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底游龙





将大黑马制服,一不留心,竟被大黑马将他抛下马来。
  这当然摔黄小龙不倒,但见他旋风似的。在地下一点脚,又复纵上了马背,最后黄小龙记起李大哥教的驯服劣马之法,连忙依照李大哥所说,提气轻身,紧贴马背,任由他在荒地里乱蹦乱跳。
  总过了两个时辰之久,大黑马鼻子里已然喘气呼呼,通体是汗,可是它依然纵跳不停,黄小龙对这匹大黑马是越看越喜欢,真怕把马累伤了,连忙用千斤坠工夫,将大黑马制住。
  说也奇怪,大黑马到此以后,它竟没再跳了,非常驯服的,要它跑就跑,停就停,黄小龙下了马,大黑马非但不走,反“希聿聿”的叫着,一个马头,拚命的往小龙身上擦,拚命的嗅。
  黄小龙更加高兴,抱着马头一阵抚摩。
  蓦然间,在黄小龙停身四周,出现了数十名八旗禁卫军,箭在弦,刀出鞘,如临大敌般的,将黄小龙团团围住黄小龙一心驯马,竟没注意到四周来了人,这一见,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心想,难不成这匹马会是御用的宝马?
  黄小龙刚想吧,倏的一个如雷般的声音叫道:“你们都给我站住,别吓了我的黑小子!”
  随着话声,从人群中走出个魁悟的老人,好威武的相貌,那宽大的脸上,也是黑黑的,比黄小龙好不了多少。
  那老人走到黄小龙面前,见黄小龙毫无畏悸之色,立即哈哈大笑,笑声比雷还响,震耳欲聋,笑着笑着一掌拍在小龙肩头,小龙本待闪避,可是不知怎的,似乎是心血来潮,竟被他笑声摄住,笑声中又似乎有一种亲切感,使人不愿违抗。
  “吧!”的一声,好响,相信一里外也能听到,黄小龙身子连晃也没晃一下,老人笑声立止,双眼圆睁,久久又复哈哈大笑,笑吧始道:“好小子,有胆量,有气魄,有能耐,好!好!你认识这匹马叫什么名字吗?”
  黄小龙听他连赞几个好,反觉得脸上一阵燥热,随后听到问起这匹马,黄小龙他根本不识这匹马的来路,他对马的知识实在大浅薄了,不过,他最少知道,这一定是匹罕见的宝马,遂道:“承蒙夸奖,汗颜无地,此马之出处,请恕在下才疏学浅,无能得识,不过,以它那顽强的脾性,定是匹罕世龙驹无疑。”
  这时,从那老人身旁,闪出个随从打扮的人,严声叫道:“你这小子是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怎的一点礼貌也不懂,见了鼎鼎大名的黑贝勒爷也不认识,赶快跪下磕头,什么在下在下的,你该自称小人……”
  听说这位是贝勒爷,黄小龙心中大为高兴,如若这位爷肯提携,三两天他就有可能认识武贼,以贝勒爷的贵客,出了事,绝不会连累什么老百姓,于是,黄小龙连忙将马摔了,准备行礼。
  黄小龙一摔马僵,那些禁卫军齐都怪叫,黄小龙可不管,双手一抱,就要跪下,可是贝勒爷没让他跪下,就把他搀了起来,叫道:“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越随便越好,瞧你能耐不小,你是……”
  黄小龙一听,这位贝勒爷说话挺和气,忙接嘴道:“小人是镇远镖局崔总头……”
  黑贝勒又是一声如雷大笑,道:“哈!我说呢!原来你是京城第一高手,镇远镖局总镖头崔刚的徒弟,怪道有这么好身手,啊……不对呀!我怎的就没见过你?”
  黄小龙一听说,就想反驳,心想,一见面你就给我找了个师父,因为贝勒爷说得高兴,他没敢插嘴,随后,贝勒爷自己也想到不对,黄小龙遂道:“王爷,小人不敢冒认高人门下,小人只在镖局里帮闲。”
  黑贝勒一声大吼,道:“帮闲,崔刚他简直糟踏你,走!找他理论去!”
  黄小龙连忙抢着道:“不是的,那是小人想在那见识见识,玩会儿,我可没想在镖局里求取什么名望利禄。”
  黄小龙这一说,黑贝勒不禁瞪大着两只虎眼看着他,他摸不透这位黑小子是干什么的,良久方始说道:“总镖头崔刚,他怕连你会武也不知道吧?”
  黄小龙笑笑摇摇头道:“我刚去没几天,只每天见见面,连说话也没说上两句。”
  黑贝勒一听,可光火了,吼声道;“好!黑小子,你瞧我的。”
  黑贝勒说完就上了马,黄小龙跟在他马后面走,而那匹大黑马也真怪,不用人牵,它就紧紧的顶在黄小龙屁股后面走,这一来,黄小龙真爱煞了他,禁不住回身抱它亲一下,黑贝勒一见笑,叫道:“黑小子,骑上它吧!回头再说!”
