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箭
之间!
风声强劲,展梦白收拳退步,只见那灰眉僧人面沉如水,厉声道:“少年人怎地如此无
礼?”
这僧人方才以掌中佛珠,封退了展梦白的一掌,显然亦是武林高手,此刻佛珠犹在微微
垂汤。
展梦白忍住怒气道:“大师休得多事……”
灰眉僧人双眉微轩,道:“秦施主乃是金山寺中住客……”
展梦白截口怒道:“却是杭州城里的无行庸医,庸医杀人,其罪更甚强盗,大师你莫非
不知道么?”
灰眉僧人沉声道:“无论你说什么,这里总不是你能随意动手之地,还不快快退下
去!”
秦瘦翁冷笑道:“他若要动手,也无非是自取其辱而已。”双手负在身后,全未将展梦
白看在眼里。
黄衣人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突然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难道还没有看到这位老先
生的保镖么?”
展梦白目光一扫,只见两旁的竹木中,果然有人影闪动,黄衣人接口笑道:“至少也有
三个!”
突听竹林中一声轻叱,道:“不错,正是三个!”
叱声未了,三条人影飞跃而出,俱是满身疾装,腰佩兵刃,但面目之上,却覆着一面黑
色丝巾。
展梦白厉声道:“朋友们藏头露尾,究竟是谁?”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沉声道:“朋友,你不必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来自四面八方,为的只
是要保护秦老先生。”
左面一人接口道:“普天之下,唯有秦老先生能解“情人箭”之毒,我们只不过是为天
下武林朋友效力而已。”
展梦白呆了一呆,突地仰天狂笑起来。
灰眉僧人道:“清净丛林,不得喧哗!”
展梦白厉声道:“你等苦苦保护着他,恐怕你们中了“情人箭”时,他便不会出手来救
你们了。”
右面一人沉吟道:“朋友你可是展化雨展大侠之子?”
展梦白道:“不错!在下正是展梦白。”
三个黑衣人身子俱都为之一震,那黄衣人似乎也听起过展化雨的名字,目光微微一变。
灰眉僧人面色稍霁,道:“你既是展大侠之子,便不该如此无礼,你可知道老衲与令尊
亦是方外之友么?”
展梦白退后一步,灰眉僧人接口道:“让开道路,老衲要送秦施主过去了。”袍袖一
拂,自展梦白身侧走过。
黄衣人道:“小兄弟,我们游山玩水,多生什么闲气?”扯起展梦白的衣袖,大步向山
上走去。
展梦白心念数转,狠狠一跺脚,正欲转身同去,突听秦瘦翁冷冷道:“老夫终年都在杭
州城里,你随时都可前来生事,老夫欢迎的很!”
只见他拂袖而去,再也不望展梦白一眼。
那三个黑衣人呆了半晌,其中一位呐呐道:“展大侠生前素为我等仰慕,但人死不能复
生……”
展梦白厉声道:“快走!”
黑衣人长叹一声,相继垂首而去!
黄衣人道:“你可看得出他们三人是谁?”
展梦白恨声道:“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
黄衣人道:“这三人都是北派劈挂掌的门下,而且与你家必定甚有渊源,不知你可想出
他们是谁来?”
展梦白道:“前辈一看他们行动,便能看得出他们是那一派门下么?”
黄衣人道:“不错!”
展梦白长叹道:“我却猜不出他们是谁?”
黄衣人微微笑道:“猜不出也就罢了!且让我带你去看一看那名闻天下的东坡玉带、诸
葛铜鼓!”
展梦白满心郁结,随着他上了金山!
只见那金山寺殿宇沉沉,飞檐崇阁,果然是庄严宏丽,气象万千,不愧为江南第一丛
林。
绕过香烟缭绕堂皇萧穆的大殿,突贝五个灰袍大袖的僧人,一排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一人合十道:“施主们要去那里?”
黄衣人道:“求见方丈,瞻仰瞻仰那天下闻名的周鼎秦书,以及东坡玉带、诸葛铜
鼓。”
那僧人长髯垂胸,地位彷佛甚高,沉声道:“方丈室中正有佳客,请两位施主改日再
来。”
展梦白道:“什么住客,难道我们是恶客不成?”
