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箭
铁驼笑道:“不但相识,老夫还想念他的很。”
话声未了,也听崖下应声大笑道:“驼老儿,你想我,我也在想你呀!”风声骤响,蓝
大先生便已飞身而上!
铁驼上下打量了几眼,笑道:“好老儿,手脚倒还蛮快的嘛,老夫还只当你已老掉牙
了。”
蓝大先生笑道:“牙还在,可要我咬你一日试试?”
铁驼眨了眨眼睛,哈哈笑道:“好老儿,想不到你还是如此贫嘴,老夫只当你这张嘴已
烂光了哩!”
两人言来语去,嘻嘻哈哈,展梦白看在眼里,心里也甚是欢喜,心想他们老友重逢,真
该喝两杯庆祝庆祝才是。
只听铁驼笑道:“咱们多年不见,也该庆祝庆祝才是。”
蓝大先生颔首笑道:“多少?”
展梦白暗笑忖道:“最少也要喝上十斤。”
只听铁驼道:“三天!”
蓝大先生道:“好,三天就三天,你吃得消么?”
铁驼大怒道:“你胆敢瞧不起老夫,只怕先躺下的是你。”
展梦白暗笑忖道:“若是连喝三天,只怕这两人全都要醉得躺下了,还分什么先后?
”只听蓝大先生又道:“在那里?”
铁驼道:“寻个隐僻所在,你我好好的……”
展梦白越听越奇,忍下住陪笑道:“喝酒何必隐僻之地?”
铁驼道:“谁要喝酒?”
展梦白怔了一怔,道:“那……那……”
蓝大先生哈哈笑道:“小兄弟,你只当他要与我喝酒么?哈哈,这老儿数十年前败在老
夫手下,如今心里还在不服,要好生寻我再打上一架。”
铁驼怒道:“当真是恶狗不忘千年臭,数十年之事,你居然还记得。”
蓝大先生笑道:“你若不记得,为何要来寻老夫?”
展梦白只听得目定口呆,作声不得,这两人虽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那有人想到他们见
面就要打架?
蓝大先生又自笑道:“小兄弟,那日你看老夫打了一架,今日可还要看看,只是,这一
次只怕不及那次精采了。”
标题
古龙《情人箭》第三卷
第七章 驱车下江南
展梦白大喜道:“自然……但……”
他忽然想起金山寺中的蒲团,蒲团中的秘密,是万万耽误不得的,但却又舍不得放过这
场精采的比斗!
蓝大先生道:“莫非你有什么急事,等不得么?”
展梦白长叹一声,道:“正是。”
蓝大先生道:“什么事这般紧急?”
展梦白道:“在下要……要……办之事,前辈日后便会知道的。”
他究竟是少年心性,想到铁驼的赌约,便不愿当着铁驼将此事说出来。
蓝大先生目光一转,似乎已看出他必有为难之处,突然笑道:“你若有事,便快去吧,
反正这次绝不如上次的精采了。”
展梦白沉吟道:“既是如此,在下便……在金山寺恭候两位事完才来,但前辈切莫忘了
下面还有……”
蓝大先生笑道:“只管放心,老夫忘不了的。”
展梦白道:“在下这就去了。”
铁驼笑骂道:“去吧去吧,老夫知道你必定有些事瞒着我,连蓝老儿都是那付鬼鬼祟祟
的样子。”
蓝大先生哈哈一笑,道:“好精明的老儿。”
展梦白讪讪地陪笑了两句,终于转身别过。
蓝大先生忽又唤住了他,展梦白驻足回身,蓝大先生道:“老夫险些忘了问你,那黄衫
老儿究竟是谁?”
展梦白微微一笑,道:“帝王谷主!”
蓝大先生默然半晌,摇头笑道:“果然是他,果然是他……好,小兄弟,你快去吧,金
山寺不见不散了。”
展梦白应声而去,只听铁驼遥遥呼道:“他若被我伤了,便去不成了。”
展梦白这一番上下积石山,时间不过仅只短短数日,但经历之事,却是头绪纷繁,千娈
万化。
他一面下山,心中却不禁感慨丛生,暗暗忖道:“此番我等去了金山寺,不知又是何光
景,是否能因此而完全揭破情人箭的秘密?”他越想心越乱,情越急,恨不得一步便跨到金
山寺去!
