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峰双星





  有之微风起于苹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鸣凤山庄绝不能成为众矢之的,继而误了日后大计。
  为今之计,首先须釜底抽薪,将视听移转,此一艰巨任务非请沈少侠担当不可。”
  沈谦慌得急忙立起,说道:“在下年轻识浅,岂可担当如此重任?”
  张恂含笑道:“少侠不必过于自谦,张某熟虑之下,此一人远非沈少侠莫属,谋略已筹划俱定,万望少侠为武林正义着想。”
  沈谦本拙于词令,不禁面红耳赤,众目睽睽之下,僵在那儿应允不是,婉拒又不是。
  萧绮云伸出右手拉了沈谦一拉,娇声道:“坐下嘛!你若拒绝,看我和栾姐姐还会理你不?”
  群雄不禁大笑不止,沈谦红着一张脸就座。
  此时张恂忽然绝口不提此事,与公输楚两人,轮番殷殷劝酒,直待浓暮暗垂才尽兴而散。
  夜尽更深。
  地腹反九宫五行迷阵中一间石室内,公输楚、沈谦、张恂、徐拜庭、庞东豪、芙蓉仙子母女、萧绮云聚坐秘议。
  这一计议,遂注定了日后武林大势,杀劫绵绵。
  大年初二。
  成都郊外一片积雪,白茫茫一片,粉妆银琢,天上彤云罩垂,灰蒙蒙地,风虽不劲,可是寒意刺骨,凛冽异常。
  新春贺年行人来往不绝,彼此拱手,笑容盎然。
  东关内急冲出一骑毛色雪白骏马,驰奔如飞,似向武侯祠青羊宫方向而去。
  骑上人是一少女,红巾札额,雪鬓隐露,双眸犹若秋水,瑶鼻樱唇,瓜子脸庞却冻得红红地,俏丽娇艳,身披一件乳白披风,嘴唇噘起,扬鞭急策。
  路人识得这少女的,在她身后指指点点说道:“这是新任抚台千金,骄纵无比,不知何事触恼了她的性儿,路上非出祸事不可。”
  这少女伏在马背上,一劲狂策挥鞭,直冲出二十余里,不觉来在一岗陵上,斜坡陡峭,冰雪滑蹄,一旁恰是深可十数丈涧谷。
  那马匹鞭痛不过,由不住发出劣性,竖蹄狂嘶,哪知后蹄一滑猛蹶,马身急摇。
  少女只娇喝一声:“畜牲!”
  声犹未了,一个身子被弹起半空,向涧谷那边坠去,那少女惊得尖叫。
  眼看这少女便要丧生涧谷。
  蓦地——
  只见忽由那边涧谷之上电泻而下一条身影,张臂疾落,一手捞住那少女,点足涧上身形拔起,掠上少女方才坠马之斜坡上。
  那救援少女之人是一锦衣华服,面若冠玉美少年,轻轻附耳唤道:“姑娘休惊,醒醒。”
  少女惊得半昏了过去,面色惨白,胸口扑扑直跳。
  须臾,少女睁开星眸,觉得自身在一个男人怀中,不禁“啊呀”一声挣扎跳起,星目圆睁,才骂得一声该死的,及至瞧清那是一个英俊如玉,翩翩倜傥之少年,倏然止口,娇靥上涌上一层红晕。
  那少年启齿微笑道:“姑娘蹶骑坠身涧谷,在下施救过迟,累得姑娘受惊了,在下歉疚良深。”
  少女羞意答答,眼睛微抬低声道:“承蒙相救,定有后报,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还请相告。”
  少年微笑道:“在下沈谦,见危施救,理所当然之事,岂足挂齿望报,待在下寻回姑娘坐骑,姑娘坐下回府吧!”
  那匹白马在坡下来回巡走,不时踢腿,沈谦一跃下坡,伸手在马股上取下一物,一转缰绳索转马头向坡上走来。
  少女只觉沈谦美若宋玉藩安,倜傥不群,却又武功极好模样出众,心说:“这人品在何处去找啊!我怎么放过。”
  她芳心一荡,已拿定主意。
  沈谦牵着马,走了过来。
  少女说道:“沈公子,你非得送我回家一趟,这畜牲今日不知怎的,劣顽不受缰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不敢上骑。”
  骄纵之性之又复现她的脸上,杏眼圆睁,怒视那匹白马。
  沈谦暗暗心笑,这一切都是早经策划,循序而行,这匹马乃系龙种虽受鞭策依然不改其驯,但少女怎知自己暗中打出暗器伤了马股跳筋。
  他口中推辞道:“这个……”
  少女嘴一噘,嗔道:“有什么这个那个的,我们同乘一骑,扶我上骑吧!”
