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饶恕
,感觉眼前发花,腿上似乎少了一块肉。
跳了几下,我才猛然想起眼前的事情来。人呢?胡同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我来回跑了几趟,没人!突然,停车的地方传来一阵沉闷的厮打声,我撒腿往车边跑过去。小杰腋下夹着李本水,用脚踢着反复扑上来的女人,正在开车门。胡同头上的亮堂地方站着几个人,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打量。我冲上去,一脚把那个女人踢翻了,顺手揪起她,一把拉开了车门,猛地把她惯到后坐里,连小杰加李本水一起推进后坐,翻身上了驾驶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火了,我慌忙打火。
正忙乱着,忽然听到一声大喊:“干什么的?不许走!”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发动车子就要掉头,赫然发现车前站着两个穿警察衣服的人。
我边往后倒车,边回头冲小杰喊:“把他们推下去!快!”
小杰也发现了前面的情况,打开车门将李本水和那个女人推了下去。
车往后倒着,一个警察就跑到了我们的侧面,死死地抓住车门,像是要凭力气把车拉住。
小杰一拳把那个警察捣出去,伸出手冲天开了一枪:“滚开!”
趁警察愣神的刹那,我一变方向,车忽地往前蹿去。
后面响起了枪声,在我听来如同蚊子叫,遥远得仿佛天籁。
5
车迅速驶上了大路,我的脑子乱成了一盆糨糊,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开。
小杰把脑袋伸到外面,往后扫了一眼,急促地说:“他们没跟上来,快进胡同!”
右面是一条小路,我猛一打方向冲了进去,路边的一个垃圾箱砰地滚到了一旁。
这条路很短,没用多长时间就冲到了另一条马路上,我直接右转,往旁边的另一条小路冲过去。我不能把车开回市场,我不敢肯定跟我照过面的人认不认识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后面即将发生什么,我必须先躲起来。冲出了这条小路,前面就是通往郊区的马路。对,应该先去小杰租的房子,稳定一下情绪再说。小杰似乎知道了我的想法,嘿嘿笑着不说话。
路上的车辆很少,我转头对小杰说:“看着后面点儿,别让警察跟上。”
小杰笑得很无奈:“跟个屁呀,等他们找着车,咱们早回家睡觉了,妈的,怎么了这是。”
是啊,怎么了?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跟我们设想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把车停在租来的房子门口,我找了块抹布将车牌擦干净了,冲站在一旁发呆的小杰笑了笑:“我怎么觉得刚才像做了一场梦?”腿上一阵钻心般的疼痛,我笑不下去了,丢掉抹布,推着小杰往屋里走,“失败,失败啊,煮熟的鸭子飞了。”
小杰坐在炕上,掂着枪嘟囔道:“这枪终于还是用上了,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我把卸下来的子弹丢给他:“这枪基本不能再用了,一用,警察就并案了。”
小杰边往枪里装子弹边说:“用,下次不会这么仁慈了,该杀人就他妈杀人。”
我叹口气,摇了摇头:“别打这样的谱,没有人值得咱们杀,我还想好好过日子呢。”
雨终于还是下来了,屋外沙沙响,间或还有一两声沉闷的雷声滚过。
无聊地听了一阵雨声,我躺在坚硬的炕上,把裤腿挽起来,让小杰看看我伤到了什么程度。
小杰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我操,这个小娘们挺狠的,把牙留在上面了呢。”
我忽地坐了起来,借着灯光一看,果然,血肉模糊的伤口处,一颗白色的牙齿赫然粘在上面。
“哈哈,还是我厉害,我的腿比她的牙还硬呢,”我把那颗牙齿抠下来,凄然一笑,“以后可得长点儿记性,越是不起眼的人咱们越是不能大意,谁会想到一个女人竟然会这么猛呢?刚才的表现,她分明是连命都不想要了呢,爱情的力量,呵。”
“爱情个屁,”小杰来回扳着枪保险,“一对奸夫淫妇罢了……蝴蝶,我发现咱们两个还是太温柔了,刚才应该直接杀了那个女的,那样的话,李本水就彻底‘尿’了,趁他发蒙,咱们就把尸体抬到车上,拉他们回来,逼他说出密码以后,钱一到手直接杀了李本水,人不知鬼不觉……”见我拿眼瞪他,小杰把手在眼前挥了两下,“操,算了算了,这事儿告一段落。”
“你觉得那两个警察还有那些看热闹的,有没有可能看清楚了咱俩的模样?”
