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峰双星





  只见厉宇奇快无比地左挪三尺,两手迅诡如电般分攫而出,直向两蛇七寸要害抓去。
  这厉擎宇不愧黑道枭雄,身快、眼快、手快,辛辣无比,他这一出手,两蛇也同时发动。
  咕咕两声,激射窜起,向厉擎宇喉结穴两侧咬去。
  厉擎宇手势若电,疾然一抡,已攫在两蛇七寸要害之上,十指猛然加劲,鼻中冷笑了一声。
  就在十指劲力方吐之际,蛇嘴之内喷出两股白烟,因为蛇首距离厉擎宇面门异常近,登时喷了一个正着。
  腥臭之气涌鼻而入,陡生晕眩之感,不禁暴喝得一声:“好孽畜!”
  十指加劲,猛力往地上一甩,脑中晕眩增重,赶紧闭目屏息行功驱毒。
  一双怪蛇叭哒坠地死去,但他一服两袖带出劲风将室中烛火扇灭,一条黑影趁机而入,迅快无比又闪出。
  厉擎宇暴喝之声惊动了室外值夜弟兄,见室内漆黑一片,火折子亮起一道熊熊火焰,燃着室中油烛。
  只见厉擎宇两目倏地张开,地面多出两条怪蛇尸体,其余并无异状,一柄白虹剑依然悬在帐钩上。
  这时厉擎宇晕眩已止。
  试一运气,并无异样感觉,不由宽心大放,望了两蛇尸体一眼。
  他缓缓目注在一面色黧黑,缺少右耳的老者面上,道:“晋周,你久居苗疆,可曾见过此种怪蛇吗?”晋周凝目打量一双怪蛇两眼。
  忽然蹲下抓起一条怪蛇细视钩牙,摇头道:“苗疆并无此种怪蛇,此处更无此类发现,当系海外一种,依属下臆料,一双怪蛇有人豢养携来堡中。
  但此蛇又无奇毒,不能致人于死,噬中公昏迷片刻,他放入堡主室中,不知目的何在?令属下猜忖不透。”
  厉擎宇微微一笑道:“晋香主判断不差,此人目的何在,现在暂不管他,但此人当是堡中宾客无疑。
  老夫如果猜得不错,明后两晚更有利害的毒物放出,你们可去轩外四处搜索有无此人遗下痕迹,速报老夫知道。”
  众人躬身退出,厉擎宇居坐床沿上,仰目凝思,脸上阴晴万变……
  阳光洒地成银,茂道客栈内一间向阳独院上房内,南宫康侯正在向沈谦讲解上乘武功,吐纳口诀。
  蓦地——
  窗外一株白杨树唰啦一声微响,一条身影疾射而入。
  落地身显,只见盛百川笑吟吟地手托着一蓝布长囊道:“幸不辱命,手到取来,可惜老偷儿一对自海南黎母绝顶千方百计擒来的桃花灵蛇牺牲了。”
  南宫康侯冷冷说道:“你到手的可是真的吗?”
  盛百川不禁怒视着南宫康侯,沉声道:“你几时闻听老偷儿到手的东西是假的啦?”
  南宫康侯呵呵一笑道:“是啊!如果偷的是假物,当首我这老怪物面上,真坍不起这个台,一世英名,付之流水,错怪了你咧!”
  呵呵笑声中,从盛百川手中接过蓝色布囊,缓缓取出罕世奇珍神刃白虹剑。
  两指一掀柄个卡簧,嗡嗡龙吟过处,一道白虹电芒夺鞘而出。
  从头到尾,湛如秋水,映在阳光之下,眩人眼目,刃薄如纸棱脊嵌有一条红色血槽。
  南宫康侯啧啧赞不绝口道:“好剑,厉擎宇仗此剑成名,珍逾性命,一旦失去,定然四出追寻盗剑之人。
  谦儿,我将此剑转赠与你,日后遇上厉擎宇或他的手下,当认你是不世之仇,为你带来重重危难,你不可怪为师。”
  沈谦诚谨答道:“弟子岂能存此心意。”
  盛百川得意一笑道:“三年两载,厉擎宇必不致发觉此剑被盗。”
  南宫康侯愕然望着盛百川,道:“厉擎宇又不是死人,岂有不发觉之理?”