但金山寺却远在千里之外,路途迢迢,也不知要走多久?这一路上可能又不知要生出多
少事他心中暗暗盘算:“我本就是个多事好事之人,若是赶路而去,我纵然不去寻人生事,
只怕别人也要来寻我。”
他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条妙计:“我不如雇辆大车,坐在车里,将车□关得严严的,
一路绝不下车,那么我便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我,眼不见为净,自然也就无事了!”
他想的得意,脚步更快,转目望去,已至山麓,到了他上山时纵马之地,他脚步便不自
自主地放缓了下来。
那匹马确是千里龙驹,展梦白直到此刻还未忘记。
他巡逡半晌,只听山坳后竟真的隐隐传出了马嘶,大喜之下,飞身掠去,只见山坳隐
处,果然有匹马在俯首嚼草!
怪的是这匹马彷佛也还记得展梦白,竟低嘶着奔了过来,只见它仰首扬蹄,虽在荒山数
日,但仍然神骏的很。
展梦白心下大喜,奔过去拍着马鬃,笑道:“马儿马儿,想不到也真的在这里等着
我……这匹马彷佛也因得人称赞而高兴的很,不住以马首去擦展梦白的肩头,显得十分亲热
的样子。一人一马,盘桓了半晌,展梦白终于飞身上鞍,拍着马鬃道:“走吧!”健马长嘶
一声,放蹄飞奔而出。
马行如龙,不到顿饭功夫便已奔行在原野上。
展梦白又不禁皱眉忖道:“这匹马儿来了,我怎能坐到车厢里,若叫这马来拉车儿,我
也万万舍不得的!”
想来想去,他又想出条妙计:“我不如将这匹马托给城里的镖局或马行,请他们为我送
到金山寺去,多多给他们些银子……”
想到这里,他突然暗道一声:“苦也!”立时呆在那里。
原来他在炼魂潭中更换衣衫之时,早已将累赘的银子全都抛入潭水里,此刻身上已是分
文俱无。
他既不会偷,也不会抢,纵然打消雇车托马的念头,也不能一路饿着,饿到千里外的金
山寺去。
这最不成问题的问题,此刻却成了最大的问题。
他暗叹忖道:“闻道有些当□什么都当,若是马也能当,就大妙了,否则……唉,我当
真不忍将它卖去。”
那匹马虽然善解人意,却也猜不到马上人的心意正打算着要将它当了,奔行在原野上,
越跑越欢,已依稀可跟城廓的影子。
展梦白纵马入城,只见这城镇依山临水,民丰物阜,竟彷佛是个大镇,街上行人往来,
也已有不少关内旅人。
他心中虽然忧虑重重,腹中更早已饥饿难耐,但身子坐在马背上,腰肢仍然坐得笔挺。
街上行人见他人品俊朗,英姿飒爽,跨下也显见是匹千里良驹,都不禁多瞧他几眼,有
些人更不住暗暗称□。
展梦白却下禁在暗中苦笑:“这满街行人,又有谁知道我只是腰无分文的空心大佬
宫?”
此刻正值午饭时分,两旁店□,俱都摆出了菜饭,围桌而食,虽然是些粗茶淡饭,但在
展梦白眼中已味比珍馐。
再加上酒楼菜馆中传出的阵阵香气,更引人垂涎三尺。
展梦白更不禁暗暗苦笑:“怎地人愈穷时,饿得愈快,我平时纵然三数日不食,也未曾
饿得这般厉害。”
他想来想去,只有将马暂时典当了,雇车东行,但他人地生疏,甚至连这城地名都不知
道,那里寻得着典当之地,只得寻了几根草标,插在辔头上。但这‘卖马’两字,他口中却
再也吆喝不出,牵着马在街上走了几转,肚子越发的饿了,别人怎知他是在卖马,自也无人
前来问津。
只见街东有家酒楼,建□得甚是高大,生意也甚为兴隆,酒楼前放着几具马槽,正有十
几匹马在低头嚼草。
展梦白暗暗忖道:“我纵然满街吆喝‘卖马’,也未见能寻得个买主,看这酒楼气派不
小,进出的总有几个识货的人。”
一念至此,当下牵着马走了过去,那酒楼店伙早已陪笑迎了出来,打着蓝青官话道:
“客官请进,马交给小的就成了!”