  沈谦似极勉强地,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扶着少女上鞍后,自己则坐在那少女身后。
  只见少女回眸一笑,道:“你还没问我的姓名,我姓田名唤蕙珍。”
  沈谦微笑道:“这是在下失礼处,原来是田姑娘,失敬了!”
  田蕙珍娇笑道:“真酸。”
  手一抖缰绳,坐骑四蹄如飞向成都奔去。
  抚衙内署,新春之外平添了一番欢欣。
  抚军夫妇因其爱女娇纵成性,不可羁束,幸得沈谦这一绝佳子弟,爱女又钟情于他,已心存纳之东床之念。
  垂询沈谦家世来历,沈谦自承乃官宦之后,久居关外,早年丧父,与其母托依舅父,舅父为关外皮裘药材富商。
  这次来川,系奉舅父之命,在川中拟创设药材行。
  又说自己喜武厌文,是以不求仕进。
  抚军这翻垂询无非虚词托语,言谈之中,隐隐露出将爱女付托终身。
  沈谦成竹在胸,哪还有不明白之理,便说先母去世一年,依礼须服丧三载不可。
  抚军立时欣然应允。
  沈谦遂叩见岳父母,从怀中取出一颗明珠纳聘,又道:“令媛被岳父母娇纵惯坏,但小婿能在短短时日中使令媛改变气质,一反而为温婉贤淑。”
  抚军大笑道:“这全仗贤婿了。”
  第十六章
  数日之后。
  沈谦於成都大街上重金购下一所店面,准备作开设药材行之用。
  并在西郊山水重复之处赁置一所巨宅,每日鲜衣怒马与田蕙珍在武师簇涌下出现於大街及岷江渡口,路人侧目。
  那日岷江来了十数巨舟,紧傍码头落锚。
  舟中跨出数十位武林打扮人物,老少不一,为首的是一身材高大,须发若狮,烱目若电老者。
  沈谦与田蕙珍早伫候於江岸之上,一见这老者,沈谦即迎上前去,道:“庞武师,路上辛苦了吧?”
  庞东豪咧着满口黄牙大嘴,哈哈大笑。
  沈谦立命搬夫上舟起运关外运来药材送入店中。
  第二晚,沈谦谎言须去各处搜购本川珍贵药材,携田蕙珍顺途游历山川名胜。
  就在当晚,在沈谦购下西郊巨宅中,沈谦与田蕙珍双双并立在庭园中,细敍明晨起程之事。
  突然,萧绮云一闪现出,迅如电光石火出指点在田蕙珍酥胸上,田蕙珍低嗯了声,便倒地香消玉殒。
  沈谦大惊失色,道:“云姐,你怎能置她於死?”
  萧绮云白了他一眼,道:“一切按张叔父之计施行,此女天性淫荡,在粤中不知害死多少年轻男子,已非白璧,她此时对你百依百顺,情意绵绵,但劣性不改,日后难免……”
  说到此处,妙目一转,嫣然笑道:“总之地淫孽擢发难数,死所当然。”
  沈谦望了地上田蕙珍尸体一瞥,叹息一声道:“她因我而死,小弟终生耿耿内疚难安。”
  萧绮云娇叹道:“痴子,为人须权宜达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非此不能逆转武林变局,你杀父的大仇亦不能报,何况有银儿代替田蕙珍。
  你仔细想一想,不能因你妇人之仁,影响整个武林大局,我们去见张叔父吧!”手中一捞田蕙珍尸体,疾掠如飞而去。
  沈谦摇了摇头,跟着奔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鸣凤山庄群雄再度聚议。
  张恂捋须面色庄肃道:“第一着棋仗沈少侠大才已顺利成章,目前陆文达虽形踪隐秘,但对本庄岌岌图谋可想而知。不过,黑煞门党羽现已注意沈少侠一举一动,急於展开第二步棋。
  张某手无缚鸡之力,只可避居幕后,运筹握算,还得全仗沈少侠。”
  甫将破晓,谋略才定,沈谦率着银儿迳回西郊亘宅,隐垫不出。
  成都街上传诵沈谦扬言自称西川黑白两道盟主,不论何路人物欲在川中停留,得依命行事,否则即予诛戮。
  这一消息比风还要传播得快些,数天之内便传递整个西川,武林为之震动。
  沈谦垫居三日,翌晨与萧绮云贴身侍婢银儿,双双策马返回抚署。
  那银儿长得与死去的田蕙珍无不逼肖,尤其银儿将田蕙珍神情举动揣摩入神,分不出是彼是此。
  当然这件事在沈谦未返回西川时,张恂已安排银儿作为田蕙珍替身已久,诸如言语习惯举止前尘后因,无不命银儿暗中隐入抚署细心揣摩熟透。
  走入内署,沈谦尚暗怀鬼胎,恐银儿露出破绽,那知银儿举止自然,只是谈吐较为温婉,不由定下心来。
  抚军夫妇大喜,抚军道:“珍儿刁蛮一变为温顺,贤婿之功不可没。”
  沈谦乘机献上两件羔裘、四枝野山人参。
  抚军大喜笑纳,备酒与爱婿爱女洗尘……
  口口 口口 口口
  锦城公子余东藩宅前显得冷冷清清地,门可罗雀,无复当日势焰炙天,江湖侧目。
  七曲山中陆文达险遭不测,暗暗跟蹑伪装自称南天一凶传人沈谦之后,只见沈谦由双龙场江边下得舟中,暗中窥伺敢碇开行才转身离去。
  他又奔回七曲山穷搜余东藩尸体,遍觅不见,心中大感一震,忖道:“余东藩事先被我点了五处要害重穴,即是逃奔,也不出千步之外心脉震荡,不支倒毙,怎么不见他的尸体呢 ?”
