
我淡然一笑:“就因为这个,把他砸趴下咱们才能爬得起来。”
金高的眼球开始聚光:“你有一下子干挺了他的把握?”
我说:“没有,但我想试试,我记得当年李俊海说过‘富贵险中求’,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
金高把指关节掰得咔咔响:“那就试试!拿到钱,我去一趟东北,弄他几条枪……”
我打断他:“没有必要,我不想把事儿搞得那么大,也就是说,咱们不能再进去了。”
花子插话道:“进去又能怎么样?我觉得外面还不如里面舒坦呢。”
金高踢了他一脚:“那是因为在外面没人重视你,咱们干这事儿就是想以后在外面舒坦起来。”
我说:“花子,你以后少喝点儿酒,喝多了丢丑,更没人重视了。”
花子脸红了,点点头过去给大昌掖了掖被子,远远地坐在床边不说话了。
抽了几根烟,我问金高:“现在跟你一起玩儿的还有哪个比较顶事儿?”
金高摇摇头:“我也是刚出来,以前的兄弟还没顾得上联系……”
“那就算了,眼下这事儿也不需要很多人。”
“万一闹大了呢?”金高有点不放心。
“那就看咱们怎么玩儿了……”其实,我的心里也没底。
“派出所那边起码得有人吧?”
“这你不用担心,胡四有办法,只要别太出格,问题不大。”
接下来,我跟金高说了一下关于胡四的情况,金高听得直点头:“这是个人物,为人也挺仗义的。”
我接着说:“所以我说,既然他想跟咱们联手干点事情,咱们应该跟他合作。”
金高想了一会儿,脸沉了下来:“不过我总觉得他想利用你……”
我不让他继续说了:“别提什么利不利用的,这世道就这样,这叫互相利用,不是单方面的。你想想,咱们刚出来,俩眼墨黑,要钱钱没有,要人人没有,不这样怎么办?我跟他在监狱也呆了将近两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人不坏,大事没一起办过,可是从小事上看,他是个值得交往的人。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见见他,看看他有没有兴趣跟咱们一起干这事儿。”
“听你刚才介绍的胡四,我觉得他不会直接跟黄胡子面对面的干,他是个玩脑子的。”
“那倒不假,玩脑子好啊,咱们缺的就是这样的人。”
“明天见了他再说吧,”金高打了个哈欠,“别看我粗鲁,看人我是有两下子的。”
“呵呵,你是貌似忠厚其实奸诈啊,”我笑道,“那就这样,明天早点儿过来找我。”
金高嘟嘟囔囔地过去推还在呼呼大睡的大昌:“你他妈到哪里都像个死猪一样,起来,过年了,放鞭啦。”
“蝴蝶,睡了吗?”窗户上有人低声吆喝。
“谁?”这么晚了,谁还来找我?我一凛。
“我,建云,”建云把脸贴到玻璃上,“把门打开。”
建云一进门就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拍在茶几上:“这是一万块,你数数。”
我示意金高出门看看有没有人跟着,或者偷听,转头问建云:“这么着急?阎八呢?”
建云不接我的茬儿,摸出烟自己点上,悻悻地说:“你这几年不在社会上,有些事情不理解,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跟阎坤在一起,他的钱也就是我的钱,看样子,你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俩,满眼都是钱钱钱……”
金高回来乜了建云一眼:“云哥,别那么多废话好不好?阎八怎么不来?”
建云丢给他一根烟:“人家怕你了还不成?你怎么也这样?”
金高摸了建云的脸一把,干笑两声:“呵呵,云哥恼了……阎八跟你不一样啊,你还是我哥哥。”
我把信封掖到沙发垫子下面,笑得有些尴尬:“不用这么着急啊,阎八不高兴了?”
建云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把闪着油光的手枪,反着把子递给我:“他说,既然你分得这么清,他把事情就交给你了,这是他赞助你的,新的,从来没用过。他去外地了,等你办好了这件事,他再回来……杨远,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说什么了。”
“跟咱爷们儿玩造型?”金高把枪拿在手里,拆下弹夹数着子弹,“你回去告诉他,干什么都得守规矩。”
“大金,咱们还是别说这些伤心的话了,”建云站起来想走,“你云哥不是膘子。”
“坐下!”金高猛地将枪筒顶在建云的脑袋上,“我想试试枪好不好使。”
建云扳着金高的手,把枪筒戳到自己的嘴巴里,拿眼狠狠地瞪着金高。
我站起来把他们拉开,拍拍建云的肩膀说:“这样吧,你先回去,这几天就别来找我了,听我的消息。”
建云横了金高一眼:“大金,不管你对我有什么看法,以后请你别在我的眼前装大头。”
金高把脸仰上去,笑得目空一切。
“蝴蝶,防备着黄胡子点儿,”走到门口,建云轻声说,“他身上老是带着家伙。”
“放心云哥,杨远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我拥着他往外走,“不过你们还是注意点儿好,在没有我的消息之前,你们都别露面,最好都去外地躲一躲,我怕万一出点别的差错,连累到你们,大家都谨慎点儿好……黄胡子身边的人都是哪里的?”