展梦白只有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店伙笑道:“客官嫌下面不乾净,楼上还有雅座。”
展梦白面颊一红,嗫嚅道:“在下只是到此来卖马的。”
那店伙‘哦’了一声,转身就走,面上笑容早已不见了。
展梦白暗暗叹息。只听得酒楼上猜拳谈笑之声,甚是喧嚷,那十几匹低头嚼草的马,鞍
辔未卸,有的马鞍旁还斜挂着兵刃,显见此刻在楼头饮酒的,必定是路过此地的江湖豪客,
展梦白本待呼唤几声‘卖马’,但心念转处,又生怕遇着熟人,左右为难间,正待走了。
突听楼梯一阵声响,有人高呼道:“卖马的在那里?”
原来那店伙贪得银两,已将楼下有人卖马在楼上说开来了。
展梦白转首望去,只见两个满面酒意的锦衣汉子,已大步冲了出来,自己并不认得,当
下心头一定,停下脚步。
那锦衣大汉上下瞧了他几眼,道:“卖马的就是你么?”此人身躯高大,声如洪钟,彷
佛是个外家高手。
展梦白嗫嚅着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在下。”
另一人身躯枯瘦颀长,却望也不望他一眼,目光只管上下打量着马,瞧了半晌,方自缓
缓道:“不错,是匹好马。”
此人不但身躯枯瘦,说话也有气无力,看来竟似比展梦白饿得还要厉害,但衣衫却穿得
像是个花花公子。
那锦衣大汉哈哈一笑,道:“大哥说是好马,想必定是好马了,喂,你这匹马要卖多少
银子?”
展梦白那里会做生意,只是暗中寻思道:“我出的价钱若是贱了,他们必定不会让我赎
回……”
思忖之间,当下缓缓伸出了五根手指。
锦衣大汉道:“五十……”
突觉衣袖被扯了一下,当下住口不语,那颀长汉子却连眼皮也不抬,缓缓道:“五两
么,也还罢了。”
展梦白本待出价五百两,未了他这付神情,不觉心里有气,突然大声道:“不多不少,
一千两!”
锦衣大汉吓了一跳,大声道:“什么!你要多少?”要知那时物价低贱,五两银子,已
可买匹瘦马了。
展梦白道:“一千两,还不是卖断的,只是暂时押在你处,三个月内,我便将银子来赎
回。”
锦衣大汉瞧了他半晌,摇头大笑道:“这人只怕是穷疯了,大哥,莫理他,上楼吃酒去
吧!”
颀长汉子却站着动也不动,缓缓道:“算五十两吧!”
展梦白道:“五十两连马尾都买不去。”
颀长汉子突地眼皮一抬,冷冷笑道:“若是不卖,便送了给我吧!”
展梦白只觉他目光竟是出奇地锐利,心头暗暗一凛,口中却大笑道:“送给你,为何送
给你?”
他委实不愿再寻事了,方待牵马而行。
那知那汉子却一把扳住马鞍,冷笑道:“二弟,你我好生生在吃酒,这时却偏偏要来消
遣咱们,怎能随意放他走了?”
锦衣大汉沉吟半晌,突地大声道:“不错,那有要卖一千两银子的马,这时显见是要消
遣咱们,呔,站住莫走!”
展梦白霍然回身,道:“你要怎样?”
锦衣大汉道:“给你五十两银子,留下马来!”
展梦白双眉微皱,缓缓伸出紧握马□的手掌,道:“你若扳得开我手掌,拿得走马□,
这匹马就白送给你了。”
锦衣大汉哈哈笑道:“敢情这时是来考较咱们来了,好,说出来的话,泼出来的水,你
莫要后悔了。”
展梦白冷冷道:“若扳不开又当怎地?”
锦衣大汉大喝道:“若扳不开,咱们当众给你叩头!”
果然箭步窜了过去,伸出巨灵般双掌,去扳展梦白拳头。
他素负大力之名,、心想这还不是手到擒来,那知他纵然用尽平生之力,却也难扳得开
展梦白一根手指。
瞧热闹的人,早已四下围了过来,见到文质彬彬的展梦白犹自气定神闲,行若无事,这
山神般的大汉却已扳得面红耳赤,都不禁在暗中嗤笑,那颀长汉子枯瘦的面容,却已不禁娈
得苍白。
突听锦衣大汉厉喝道:“去吧!”飞起一足,直□展梦白胸膛,那知展梦白却似早已料
到有此一着,左手一抄,便托着了他足踝。
锦衣大汉双目圆睁,嘶声道:“你……你……我兴你拚了!”分开双手,向展梦白迎面
抓了过去。
展梦白手掌轻轻一抬他足踝,低叱道:“去吧!”
那锦衣大汉果然立足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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