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饶恕
果然,这玩意儿开始叫床,BB,BB,BB,很温柔。
我把BB机挂到腰上,冲他们挥挥手:“都忙去吧,干好了每人配一个。”
我关紧房门,坐到办公桌后面,用大衣把自己埋得很深,脑子里开始想济南的事情。按说我不应该接这单“生意”,自己的事儿都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可我不能不接,我想通过这件事情,让建云彻底成为我的铁秆,因为建云是一棵墙头草,随时随地都可能摇摆到一些我所不知道的角落里去,一旦他对我心存感激,他所掌握的信息就跟我的掌纹一样,一目了然。
我稳稳神,拨通了冷藏厂的电话。是金高接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这事儿我不想让金高知道,因为他太卤莽,不适合“出远差”,我开玩笑说:“你很忠于职守嘛,别太累了,该出去活动活动就出去活动活动,别让钱累着。”
金高说:“还不是为了你?这一大摊子都是你的。”
是啊,我一时感觉很内疚:“大金,别这样说,以后好起来,我把冷藏厂给你。”
金高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跟着你挣的钱还少嘛……”
我打断他:“钱是大伙的,跟着我干的我是不会让他吃亏的,小杰在吗?”
“蝴蝶,别跟大金乱叨叨,弟兄们在一起就是图个快活,你找我?”小杰就在旁边。
“你来一下,威海那边有点事儿,咱们商量商量。”
“好人,你想累死我呀,腊八都过了,这年也快来了,还想让我出差?”
“你不去谁去?”我压抵声音说,“少废话,赶紧过来。”
话音刚落,腰上的BB机就发情了,叫得我心里直发痒。我放下电话,照那个号码拨了回去,心想,这玩意儿还真方便呢,看来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也不含糊,科技发达得让我变成刘姥姥了都。电话那头是林武的声音:“哥们儿,在市场吗?”
这当口我不想见他,连忙说:“没呢,我在一个朋友家里。”
林武好象很失望,操了一声:“真没福气,芳子在四哥这里献手艺,让你来尝尝呢。”
我的脑子蓦地一晕:“那……晚上我过去可以吗?”
林武在那边喊了芳子一声,好象要让她来回答,我连忙挂了电话。
摸着胸口坐了一阵,心底蓦然就起了一阵惆怅。
3
小杰披着一身雪花站在我的面前,一个劲地抱怨:“拿我当民工使唤啊你?”
我这才知道外面下了很大的雪,上去给他打扑着雪花,抱歉地笑了笑。
小杰被我刺痒得难受,索性甩了大衣:“你跟那边都谈好了?谈好了我直接走。”
“谈什么好了?刚才我撒了个小谎,这事儿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我拉他坐下,简单对他说了建云托我的事情,末了沉声说,“本来这事儿我想让金高去,可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句话不对头直接上家伙招呼,这怎么能行?万一人家不听嚷嚷,把他‘搁’那里怎么办?年也不用过了都……所以我考虑来考虑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想好了,咱们一个人不带,就咱俩!我找了济南的一个朋友,让他想办法把五子钓出来,然后咱俩拉他去烟台‘旅游’,我那里有朋友……”
“别说了,”小杰把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直直地盯着我看,“你不能去!万一这事儿练砸了,咱们整个生意也就瘫了,大家还得靠你吃饭呢。你现在的状况是,一点儿事情都不能出,这么一大帮子人眼巴巴地看着你,你要是出事了,让他们怎么活?交给我吧,我有这方面的经验,五年前我干过这样的事情,我会‘照顾’好那个叫五子的,保证不出一点儿差错。”
“小杰,既然你这样说,我听你的,”我拿下他的手,放在手里紧紧地握着,“再选几个人跟你一起去,只要是你看好了的,随便调,我相信你。你开着我的车去,到了以后把车牌号抹点儿泥巴挡一挡。济南那边的朋友会跟你一起去的,他只要把他该做的事情做好了,就让他走,别的你就不用管了……最好别惊动五子的人,直接绑他走,悄悄离开济南,然后拿着我写的条子去烟台找我的朋友,别告诉他这里面的内情,好好招待五子,让他觉得咱们是受人之托,拿了人家的银子才绑他的,最终目的是不让他毛楞,让他成为咱们的朋友为好,这个道理我相信你最清楚,你会处理好的……要紧的是察言观色,随时跟我保持联系。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动手,咱们得罪不起人了,”我摘下BB机递给小杰,“这东西你用得着,如果有什么动向,我随时传呼你,钱也多带点儿,好好‘养’着五子,别让他跑了,我说的就这些,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小杰一直在点头,见我说完了,他别好BB机,用力甩了一下脑袋:“行,我没什么可说的,就这么办吧,你把你烟台朋友的地址和电话给我,”我写好了条子,他扫了两眼,揣起来,接着说,“蝴蝶,还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你也别太拿建云当把牌出了,这个人很精明,中午我看见他跟阎八在外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你得防备着点儿。”
我抿着嘴笑了:“正因为这样,咱们才替他出这趟差的,我有数。”
小杰用沙发垫子将皮鞋擦得瓦亮,来回端相了两眼,问我:“我先回去?”