  黄小龙一听,心中大乐,赶忙谢过,脚尖一点,凌空一个倒翻身,施了一招“燕子巧翻云”,身子稳稳落在马上。
  黄小龙不知是心中欢喜,还是有意卖弄,这一招使得美妙至极,竟把黑贝勒看直了眼,久久方才喘了一口气,接着哈哈一笑,鞭马回城。
  来到镇远镖局,已然近午时分,镇远镖局崔总镖头正站在门口,伸长了颈子往这边打量?一看到黑贝勒,连忙快步迎上,替黑贝勒爷牵马。
  黑贝勒打发禁卫军走后,待进入大厅,方始向崔总镖头道:“崔总镖头,今天黑锅收了个干儿子,你应该给俺黑锅道喜吧!”
  崔总镖头一听,忙声答道:“那真得好好的为贝勒爷恭喜一番,只不知那家幸运的小公子,做了贝勒爷的干儿子!”崔刚说完,立即吩咐摆酒。
  可是,当他看到大所里还站着一个镖局里的伙计,小黑炭,镇远镖局里任何人都称黄小龙为小黑炭,黄小龙也不在乎,今天他随着贝勒爷进来,崔总镖头一直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如今一见,不由总镖头双目怒瞪,因为这座大厅,是专门款待贵宾的,就是镖局里的镖师,没听招唤,也没敢往里乱闯的。
  如今,贝勒爷在,小黑炭居然大模大样的站在厅里。总镖头崔刚,他那能不火,可是他刚待张嘴喝骂,黑贝勒已经出声叫道:“黑小子,过来见过崔总镖头!”
  黄小龙自从进入镇远镖局后,他就替李志虎李大哥叫冤,因为这总镖头,虚情假义,狡猾十分,用得上你,拚命的给你戴高帽子,用手段用钱财拢你,一旦用不着你,他会一脚将你踢开。
  黄小龙刚到局里没三天,就遇到这么一把事,一个做了多年的镖局伙计,生前生了一个月病,一直没好,年初总镖头就赏了那些伙计一点银子,整个将别人回断了,也不管那伙计病得如何!日后如何!
  这事黄小龙当日就被气火了,还是李大哥劝住了他,为了自己亲仇暂时忍一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今天,在这种场合里,黄小龙就准备让他难堪,黑贝勒叫他见过,他就微微的抱了抱拳,称了声总镖头。
  崔总镖头这会子可傻眼了,他不相信小黑炭突然鸿运当头,福星高照,一下子就做了贝勒爷的干儿子。
  说实在的,小黑炭凭什么?才不出众,貌不惊人,崔总镖头他实在想不通,不禁颤声问道:“贝勒爷,这位就是……”
  崔总镖头没敢直说,黑贝勒可接着道;“他就是我今天刚认的干儿子,怎么着?”
  “轰!”的一声,如巨雷击顶,这遭雷击的,不是崔总镖头,因为崔总镖头江湖经历老道,拿得起,放得下,他不会在乎这一点,你今天得势,他就称你一声爹,叫你两声爷爷,他也满不在乎。
  然而,会是谁呢?是那小黑炭黄小龙,他万料不到,黑贝勒会得如此诙谐,自说自话的就做了别人的干老子,方才听说贝勒爷收了个干儿子,只道另有其人,谁会想到说的就是他。
  忽听,黑贝勒叫道:“黑小子,那匹乌龙宝驹就送你做见面礼了!”
  方才那句话,把黄小龙轰得昏头转向,可是这句话,可把小龙喜得心里开了花,为了血仇,为了宝马,就做个干儿子又何尝不可,遂连忙跪下磕头,朗声叫道:“谢义父!”
  黑贝勒哈哈大笑,道:“崔总镖头,摆酒吧!把你们镖局里镖师都请来,快马将北京城里所有的镖师都请来,今天我要大大的庆祝一番,顺带考考我这干儿子,崔总镖头,你别小气,今天所开销的,全都算我黑锅的。”
  崔总镖头连连传话,听一句传一句,那敢怠慢,听到说要考考小龙,心中暗想,你这干儿子有什么好考的,还要把北京城的镖师都请来,那该是我儿子漏脸的机会到了,最后听说黑贝勒作东,他当然不敢领,忙谢道:“贝勒爷肯赏脸,崔刚面子已然够大,这小小的场面,崔刚还化得起,贝勒爷你就静等着人道喜吧!”