  暗觉不妙,徐拜庭尚未能擒获,现在又是余东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虽说他俩并未完全知道黑煞门个中隐秘,但较分驻各处分坛党徒似为清楚,若为敌用,足成心腹大害。
  一想至此,犹如芒疽在背,坐立不安。
  那日正是望日,陆文达实感百筋抽缩痉挛,头目一阵昏眩,面色疾变,知是应了张恂之话,每至朔望子夜,必有一阵昏厌之苦。
  他急忙挣扎挨上文昌殿内,倒在壁角。
  这痛苦陆文达纵是内家高手,也捱禁不了,只觉浑身抽搐火灼,头目昏眩,冷汗透湿衣襟。
  所幸半刻之后,昏定筋平,可是真元耗损不少,面色惨白,陆文达痛定思痛,不禁把张恂恨得刻骨穿心。
  他本自负才华横溢之人,一旦失机落入张恂圈套中,怎不令他痛心疾首,热血沸腾。
  一阵飕飕寒风吹入殿中,陆文达立时头脑冷静下来。
  逐一细心推敲,猛然警觉不好,凡事尽落入他人计算中,如不立时通知令主改弦易辙,黑煞门多年辛苦经营,再出争霸武林心机,势必落得烟消瓦解不可。
  他立时奔往附近城镇,嘱命黑煞门各舵,在没奉到命令之前切勿暴露,选了一骑快马飞奔总坛。
  与令主及门中首要堂主计议之下,认为徐拜庭与余东藩仍落在西川。
  而张恂鸣凤山庄,亦成强仇大敌,本定万事周备之后再图大举,此刻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武林大变於此酝酿形成,陆文达仍奉命前来西川,遂不知仍是棋逊一着,俱为张恂死棋尅制。
  徐拜庭余东藩之归顺鸣凤山庄,得他两之助功劳不小,这是后话不提。
  成都居民无人不知锦城公子余东藩,久久不见其人,於是谣言纷咏,茶余饭后交相谈论着。
  就在余东藩住宅这条街首,有家天顺茶楼。
  川人性喜上茶楼摆龙门阵,风气着名全国。
  这日仍是风寒雪涌,天顺茶楼仍是满座。
  楼上三成全是武林人物,庞东豪与一二个彪形大汉踞坐一席闲聊。
  庞东豪有意高声道:“风闻当日西川一霸锦城公子余东藩势焰熏天,跺跺脚可舍全川地土震摇,会几何时沈公子一来,他就饮迹龟缩不出,看来沈公子可以取代锦城公子之名了。”
  三彪形大汉随意附和,将余东藩贬得一文不值。
  忽然茶客丛中起了一声阴恻恻冷笑道:“狂言不渐,沈谦这小子不过是仗着抚军势力罢了,武林之内,尚没有他这一号的人物。”
  庞东豪认声奇准面色一变,扬手一只茶碗飞出,身形凌空穿起,向出声的方向猛扑而去。
  茶客纷纷大乱,狼奔豕突逃下楼去,只留下十数江湖人物。
  那出声之人是一面色微黄,蛇睛微须中年人,见茶杯来势又劲又疾,急横跨一步头往右仰,茶碗唰的在他耳边擦过,啪地一声击在板壁上粉碎飞落。
  这人眼看庞东豪又疾如鹰隼扑来,忙斜飘三尺右腿一扫,哗啦踢开了二张桌椅。
  庞东豪沉身落下。
  只见那人冷笑道:“无知老匹夫,居然敢向你太爷动起手夹,就算你是沈小子手下,太爷也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
  说时双腿柱立子午桩,左手护胸,右手屈臂如钩作鹰爪形,两目电射逼视。
  庞东豪沉声道:“你若是余东藩门下,今日就是死路,否则还可薄加惩戒,网开一面。”
  那人冷笑一声,欺身扑前,右手一圈,直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