“不可能,胡同里那么黑,再说从他们发现,到咱们走了,才他妈几秒钟的事儿。”
“那也不能大意,这几天你先在外面躲一躲,我也仔细着,万一不好,哥俩走人。”
“躲什么躲?他们不可能看清楚咱们,你该回去回去,我就这里住着,还有下一票呢。”
“那我也呆在这里得了,”我想了想,“先睡觉,明天让天顺来这里。”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屋顶上叮当作响,风也大了,吹得大雨发出忽忽的声音。雷声隔一阵响一阵,像古战场上的擂鼓声。原来冬天也可以下这么大的雨啊,这在我的记忆里是很少的。我只记得有一年我爹在这样的冬雨里,喊起沉睡中的我说,大远,跟我起来,咱家自留地里的麦苗要麻烦了,跟我去地里苫一苫。我不想动弹,我说,这么大的雨出去干什么?麦子不会感冒,人容易感冒了。我爹就自己走了。我爹走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回来,雷打得很响,我弟弟吓哭了,拱在我的怀里直找爸爸。我把他按在被窝里,出门去找我爹。跑到自留地的时候,漆黑的天上突然打了一个闪,我爹站在地里,一身银白,漂亮极了,威风极了,让我想起了古代的侠客。我爹见我来了,摸着我的脑袋说,我就知道我儿子不是个懒汉子。给麦苗盖上草苫子的时候,雨突然就停了,我爹看看天,再看看我,把手一摊说,咱爷儿俩白忙活了。呵,就是啊,白忙活了。
我睡不着,心里空得很,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棵没有根的草,风一吹就没影了。
小杰在说梦话,他好象在跟谁打架,不停地嘟囔要杀了那个人,我说,我来了,杀吧。
小杰坐了起来,他出了一脑袋冷汗:“我梦见凤三了,他拿枪顶着我。”
我说:“明天你去杀了他吧,杀了他你就没有心事了。”
小杰揉两下眼皮又躺下了:“睡吧,刚才没记清楚,也可能是孙朝阳呢……”
我闻到了一股焦糊味道,一个烟头在拼命地往被子里钻,我站起来用一泡尿将它浇灭了。
小杰睁开眼冲我直笑:“哥们儿,不过日子了?这可是我刚买的新被子。”
我钻进了被窝:“盖不多久了,吃完了下一票就跟它拜拜了。”
我做梦了,梦里我抱着这床散发着尿臊味道的被子站在看守所的大门口,小杰正拖拉着脚镣往外走。我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小杰说,我杀人了,这次麻烦大了,要“打眼儿”呢。小杰哗啦哗啦地往外走,我抱着被子往里走,我不清楚这次我是因为什么进来的,我不是在外面挺好的吗?我怎么会又回来了呢?段所惋惜地对我说,杨远啊,好好的一个青年就这么完蛋了,这次你死定了。我想问问他,我犯了什么事儿,段所把手一挥,手里突然多了一把乌黑的手枪,我看见小杰轰然倒地。
胸前痒痒的,在梦里我就知道,我又开始出虚汗了。我为什么会如此虚弱?我记得,打从出了监狱,我就从来没有出过虚汗,在看守所出过,那是因为我梦见了我爹和我弟弟,醒来的时候我在哭,哭完了,虚汗也就干了。在劳改队的时候我也出过,那是因为我梦见了我爹躺在泥泞的监狱门口喊我的名字,我弟弟站在飘满雪花的大墙外面对那五喊,我哥哥姓大远……
天就在不知不觉中亮了,晨曦透过窗户射进来,让我逐渐清醒起来。
小杰披着衣服,靠在墙上用他的袜子擦枪,一下一下很仔细。
我乜了他一眼:“别忙活了,你去买两个大哥大,顺便让天顺过来。”
小杰边穿衣服边笑:“早就应该这么办了,交通工具跟不上,跟国际没法接轨。”
小杰开着我的车走了,我找了个小卖部给花子打了个电话,让花子去送我弟弟上学,顺便告诉我爹我出差了,没来得及跟家里打招呼,最晚明天就回来了。放下电话,我又拨通了铁皮房的电话。那五上班很积极,已经呆在那里了,我问,有没有人去找我,或者打听我去了哪里?那五说没有,就是这里又发生了一件笑话,阎坤的门头被人抹上了屎。我挂了电话。
雨后的天气很晴朗,天空瓦蓝瓦蓝的,像刚用水冲洗过的镜子。
昨天还四处堆积的白雪已经被雨冲刷得了无踪影,地上结了一层薄冰。
回出租房的路上,到处都是叽喳叫着的麻雀,春天来的可真快啊。
~第二十七章 怕的就是这个~
1