  盛百川笑道:“老偷儿早在三月之前,就有盗取厉擎宇老贼这柄白虹剑之意,白虹剑形式亦早侦知,着意仿造一柄与白虹剑一模一样的膺品。
  铸成不久,恰遇上你这老怪物解救老偷儿杀身大难,又无巧不巧你又请我这老偷儿偷取白虹剑,所以我就落个顺水人情,聊报大德。
  厉擎宇虽仗此剑成名,但他练成阴手混元爪后,此剑便废弃不用,随身携带,聊备一格而已,偷天换日,以假换真,厉擎宇近期内必不会发觉被偷换。”
  南宫康侯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老来成精,居然会想出这巧妙法儿,难怪你离开贼窠时,就背带这蓝布囊片刻不离身,我问内藏何物,你坚决不吐露,我这老怪物神目如电,反被你瞒过。”
  盛百川微笑道:“我这老偷儿人情干脆做到底,如不急着起程,权假半日时光,将这柄白虹剑改装,日后就是厉擎宇遇上沈贤侄时,也不易认出是他原有成名之物。”
  沈谦顿时称身不止。
  盛百川道:“老朽不足于报你们师徒大德于万一,何须言谢。”
  接过南宫康侯手中白虹剑归鞘回囊,翻出窗外,翩然离去。
  南宫康侯向沈谦道:“盛老前辈因秉赋所限,武学内功因此不能练达上乘境界,但一身小巧绵软功夫,堪称宇内无双。
  但他心思灵敏,诡计智谋称绝,他仅一子,名盛宝龙,留在武当学习,日后遇上,你多为照顾就是。”
  沈谦领命,师徒两人继续授习武功上乘绝学。
  时已近午,盛百川穿窗而入,将蓝布长囊交与沈谦。
  盛百川向南宫康侯笑道:“我们前往六和楼饱餐一顿,即刻上道如何?”
  南宫康侯欣然道好,三人离店而去。
  西风残照,三人风尘仆仆往川边行去。
  愈行愈远,愈远愈杳……
  有云:“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
  江水清澈无翳,两岸丹崖翠壁,风景奇秀,但已局限桂江流域两岸,比之于西川山势万重,峰峦重叠,诸水蜿蜒,如带如龙,林壑幽胜,总较逊色。
  蜀中名山有六,数峨嵋为最。
  林木蓊翳,飞瀑深潭,溪林纵横,邱壑秀丽,加之金顶佛光,云海苍茫等天象之奇,都能引人入胜。
  千百年来,脍炙人口,文人笔下,渲染备至。
  如李太白诗:“蜀僧抱绿倚,西下峨嵋峰”句,山中翠绿映眼,满目皆碧,秀丽奇绝,天下秀之名,有以得之,名实相符。
  秋风日寒,云高雁远。
  千涧俱冷,菊黄傲霜。
  三人一行,那日薄暮,天际流霞之际,已自到达峨嵋山麓。
  南宫康侯道:“峨嵋崇高,今晚又无月色,路径不易寻觅,为免与峨嵋一派生出误会,就在此山麓村落客店投一宿,明晨再找桫椤散人也不迟。”
  盛百川是无可无不可,当下转奔村落而去。
  
  星月扫校,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 七 章
  三更午夜。
  沈谦心情兴奋,辗转不能成眠,忽听窗外夜风传来一声声怪啸,低沉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沈谦越听越心疑,暗道:“听啸声此起彼落,人数必不止一个,武林妖邪,居然不避耳目敢在峨嵋山麓出声呼应,定有所为。”
  侧耳倾听左右邻室,南宫康侯与盛百川毫无动静,想是熟睡了。
  那啸声忽东忽西,忽远忽近,游移不定,入耳心烦,不禁振衣离榻,双足一踹,人如激矢般穿窗外出。
  夜色沉黑,寒风飕飕。
  沈谦匿身在一丛翠竹之内。
  凝目外望,只见三四条黑影鬼魅飘风般的四向掠飞,聚合无常,忽然在丛竹之处一聚停身不动。
  只听一人用出沙沉口音说道:“这事情出得太蹊跷,那人无故失踪,莫非此事被峨嵋知道了?”
  另一人极为愤怒道:“哪里是无故失踪,这厮被我点了六处穴道,功力暂失,只有两腿能行,就算他能跑也不能跑出多远。
  定是有人救走无疑,这人不找回关系不小,本门门规森严惨酷,你们是知道的。”
  沉寂须臾。
  又一人说道:“二师兄你看是否这项秘密为峨嵋行知,所以遣人追蹑我等暗暗监视着,到了此处才将人劫走。”
  说着嘿嘿阴沉两声冷笑,接道:“看来,我等要与峨嵋大兴干戈。”
  “三师弟所疑未始没有见地,但万一不是峨嵋将人劫走,我等岂不是平白与峨嵋结怨,自贻口实犹自小事,反促使别人渔翁得利。”
  “照二师兄说来,峨嵋这条线索是不用寻的了吗?”
