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箭
处,心头齐地一怔,原来他面具揭下之后,面上仍是一片灰白,死眉死眼,比戴着面具还要
难看几分。
黄衣人目光一转,微微笑道:“各位有谁认得我么?若是无人认得,我便又要戴上它
了!”
“无肠君”金非怔一怔,喝道“拿来!”伸手接过了黄衣人抛来的面具,收进了怀里。
蓝大先生长叹道:“老怪物,算你有狠,老夫还是不认得你……好,金非,你此刻要动
手了么?”
金非冷笑道:“此刻不动手,难道要等你功力恢复再动手么?”
蓝大先生道:“大丈夫恩怨分明,老夫与你有仇,你来复仇,这也怪不得你,但这少年
你却要先将他好生放走。”
金非大笑道:“放不放全要看老夫的高兴了!”
蓝大先生浓眉一皱,道:“我身上随手带有两本武功秘笈,你若将这少年放走,老夫便
将它送你!”
金非目光中露出喜色,笑道:“老夫早已知道你身怀笈,但老夫只要将你杀死,你身上
所有的东西,就全都是老夫的了,何必要你送我?”巨斧一抡,直劈展梦白,一足向蓝大先
生踢去!
蓝大先生勉强避开了这一腿,只见展梦白已和金非斗在一起,着急道:“小朋友,快逃
吧,他绝不会追你,你与我萍水相逢,何苦为我们白白丧失性命。”他真力枯竭,避过一
招,气力更是不支,语声也有些喘息。
展梦白怒喝道:“你怎能这般轻视于我,展梦白岂是临阵逃脱之人!”一阵怒火上涌,
全力攻出五拳!
他使的本是家传拳法,此刻怒火一激,便将方才暗中领悟到的那一路拳式,施了出来,
拳风激汤中,但见他拳路纵横,开阖自如,一连五拳,竟将手持巨斧的“无肠君”金非逼到
一边!
黄衣人微微一笑,道:“老道士,你看到了么!这少年不但武功不弱,拳路竟有几分和
你相似呢?”
蓝大先生大奇道:“这倒怪了……”
只见金非满面诧异之色,身形连连闪动,手中空有一柄巨斧,竟被展梦白刚猛的拳路逼
得施展不开!
展梦白精神大振,拳路越打越是纵横开阔,运用自如,当真是威风凛凛,正气堂堂,不
可一世!
蓝大先生又是惊奇,又是欢喜,连声道:“好好……真亏这孩子,不知是怎么学来
的?”
数十招过后,展梦白突地大喝一声,双拳齐出,直抢中锋,“金非”巨斧急抡,单足
出,那知展梦白左拳下击,右拳斜挥,变招之快,急如闪电,金非只觉手肘一麻,巨斧竟脱
手飞了出去!
黄衣人诧声道:“中条七恶成名已久,怎地这般禁不得打?”
话声未了,展梦白乘胜追击,又已将“金非”逼在危岩边缘,金非满头俱是汗珠,身手
越来越弱,使出的招式,也都是江湖中常见的武功,只见他面上污泥,随着汗珠流落,露出
了里面洁白的皮肤!
蓝大先生一直凝神观望,此时突地大喝道:“此人绝非“无肠君”金非,其中必定有
诈,小朋友,你为我生擒住他,好生拷问他的来历!”
展梦白怔了一怔,只听“金非”厉声道:“我不是金非,是你祖宗!”拳势突地一变,
暴雨般攻出五拳!
这五拳攻出,竟和展梦白方才攻出的五拳一模一样!
展梦白自是惊奇,黄衣人亦不禁诧声笑道:“妙极妙极,原来这学的,也是老道士你的
拳路!”
蓝大先生面色凝重,一语不发!
只见他两人拳势交错,身形来往,拳法果然一模一样,看着有如同师学艺同门兄弟在练
武一般!