屋里靠墙的地方有小杰给李本水准备的一箱方便面,我拽出一包,倚在炕头上干嚼了几口,一点儿也咽不下去。我似乎连往外吐的力气也没有了,就那么把那些火柴棍一样的渣子吹了出来,粘得满胸脯都是。人可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在饥饿的时候连树皮都能吃出肉的味道来,一旦享了几天福,肉的滋味也变成了树皮。我摇摇头,悻悻地将方便面丢到了炕下。
双手抱着脑袋,我不停地回忆昨天晚上的那一幕,仿佛刚从一场梦里醒过来,怎么也回忆不起那些具体的细节了,只记得我的眼前全都是白花花的票子,这些票子在我的眼前一下子扬开了,它们遮住了我的眼睛,让我什么也看不清楚,票子散开以后,就是巨大的空虚,就像一场大醉后的呕吐,吐完了,全身连同大脑似乎一下子被人抽空了,只留下一付漂浮着的躯壳。后来我听过一首歌,那里面有一句歌词叫“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说的真对啊……但是那天我没有这么想,只是惋惜,只是茫然,不明白为什么近在咫尺的票子竟然抓不住它,那样的感觉可真不好,就像吃了苍蝇又挨一闷棍似的,窝囊得难受。
李本水怎么样了呢?我估计那两个警察很可能是去抓他的,要不怎么会那么巧就让我碰上了呢?就算不是去抓他的,警察也会把他们带回警局问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将就他那智商,没几句话就可能“漏兜儿”(露破绽),接下来的情节很明白,审讯、判刑、劳改。可以肯定的是,李本水不认识我,他只知道我是一个假警察,那么真警察想找到我,基本不太可能,再说,这种黑吃黑又没吃成的案子,他们是没那么多精力去处理的。唯一让我担心的是,小杰开了枪,这个案子就升了一格——涉枪加袭警。警察就是一时破不了案,也会把这个案子提到必破案件那边去的,我们稍有差错就可能被他们顺藤摸瓜地抓到。看来下一步我要加倍小心了,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我必须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吃孙朝阳的这一票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可是三十多万啊,有这三十多万不去拿,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膘子”。
我的热血又沸腾起来,坐不住了,跳下炕一趟一趟地绕着房间走。
裤腰上的BB机响了,是铁皮房打来的,又发生了什么?我连忙走了出去。
“远哥吗?”是花子的声音,“我把二子送去学校了,跟老爷子一起去的,嘿嘿……”
“别笑,就这么点事儿吗?”我放下心来,这也值得你忙着找我?
“别急呀,”花子还在笑,“老爷子跟我絮叨了一路,哈哈,兴奋得像个新郎官。”
“兴奋什么?学校又让他教课了?”我实在想不出来我爹有什么可兴奋的。
“不是啊,他给你找了个对象,”花子大声嚷嚷,“人民教师!老爷子的同事!”
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又来了,这事儿他曾经跟我提过。前几天,他们学校的刘老师去我家串门,跟我爹两个人在我爹那屋窃窃私语了好长时间。刘老师出来以后,冲我笑眯眯的,直问我生意做得怎么样,还夸我是个有为青年,响应国家号召先富了起来。当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跟他开玩笑说,没富呢,一个卖鱼的能富到哪里去?他说,就是你们这样肯吃苦脑子又活络的人才能富起来呢,邓小平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通过你们这一检验,党的富民政策还真就体现出来了,你看看,车都置办上了。从他的话里我听出来了,他可能对我有什么想法,就没怎么搭理他。刘老师一走,我爹就把我喊到了他那屋,我爹说,刘老师的女儿从师范学校毕业了,分在他们学校教英语,很不错的一个姑娘,就是胖了点儿,平常话也不多,很本分很要求上进的。我明白了,这俩老人是在给我做媒呢。心里想着芳子,我哪能答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