长髻僧人微微一笑,口喧佛号道:“出家人眼中,众生皆是佳客,但方丈室中的客人,
早与方丈有约,还请两位见谅。”
话声方了,突听一个娇脆的语声冷冷道:“什么?逛庙还要先约好的,这倒是奇闻
了。”
展梦白转首望去,只见一个妙龄道姑,一个黑衣女子,一个白衣妇人,已并肩来到他身
后。
这三人正是“华山三莺”中的“石莺”石灵筠、“铁莺”铁飞琼,以及“银莺”欧阳
妙。
展梦白见到她们三人,不觉一呆,她三人见到展梦白,神情亦不禁微微一楞,其中两人
立刻转过目光。
只有“银莺”欧阳妙微微一笑,稽首一礼。
展梦白还礼道:“三位……”
语声未了,“华山三莺”却已越过了他,“铁莺”铁飞琼道:“方丈室中有客,我们便
看不得铜鼓、玉带了么?”
长髯僧人道:“既使无客,三位女檀越也是不能进去的。”
铁飞琼怒道:“为什么?”
长髯僧人道:“敞寺除了前面的大雄宝殿外,一向没有女子涉足,还请三位女檀越见
谅。”铁飞琼大声道:“为何不许女子涉足?常言道:“我佛普渡众生”,难道女子就不是
人了么?”
欧阳妙道:“三姝……”
铁飞琼道:“你不要拦我,我好歹也要看一看那铜鼓、玉带,不许我进去,我偷也要偷
出来。”
长髯僧人面色一沉,道:“女檀越说话需得慎重一些……”
突听一声女子的娇笑,自后面殿宇中传出——
“华山三莺”齐地面色一变,展梦白亦是心头大怒,暗忖道:“他说不许女子进去,里
面怎地有女子的笑声?”
铁飞琼更是大怒,喝道:“那里面可是女子笑声?”
长髯僧人神色不动,道:“不错!”
铁飞琼、石灵筠一齐勃然作色,就连“银莺”欧阳妙也有些沉不住气了,道:“如此说
来,我们也就进得去的了!”
后面的四个僧人,身形一闪,拦住去路!
石灵筠冷笑道:“久闻金山寺的和尚,人人都有一身世传的武功,但出家人也不能以武
欺人呀!”
长髯僧人道:“里面的女客,乃是方丈大师特许,又是来自方丈大师心目中久已仰慕之
处……”
铁飞琼怒叱道:“你说什么我都不听,今日姑娘是看定了那铜鼓、玉带了!”脚步一
抬,向前冲了出去。
长髯僧人沉声道:“女檀越既是如此,贫僧便只得无礼了!”袍袖一拂,风声直击铁飞
琼面门!
铁飞琼大喝道:“来得好!”刷地一掌,直切僧人右肘,左手两指,急点双目!
那长髯僧人脚下半步不移,一连挡了三招。
黄衣人微微笑道:“金山僧果然身手不凡!”
展梦白道:“只是有些欺人太甚……”
突听一声“阿弥陀佛”,自后传来。
佛号之声,清越入云,余音飘汤在殿宇之间!
铁飞琼身手微顿,殿宇已走出一群人来。
她一眼之下,便看到其中两个女子,一个云鬓华服,容华绝代,一个却彷佛是男儿打
扮。
展梦白目光扫处,也看到这两个人了,心头不觉一凛:“原来方丈室中的贵客,竟是萧
飞雨姐姝!”
他再也不愿见到这两人了,心念一转之间,人已纵身跃起,飞身而遁,只听人群中彷佛
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惊呼道:“展梦白……”还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呼道:“展兄!那里
去?”
黄衣人眼神一扫,目中微露诧异之色,心念转处,袍袖一拂,身子突然轻飘飘飞了起
来,刹那间便无人影。
人群一齐大乱,“华山三莺”见到萧飞雨,便悄然而去,但萧飞雨却根本没有见到她们
三人!
她眼中只有展梦白,惊呼一声:“展梦白!”便要飞身掠去,却又被她身侧的萧曼风,
一把拉住手腕。
萧飞雨道:“我只要见一见他……”
萧曼风娇笑道:“回家去了,还要见他作什么?你看看,别人都在看着你,你也不害臊
么?”
萧飞雨无法可施,唯有满心惶急愤怒。
那方自殿后走出的方丈大师,面容亦是一片惊诧之色,望着人影已去的殿脊,低说道:
“这是什么人?”