“全是海天路的,估计有几个你还认识……”
“那就好,他天天在市场吗?”
“天天在那里,他有一间办公室,是一座铁皮房,在鱼市最南面,里面有一部电话……”
建云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的耳朵已经不在听了,我幻想着我坐在黄胡子的办公桌后面,趾高气扬地命令他:滚蛋,别再让我碰见你,见一次打一次,见两次打两次……像是武松对趴在尘埃里的蒋门神训话。关上街门,往回走的路上,我继续幻想,黄胡子招集他手下的弟兄,齐刷刷地跪在我的面前,战战兢兢地嚷嚷,大哥饶命,大哥饶命,我们以后都听你的,你让干啥我们就干啥……这个镜头又类似鲁智深将泼皮们踢到粪池子以后的场面。坐回沙发,我还在幻想,我把我弟弟送到培智小学,我弟弟高兴得直想往天上飞……我爹也不用去学校看传达了,他像个老太爷那样,提着鸟笼在阳光下迈着方步。
“蝴蝶,今晚我不回家了,咱们再商量商量,这是一场硬仗。”金高将枪把子几乎攥出了水。
“回你的家,我要跟我弟弟一起睡。”我回过神来,猛推他一把。
“我不想睡了,”金高的眼睛红得像狼,“说会儿话,说完了你去二子那屋睡就是了。”
我想了想,无奈地点点头:“那好吧,你还是那个脾气。”
大昌突然坐了起来:“我都听见了,远哥,这事儿干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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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原来你没睡啊,”我过去拍了拍他的脖子,“这样可不好,像个奸细。”
“他就这样,”花子嘿嘿了两声,“这小子装逼装惯了。”
“对头,他以前就有这个毛病。”我笑笑,“说来听听,这事儿怎么干不得?”
大昌咽了一口唾沫:“强龙难压地头蛇啊,黄老二在海天路混了不是一年两年了,原先的弟兄们不是不想吃海天市场这块肥肉,可他们哪个是黄胡子的对手?当年马彬联合铁子他们曾经跟他争过一阵地盘,结果怎么样?全让他砸趴下了,现在马彬连家都不敢回,听说跑到济南开饭店去了。铁子呢?更惨,瘸着一条腿整天在饭店里喝蹭酒,见了黄胡子虚汗淌得像撒尿。蝴蝶,拉倒吧,没有人能够跟黄胡子平起平坐。你回来了,想弄点儿钱,这是好事,可你也得掂量掂量对手是不是?话说白了,你能在市场上钻点小空子,本本分分地捞钱,黄胡子也不敢轻易招惹你,可你主动去惹他,我觉得你得好好想想……”
“打住打住,”我有点烦躁,“你想说的好象不止这些吧?”
“远哥,你真的想听实话?”大昌忽地坐直了,“我被他们打怕啦。”
花子咳了一声,将一个烟盒摔猛地在他的脸上:“闭嘴。”
金高瞪了花子一眼:“别打岔,让他说。”
大昌把脑袋凑到灯影下,哆嗦着手扒拉头发:“远哥,你看看,这全是让胡东砍的。”
“胡东?胡东是谁?”我不想看,看了容易窝火。
“胡汉三,刚起来的孩子,远哥你不认识他,号称黄胡子手下的第一猛将。”花子说。
“说说,他有多猛?”我把大昌推回座位,问花子。
花子说,他是土生土长的海天路人,兄弟三个,老大在胜利油田当工人,老二严打的时候进去了,因为盗窃罪,好象判了不少年。胡东初中毕业以后就在街上混,起先跟着铁子他们在车上掏包,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让铁子砍了一刀,就不跟铁子一起混了,自己在市场里摆了个西瓜摊。黄胡子跟铁子闹起来的时候,他把受了伤躺在医院里的铁子的脚筋挑断了。黄胡子给他一些钱让他在外面躲了一阵,年前回来了,一下子挺起来了,只要是黄胡子想干的人,全是他出面,势头甚至压过了黄胡子,市场和海天路的“小哥”(混混)们,见了他全喊三哥……大昌去年就在海货市上摆摊卖蛤蜊,挺守黄胡子的规矩的,谁知道有一次胡东喝醉了,站在摊子前往大昌的蛤蜊上撒尿,大昌不认识他,就跟他动了手,这小子直接掏出砍刀把大昌砍去了医院,后来大昌去找黄胡子要个说法,黄胡子说,你还是走吧,在哪里也是一样的卖你的蛤蜊。大昌走了,再也没敢回去,本来这事儿就算完了,大昌还嘱咐我,这事儿挺难看的,等金高和杨远出来,千万别声张,没想到前几天我俩又在饭店里碰见了胡东,可能是他听到了我俩在说蝴蝶蝴蝶的,这小子二话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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