我拦住他:“不急,济南的兄弟快要到了,晚上一起吃饭。”
跟小杰下了一盘象棋,天已经擦黑了,外面的风很大,吱吱响,像一个巨人在嚼煤渣。
没来由地就想到了芳子,她在干什么呢?我的眼前浮现出芳子玲珑有致的身影,我看见她戴着一个洁白的厨师帽,大大的围裙把她包裹着,让她看上去很俏皮,她站在灶前用双手颠一个很大的炒勺,炉火把她的脸映得通红,泛出彩霞一样的光润……我蓦然感到一阵心慌,紧着胸口收起象棋开了灯,对小杰说,济南的朋友好久没来了,要不咱俩去火车站接接他?
刚穿好衣服,那五进来了:“远哥,一个膘子在外面打听你,让他进来?”
我知道是老疙瘩来了,推着那五就走:“不用了,我们出去说话。”
坐在车上,老疙瘩像个马戏团的猴子那样来回扭脑袋:“‘赛’呀,混上车了都。”
我矜持地一笑:“这才到哪儿?跟着我干吧,早晚我让你也开上车。”
老疙瘩很兴奋,说话的声音像是被水呛着一般:“真的?那这次我可真的不走了。”
小杰伸出手拍了老疙瘩一下:“老疙瘩,看看我是谁?”
“呦,小杰!”老疙瘩一愣神,“好家伙,你也出来啦?”
“哈哈,刚才我还以为是哪来的膘子呢,原来是你小子,怎么,混得挺‘糟烂’?”
“糟烂糟烂,不是一般的糟烂,”老疙瘩怏怏地说,“上班呢,一月七十大元。”
“噩梦结束了,”小杰冲他喷了一口烟,“蝴蝶给你找了一个发财的买卖。”
“别说了,”我专心致志地开车,“先找四哥喝酒,喝完了好好聊这事儿。”
4
胡四饭店的门口灯火辉煌,碾盘大的灯笼迎风晃动,煞是喜庆。林武手里捏着一根竹棍一样的礼花,咋咋呼呼地冲站在灯笼下的一个姑娘嚷嚷,看好了看好了,这次冒出来的是一根驴鸡巴,喜欢的话你就鼓鼓掌。那姑娘尖声喊叫,大流氓你,冒不出来那东西就把你点了,喷天上去。我认出来了,那个姑娘是芳子,脑子又不听使唤了,忽悠忽悠地往天上飞。小杰推了我一把:“站稳点儿,又晕了,没见过女人是不?我发现,你只要一见着她就犯傻,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一个小太妹而已。”
芳子好象看见我了,一脚把林武踹了个趔趄:“二大爷,你爹来啦。”
林武一愣神,手一歪,礼花筒里的火线噗地钻进了头顶的一个灯笼里,灯笼灭了。
胡四手里掐着一块抹布出来,心疼的不得了:“又他妈闹,完了,十块钱又没了。”
我装做没看见芳子,挺胸收腹,直接迎着胡四伸出了手:“四哥,我来了。”
胡四冲我点点头,拉着小杰的手说:“小杰今天也有空?稀客呀,快请进。”
小杰把老疙瘩往胡四怀里一推,笑道:“这才是稀客呢,看看认识不?”
胡四丢了抹布,把眼睛靠到老疙瘩脸上,转头对小杰说:“罗罗么?老疙瘩嘛,杠赛咧!”