那“金非”身形游走,拳势迎急,虽然将这一路拳法施的比展梦白纯熟的多,但拳路之
间,却少了展梦白那种至大至刚的威势正气,数十招过后,展梦白一拳斜斜攻出,却见对方
竟已先就封住了他的去路,要知道这金非早已将这一路拳法练得极熟,是以能预测先机。
展梦白撤招抽身,连变数招,招招俱被对方占了机先,心头不觉一凛,突听蓝大先生沉
声道:“走中锋,攻左拳,抽身环打,双锋贯耳……”展梦白想也不想,跟着语声发拳路。
蓝大先生面色沉重,又道:“左打空门,右出中锋……左势霸王卸甲,右打长虹贯
日……”
他一连说出数十招来,招式虽然平凡,但一经融在一处,便立刻化腐朽为神奇,展梦白
依言击出,数十招过后,他拳法越打越熟,那“金非”又被他逼得连连后退,突听黄衣人沉
聱道:“右踩偏锋,凤凰展翅……”
展梦白不暇思索,跟着一招施出,要知这黄衣人与蓝大先生对手数次,早已将蓝大先生
的拳路摸得清清楚楚。这一招说将出来,正是攻向那“金非”拳法破绽中,无救的死角。
“金非”心神一震,展梦白手掌已拍向他面门,当下仰面急退,那知展梦白的手腕一
震,变掌为抓,五指齐张,抓了下去。刹那间只觉手掌一滑,“金非”满面乱草般的胡须,
竟被展梦白一把抓了下来,露出里面圆圆的面颊,白白的皮肤,额上的一些污泥,再也掩不
住他本来的面目!
这乱须鹑衣,一身污泥,看来真像是在荒山中耽了十年的“野人”,赫然竟是“天巧
星”孙玉佛所扮!
展梦白大惊之下,怔了一怔,脱口道:“原来是你!”
孙玉佛面色大变,呼地攻出一拳,翻身向山下逃去!
展梦白大喝一声:“那里去!”
方待纵身追出,只听蓝大先生长叹一聱,道:“放他去吧!”
瞬息之间,孙玉佛便已逃得无影无踪,蓝大先生道:“老夫早已看出,那必定是我那孽
徒所扮,十年前老夫在这里剧斗过了,回山途中,便发现这孽徒外貌忠厚,内藏奸诈,是以
将他逐出了门墙,而且不准以“傲仙宫”门人的身份在江湖走动,不想他今日竟敢假冒那
“无肠君”金非,来哄骗老夫,若非这位小朋友也在此地,今日之事,便当真不堪设想
了!”
黄衣人微微一笑,缓缓道:“你门下叛徒,并不只是他一人而已,你难道还不知道
么?”
蓝大先生面色一沉,道:“还有什么人?”
黄衣人笑道:“最少还有六个!”
蓝大先生道:“你怎知道?”
黄衣人缓缓笑道:“他若非与你那六个送来食物铁椎的弟子早已勾结好了,你,”出
山,他们便去通风报讯,否则他又怎会知道你来到这里,难道他真的在这荒山中等了十年
么?”
蓝大先生呆了一呆,大怒道:“难怪他六人来得如此迟慢,原来在半路上便已通风报讯
去了!”
黄衣人缓缓站起身子,笑道:“你发怒也无用处,此刻他几人必是早已逃走,若非他几
人行事太过谨慎,又想先骗出你的武功秘笈,否则七个人一齐上来,你我此刻只怕已没有命
了!”
蓝大先生长叹一声,目光望向展梦白,突地站起身子,一把拉住展梦白,道:“走!随
老夫一齐回去!”
展梦白道:“回去作甚?”
黄衣人大笑道:“这老道为了感激于你,要将一身武功,俱都传授于你,老道士,我说
的对么?”
蓝大先生长叹道:“不错!“傲仙宫!门人虽多,但却无一人能学得我的一成武功,更
无一人似他这般生性……”
黄衣人轻轻一怕展梦白肩头,笑道:“这老道想收你做他的看家徒弟,我却只想和你交
个朋友,一同在江湖上游汤些日子,不知你愿意随他,还是愿意随我?”要知他早已知道展
梦白生性,这一番话正是说在展梦白心上。
蓝大先生勃然大怒道:“老夫寻找数十年,到如今才找着一个合意的人,你又要来和老
夫抢么?”
黄衣人微微一笑,展梦白已躬身道:“在下早已偷学了前辈的武功,本该拜在前辈门
下……”
黄衣人含笑截口道:“但你本意只是要与他结交为友,是以此刻不愿拜他为师,是
么?”
展梦白道:“在下此刻早已知道前辈的身份,怎敢再有与前辈交友之心,只是在
下……”
蓝大先生道:“这怪物能与你结交为友,老夫为何不能与你交友,你定要随我回去,先
痛饮十日,再作道理!”
展梦白只觉心头一阵热血上涌,垂首道:“前辈如此看待于我,我……我……”他只觉
心中满是感激之情,反而说不出话来。
黄衣人哈哈一笑,道:“无论如何,我总是与你结交在先,你总也该先陪陪我这寂寞的
老人,一年之后,我便不再留你,那时再到“傲仙宫”去,是拜他为师,是交他为友,便都
由得你了!”