  只瞬息工夫,大厅上已摆下了十数桌酒席,也就这一会工夫,除了镇远镖局所有的镖师外,陆陆续续已来了数十人之多。
  这些个都是京城里有名望的镖师,不过他们都公推,镇远镖师总镖头崔刚,为京城第一把高手。
  这些个镖师,没一个不认识黑贝勒,听说黑贝勒新收义子,齐都向黑贝勒道喜,而且都很随和的,从这点可见得黑贝勒日常之为人,黄小龙见了,心中也十分欢喜,因为他假如发现黑贝勒要象崔刚一佯,他真会掉头不顾而去。
  慢慢的已来得差不多了,崔总镖头立即请大家人席,特别请了四往京城有名望的人物,在首席作陪。
  这四位人物是太极门程海,铁掌毛健,独臂金刚唐雄,神鹰夏忠,年纪都在五旬开外。
  黄小龙今天是什么也不管,大模大样的坐着,有点象小人得志,忘其所以般的,崔总镖头见了,真恨得牙痒痒的,他心想,我儿子那样不比你强,他妈的就你该走运,歇会我准叫你好看。
  酒过三巡,崔总镖头见黑贝勒依然还没动静,好象把刚才说要考考小黑炭的事给忘了似的,不由得心生一计,对黑贝勒道:“贝勒爷,欣逢大喜之日,闷酒难喝,待我将小儿唤出,玩两套拳脚,给贝勒爷下酒如何?”
  崔总镖头担心黑贝勒不答应,谁知黑贝勒竟爽快的连道数声好,非至此也,并还连连催促,快!快!快!
  这又出乎崔总镖头意料之外,他早就关照好了,那能不快,一经呼唤,马上就走出一个翩翩佳公子,只见他早已穿好了紧身衣靠,那鲜明的衣靠,衬托着那白白的脸蛋,显得十分俊秀英挺。
  崔总镖头的公子,名唤崔荣,崔荣一现身,立即赢得满堂彩声,黑贝勒与黄小龙也齐齐鼓掌。
  崔刚即是有心的,在大厅的中央,他也早就腾出了一块空地,崔荣在当中一站,团团的行了个江湖礼,掌声更响。
  正当此时,厅门口倏的出现一个颀长老人,身穿长袍马褂,手摇马鞭,一步步的往里迈,身后紧随着—位公子哥儿,手里同样的摇着一条马鞭,俩人一个姿式,齐齐往里走。
  这颀长老人一出现,掌声立止,一个个的都立了起来,眨眼工夫,鸦雀无声,黑贝勒人虽老,眼却没花,哈哈一笑,跑了出来,颀长老人立即紧走两步,沉声道:“裕荣,你这就不对了,有这么好的热闹,也不来通知我一声。”
  随着颀长老人身后的少年,叫了黑贝勒一声爹,黑贝勒虎目一瞪,叫道:“准又是你这……小子作怪?”
  少年抿嘴一笑道:“是爷要来,怎么又怨我!”
  颀长老人连忙打岔,道:“别吓唬他!裕荣!你怎么啦!来小敏儿,陪爷坐!”
  黑贝勒将位子让给颀长老人,随着在颀长老人下首坐下,颀长老人立即对黑贝勒道:“叫他们都坐下吧!我不是来扫兴的!”
  这颀长老人,相信读者都能猜着,他就是高宗乾隆皇帝弘历,因为他性好便服出游,尤其在太平盛世,他更是常常身着便衣单人匹马,到处逛游,所以很多草莽中人,普通老百姓,都认识他。
  今天,在这镇远镖局,可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所以一见他进入,立即鸦雀无声,照理说,见到皇帝应该跪接才对,可是弘历就有这么个怪脾气,他若穿了便服,你不跪接,他不怪你,你要跪接,准得倒霉。
  在这些人中,就只有黄小龙不识,可是他也和读者一样,从黑贝勒那恭敬让座的成份,从满堂百来人的突然静息,使他猜到了八分,再当他仔细的看了皇上两眼,看到他那气宇轩昂,道貌岸然,却又不怒含威,他心里就全部了然。
  黑贝勒让坐,黄小龙也让坐,他让给跟随在皇上身后,那位称黑贝勒做爹的公子坐,他也就坐在公子下首。
  乾隆皇帝听说黑贝勒收了个干儿子,不觉朝黄小龙打量两眼,只看第一眼,他心中非常不高兴,认为黑贝勒胡闹,可是当他看了第二眼,他又禁不住要看第三眼,第四眼,最后紧紧盯住小龙,看了好半天没移动过眼睛。
  那被皇帝老爷称为小敏儿的,听说爹爹收了个干儿子,他也看,可是,他只看得一眼就不看了,他心想,爹真是越老越糊涂,多少漂亮王孙公子,凭贝勒爷的身份,谁不能要来做干儿子,却偏偏看中了这么个黑球,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