  那唤作二师兄之人喉中发出一声阴森笑声道:“愚兄又没说放弃峨嵋之事,峨嵋近在咫尺,这厮在此被劫走,不无可疑。
  总之若不寻回这厮,我等决难免刖手断足之刑,休看三师弟平素深得师长垂爱,照样刑罚难免,眼前急务就是需觅出救走这厮之人去向,只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便不难寻出。”
  “小弟看二师兄在说笑话了,如此月黑风狂,就是有也难找出,何况来人既能在我等近处劫走这厮,武功定非等闲。
  我等四出搜索,耗时当在半个时辰,来人必远走了,倒是二师兄所说这厮被点住穴道,来人如急欲侦出这项秘密,必须立时解开那厮哑穴。
  定藏在附近村落民家中,不如去民家搜索一番,否则……”
  声犹未落,东向一丛翠竹中,似为一块巨石击中,啪啪一声大响。
  四条黑影立即一鹤冲天,拔起二丈高下,改式向那丛翠竹扑去。
  四黑影身形还在凌空,突然那丛翠竹内一条黑影冲霄而起,四条黑影深恐那人逸脱,顿时扬掌打出一片强厉劲风,阻遏那人。
  蓬的一声,那人发出一声凄厉惨嗥,身形顿时翻震,坠下地面。
  四条黑影如电掠去,沉身落向那人坠落之处,俯身一瞧,只见那人一动不动,僵卧地下。
  那唤作二师兄的人冷峭阴森说道:“朋友,何必装死,赶紧立起照实回话,还可饶你不死!”
  那人仍是卧着,一动不动,被唤作二师兄之人喉中发出一声冷笑,右臂疾如电火伸出,向那人颈骨一抓。
  只见他如中蛇蝎一般,右臂疾缩,口中惊噫了声,双目了怔。
  其余三人见二师兄如此模样,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同声惊问道:“二师兄,你是怎么了?”
  “你们仔细瞧吧!瞧瞧这厮尸体即将有何变化。”
  被唤作三师弟那人诧道:“我等掌力轻重随意,收发由心,意在阻遏这厮逸脱,怎么这厮竟然死了,看来其中大有蹊跷。”
  二师兄望了他一眼,喉中发出两声干笑,不发一声,目光凝向尸体。
  他们都知道二师兄一向行事谨慎,察事入微。
  八道眼神静静注视尸体变化。
  果然,尸体渐渐缩小,皮销肉化,露出嶙嶙白骨。
  不多一会,只剩一具骷髅。
  四人互相惊惧地望了一眼。
  那被唤作二师兄之人长叹了一声道:“今宵我万森才算开了眼界,江湖上还有比本门门主更毒辣的人。”
  三人齐声诧道:“这人何由致死形销骨露,我们还未察出。”
  万森阴阴答道:“你们细视胯骨之上是否有暗器钉入。”
  三人怔得一怔,赫然发现那骷髅右胯骨上钉有一颗白骨钉,不禁佩服二师兄得五体投地,由衷尊敬。
  万森阴阴语声道:“由白骨钉推断,可证明并非峨嵋所为,但峨嵋亦非没有可疑,为今之计,照三师弟所说,先去附近民家搜索。
  本门点穴手法别有诡异,不是任何人可以解开。”
  说着一声断喝道:“走!”
  足顿响音中,四条黑影鱼贯腾身掠去,去势如电。
  瞬间,隐入夜色沉沉中。
  夜风狂啸,竹韵瑟瑟。
  沈谦匿身竹丛中,屏住呼吸,静静耳闻,夜色如墨,乍不清四人形象,但可测出四人定是黑道妖邪。
  四条黑影一离开,沈谦急欲观察尸体,立即腾身竹外,一晃身两个起落,到了那具骷髅之前。
  略一注目,不禁胆骇神摇。
  他正想伸手取出那支白骨钉,忽闻细如蚊蚋语声道:“谦儿速离!”
  沈谦心中一惊,身形一仰,倒射出去五六丈外,就是一贴在丛草中。
  他耳闻身形破空之声,抬眼穷极目力而视,只见一条淡淡黑影,长身笔立落在那具骷髅之前。
  略一停顿,又自破空而起,向峨嵋山麓方向掠去。
  他暗道:“好险,如非恩师出声示警,怎可及时而躲。”
  暗中忽然闪出南宫康侯与盛百川两条身影。
  只听南宫康侯出声道:“谦儿,回店去。”
  沈谦应声而起,三人翻回店中住屋。
  这时,南宫康侯脸色一寒,沉声道:“谦儿你也太自胆大,武林中杀劫凶险,层出不穷,稍一不慎,易遭杀身之祸。
  你怎么不知道珍视羽毛,洁身自好,反倒履蹈危境,为师如果率耳不闻,你真是自不量力。”
  沈谦惶悚不语。
  盛百川笑道:“年少好奇,你我这段年岁更甚于他,何必见责。”
  南宫康侯也不再说沈谦,向盛百川道:“峨嵋从此多事矣,但不知是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