蓝大先生道:“好好,就让他先与你去游荡一年,但……小兄弟,一年之后,你切莫忘
了要到傲仙宫去!”
黄衣人笑道:“一言为定,小兄弟,你我走吧!”拉起展梦白的手腕,大步向山岩下走
去。
展梦白感激这两人对自己的知遇之恩,此刻这两人纵然要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当下
向蓝大先生躬身一礼,定了后会之期,便和黄衣人一齐走下了山岩,回首望去,只见蓝大先
生犹自立在危岩边,目送着他两人的身影。
标题
古龙《情人箭》第二卷
第二章 天下第一江山
镇江城外,一山孤立江心,如翼如峙。
万脉东注,一岛中立,浮玉堆金,团沙砌岸!削壁千仞,危楼百尺,而风卷波涛、云迷
献岫,极阴阳晴晦之胜,恣攀援荣曲之乐,山虽少而锦簇,石皆奇而牙列,足令胸臆豁然开
展这便是蕴集着许多神秘的传说,与英雄往的“天下第一江山”金山了。
长江如带,烟波漂渺中,传来一缕歌声:
“……东坡玉带诸葛鼓,江山第一最分明,天翻地转江湖汤,且喜金山尚无恙,塔顶尖
尖一朵云,犹笼净妙庄严相,白蛇红玉两茫然,只有朱颜犹未改,朱颜绿鬓都飞去,长空一
抹横秋烟……”
歌声低回于江水天云间,江心汤来一叶孤舟。
舟头一炉,炉头一壶,壶中茶香四逸。
四逸的茶香中,一个黄衣人垂目端坐在船头,曼声而歌,他全身动也不动,心念彷佛已
驰于往事之中。
盘膝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双目如星的轩昂少年。
歌声顿处,只听那黄衣人微喟道:“此歌乃是我多年前漫游此地所作,不想旧地虽能重
游,人面却已全非了。”
轩昂少年微微皱眉道:“前辈心中,时时刻刻都彷佛在思念着一人,却不知世上又有谁
值得前辈如此思念?”
黄衣人黯然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孤舟汤到岸边,黄衣人目中仍是一片阴郁之色。
那轩昂少年正是展梦白,深悔自己不该触及他心中的隐痛,改口笑道:“闻道这金山寺
中,藏有周鼎汉鼓,东坡玉带,江南第一泉水所烹之茶,更是妙绝天下,只可惜……这金山
未免太小了,不足以令人一快心胸。”
黄衣人缓缓道:“我漫游山海数十年,本觉江南山势如拳石,但如今我已深悟蒙庄秋毫
之旨;心中自有穹庐,便不觉其小了。”
展梦白苦笑一声,这种至高至深的理,他这种热血奔腾的少年,此刻自然还不能领受。
抬眼望处,只见嵯峨突的山势中,漫山丛生的竹木花果间,隐约露出了宏丽庄严的金山
殿宇。
展梦白胸襟方自一畅,只见山路上已走下一列灰袍大袖的僧人,为首一人,灰眉白袂,
手捧佛珠,大步走到一个华服老者的身边,朗声道:“寺中还有远来之客,是以方丈不能同
来相送,还请施主见谅。”
那华服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夫自来自去,最是适意,方丈大师若来远送,反令老夫
不安。”
语声顿处,目光一扫,突地凝注到迎面走来的展梦白身上。
展梦白亦是身子一震,脱口道:“秦瘦翁!”
这华服老人正是武林中的名医秦瘦翁!
只见他微微冷笑一声,再也不看展梦白一眼。大步自展梦白身侧走过,笑声中满含冷淡
轻蔑。
展梦白怒喝一声,道:“无行庸医,还认得少爷我么?”脚步一横,双拳紧握,挡住了
秦瘦翁的去路。
秦瘦翁冷冷道:“闪开!”
展梦白怒道:“你若肯快走一步,我爹爹何至不治而死,我含恨至今,今日怎能不教训
教训你!”
秦瘦翁仰天冷笑道:“教训教训老夫?”
展梦白厉叱道:“正是!”
举手一掌,拍向秦瘦翁的面颊!
秦瘦翁动也不动,展梦白一掌击出,突听一声轻叱:“住手!”一缕风声,斜击他腕肘
之间!
风声强劲,展梦白收拳退步,只见那灰眉僧人面沉如水,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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