老疙瘩更兴奋了,他几乎唱起来了:“杠赛咧,四哥发了,蝴蝶也发了,就我‘瞎包’咧。”
胡四把我们让进一个单间,冲芳子咧咧嘴:“妹妹,我就说嘛,杨远肯定能来,哈哈。”
我用眼睛的余光发现,芳子垂着脑袋,眼角不停地瞄我。
胡四看看我再瞅瞅芳子,捂着嘴嘿嘿地笑,芳子好象知道胡四为什么笑,狠狠地剜他一眼,把手里的手绢舞得像个唱二人转的。林武用一块抹布擦着手进来了:“蝴蝶,我服了,你说你哪来那么大的魅力?芳子说你要是不来,杀了她也不献手艺呢。说,你小子是不是勾引我家妹妹来着?我‘抻勾’了她好几个月,她也没对我这样好呢,你倒好,来不来就当了西门庆。”
我忍不住瞥了芳子一眼,脸刷地红了:“你才西门庆呢,我没那本事。”
芳子似乎没听见我们在说什么,扭着身子说:“远哥是个大忙人啊,风风火火的。”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应答,用一面手掌挡着脸,冲胡四笑笑:“四哥,开始吧?”
胡四嘿嘿笑了:“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兄弟是个夜壶,尿都在肚子里憋着。”
老疙瘩不明白这里面的蹊跷,一个劲地感叹:“杠赛咧,都比我强……”
“芳子,还楞着干什么?去厨房呀。”胡四好象是在可怜我,他见不得我的尴尬模样。
“四哥,算了吧,我那是说着玩儿的。”芳子的声音变得很娇柔,像融化了的雪糕。
“这不资产阶级自由化吗?”胡四拉长了脸,“去去,不是为了吃你做的,杨远才不来呢。”
芳子瞟我一眼,边用手绢扎头发边问:“是这样吗远哥?”
我彻底装不下去了,感觉自己很无聊,我跟一个女人玩什么造型呢?
我直了直身子,直接说了实话:“是这样。”
我发现芳子的身子颤了一下,她似乎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声音越发轻柔:“真高兴。”
“你高兴了,我还不高兴呢,”林武好象真的嫉妒了,“鸡巴长在脸上嘛。”
“你算老几?”芳子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语气,“滚厨房去,帮我干活。”
“杨远,”林武把嘴巴扭成了老太太的裤裆,“你要不是西门庆,割我的脑袋去。”
“好啊林武,你拐着弯儿骂我呀,”芳子拧着他的耳朵往外拉,“我是潘金莲,你就是武大郎。”
胡四用脚推关了门,双手托着腮帮子瞅我,眼珠子一动不动,无声地笑。我被他瞅得很不自在,他在看什么?我的脸上哪里不对劲吗?胡子没刮?还是牙没刷?难道流鼻涕了?我转回身,把脸凑到墙上的一面镜子前,没什么不正常啊,胡子铁青,牙齿洁白,半拉子光头也让我显得很精神……唉,还是不对,我的眼睛有点儿发绿,是阳光照在啤酒瓶子上的那种。小杰坏笑着扳回了我的脑袋,瞅瞅门口,小声问胡四,芳子没对象吧?胡四的嗓子眼好象被鱼刺卡着了,咳咳地笑,有啦,人家正跟林武谈恋爱呢。小杰撇了一下嘴巴,不能吧?我端相着,芳子好象对林武没那意思,林武是烟袋锅子一头热。胡四笑够了,正色道:“芳子的心里装着谁,逃不过我胡四的眼睛,杨远,等着吧,不定什么时候,你的床上就躺着她啦,哈哈。”
我把心一横:“四哥,你跟我说实话,芳子跟林武到底有没有‘景’?”
胡四悠然点了一根烟:“有个屁景,林武自己也泄气了,就等着你来收拾她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听了这话,我的精神一振:“真的?那林武还老是‘刺挠’我?”
胡四拿烟点着我的脑袋说:“膘了不是?他是个什么人物你还不知道?鸭子嘴。”
我有点儿偷了人家东西的感觉,心里很空,脸也烫得厉害,支吾了两句便开始喝水,一壶滚烫的茶水不知不觉就被我喝干了,最后连茶根都倒了个满桌子。胡四把嘴巴弄得啧啧响,啧啧啧啧,我兄弟这是“旱”着了哇,茶水喝完了要吃茶壶了呢。小杰摸着我的肩膀,朗诵电影台词,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老疙瘩这才反应过来我们刚才是在做什么游戏,猛地一拍大腿:“好嘛,蝴蝶这么可怜?到现在还没混上个女人?看我的,回济南我给你划拉他十个八个的,让你趴炕上下不来。”
林武端着盘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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