他身后还有一群佳宾,其中一人方才高呼了一声:“展兄!那里去?”此刻道:“那位
便是展梦白,乃是昔年杭州名侠展化雨的公子。”他嘴里说着话,眼中却不住打量萧家姐
妹,奇怪展梦白怎会与她们有了纠葛。
方丈大师微笑道:“原来林施主也认得挪位少年檀越,但老衲奇怪的却是那黄衣人的一
身轻功。”
此人正是“九连环”林软红!除他之外,那一群佳宾,人人俱都是神情明爽的武林人
士。
只听方丈大师道:“诸位施主俱都见多识广,必定可看出那黄衣人的轻功之高,委实惊
人,只可惜他身法太快,让老衲看不到他的面目。”
暂不提金山寺中众人的惊异,且说展梦白他一口气奔出金山寺之后,方自喘了口气,突
听身后一人道:“小兄弟!你为何见了她们,便要逃走?”
展梦白心头暗惊,这黄衣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丝毫未觉。口中长叹道:“只因我再
也不愿见着她们!”
黄衣人目光一转,道:“你不愿见谁?”
展梦白道:“前辈!你可看到人群中那两个女子?”
黄衣人道:“看到了。”
展梦白道:“说起她两人的来历,前辈想必也知道,她两人乃是武林传说中“帝王谷”
谷主的爱女。”
黄衣人道:“那么你为何不愿见她?“帝王谷”又不是江湖下五门之地!见见她们有何
关系?”
展梦白长叹一声,久久不语!
黄衣人只见他眉宇间郁结着一种怨愤不平之气,接口道:“莫非是她们欺负了你不
成?”
展梦白霍然抬头,恨声道:“只恨我武功不高,家门不幸,飘零江湖,才会被人如此轻
视。”
黄衣人默然半晌,道:“她们怎样轻视于你?”
展梦白道:“那姐姝两人中,一人定要我随她回谷,但另一人却屡屡讪笑于我,说我不
配入谷。”
他此刻已将黄衫人视为知已,是以言语毫不隐瞒。
黄衣人突然轻轻一笑,道:“我平生纵游天下,也知道那帝王谷的所在,你不妨随着我
去……”
展梦白胸膛一挺,截口道:“我若不能练成惊人的武功,便再也不愿见到帝王谷中的
人,前辈!我宁愿别人恨我伤我,甚至砍了我的头去,也不愿受到别人的冷眼轻视。我不能
扬眉吐气,又有什么颜面入谷一步?”
黄衣人大笑道:“好!好!有志气!待我传授你几手功夫,再加上你自天老道处学得的
拳路,包你到“帝王谷”去,能扬眉吐气,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教我听了,心里也舒服得
很。”
展梦白心头一动,道:“前辈与帝王谷莫非也有什么过节不成?弟子我日后必定为你出
气。”
菁衣人笑道:“好!好!帝王谷中那般奴才,我早已看不惯了,只是不好自己动手,有
你代我出气,当真再好不过!”
他心中似是十分欢偷,大笑数声,又道:“半年后我便可带你入谷,此刻先让你我领略
一番金山风景。”
那金山山形虽不大,但万石奇列,削壁千仞,处处俱有奇丽的岩洞,清婉的流水,名花
异木,更是布遍全山。
慈云塔高入云雾,四角铁马,随风而汤,音韵锵然。门首悬挂着一幅长联,字迹古拙,
写的是:
“但使此心无所住,虽有绝顶谁能穷?”
此刻夕阳已落,满山苍茫。
转上慈云塔,便是高出群峰,独立霄汉中的留云亭。
黄衣人、展梦白缓步而登,但觉天风吹襟,烟云人袖,心神为之大畅,展梦白抬目望
处,只见亭中一碑,写着:
“江天一览”四个劈巢大字。
突听黄衣人惊喟一声,道:“亭中有人!”
语声未了,亭中已有两条人影飞起,飕地两声,掠人留云亭后,身法之轻灵迅急,令人
吃惊。
展梦白轻叱一声:“什么人?”
他身形一长,方待追去,却被黄衣人扯住手腕。
展梦白道:“见人惊起,必非善类,前辈何不一查?”
黄衣人微笑道:“高山绝顶,必多异人,查什么?”
语声未了,突又惊“咦”了一声。
展梦白随着他目光望去,只见那“江天一览”碑后,竟还有一条盘膝端坐的人影,寂然
不动,彷佛入定。
山风劲急,吹得这人影长髯衣袂,四下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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