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天下(精校版) 作者:兰色大海(起点vip2013-11-20完结)
胡笑天摸了摸身上湿透的衣衫,看着四周堆积的杂物和死尸,略一思索,便猜到了自己身处此地的原因,回想起密室中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百感交集,不胜唏嘘。不管阎九出于什么原因考虑,以假死的方式让他脱身,已然是仁至义尽。他就算有再多的不满,看在她腹中胎儿的份上,都得一一忍受。他很清楚,阎九必将修炼九转轮回大法,他们两人之间不可能再续前缘,但身为孩子的父亲和母亲,这份天然的联系纽带将相伴一生,无法割裂。
胡笑天长啸一声,把那些烦心事抛到脑后。他被困在密室中两个多月,与世隔绝,不知江湖上又发生了什么变化?五族会盟早已结束,谁又一飞冲天,名扬天下?青龙会和白云宗联手后,是否露出了狰狞爪牙?宋谦等人是否仍在长安、洛阳一带徘徊?而且按时间推算,他很可能已错过了参加举荐考试的机会,谋取一官半职的打算就此落空。那下一步该如何行止?是先去和宋谦等人汇合,还是尽快赶往京城博取一线机会?他摸遍全身,结果空空如也,没有路引也没有铜钱银票,根本是寸步难行。当务之急不是考虑如何去搅动江湖风云,而是要想一想到底该如何活下来?
胡笑天的鞋子早被洪水冲走,赤着双脚大步走到河堤上。只见四野平坦,杂树丛生,西南方隐隐有炊烟升起,应有村庄聚集。他垂眼看去,地面上有几行杂乱的脚印,正是奔往西南方向,想起方才那些汉子魂飞魄散的模样,不禁摇头一笑,抬脚便行。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垂柳如碧,阡陌纵横。
胡笑天路过一个池塘时,索性跳入水中,把脸上身上的污泥洗个干净,免得又惊吓到他人。
“喂,兀那汉子,你在我家池塘扑腾什么?想偷鱼吃吗?”忽听一声大喝,但见一条肤色黝黑的汉子手拿铁叉气冲冲地奔来,脚下如风,转眼跑到池塘边上,怒目圆瞪。
胡笑天微笑道:“这位大哥,你误会了。我因满身是泥,暂借这塘水冲洗一下,绝无他意。”边说边走出池塘,浑身湿漉漉的好不狼狈。那汉子听他说话条理分明,带着明显的外地口音,心中的怒气不觉减了五分,疑惑地问道:“你叫啥名?从哪来?怎么连双鞋子都没有?难道被人打劫了?”胡笑天苦笑道:“我姓胡,因昨夜突发洪水,不小心被大水冲入河中。天幸我及时抱住一根浮木,没被当场淹死,一路漂浮下来,直到了前头浅湾处水流变缓,才得以脱困上岸。这位大哥,请问你尊姓大名?你们村属于哪一府那一县管辖?”那汉子挠挠头,道:“我们村是八里湾村,属于开封府杞县地界。我叫刘大柱,乡亲们都叫我‘大柱子’。你是读书人吧?讲话啥的跟别人不一样。”胡笑天点头道:“我读过几年书,考过秀才。”刘大柱肃然起敬,忙邀胡笑天到家中做客。胡笑天也不矫情推脱,当即应承下来。刘大柱跳进塘中叉了两尾鱼,用草绳串起,当先往村子走去。
胡笑天见他叉鱼时动作敏捷,一击即中,故作不在意的问道:“大柱哥,你是不是练过武功?”刘大柱摇头道:“哪里算是练武?不过是跟着我爹练了几年拳脚,强筋壮骨,叉鱼猎兔还行,跟人比试的话就差远了。”胡笑天又问:“你们村子里练武的人多不多?”刘大柱道:“都是家传的把式,没啥好稀奇的。主要是担心遭到盗匪祸害,每一家总得有男人撑着不是?”胡笑天心中一动:“莫非附近藏有山贼?官府不派兵清剿吗?”刘大柱啐了一口,道:“盗匪来了有粮草就能打发,官兵来了要刮地三尺,你还指望他们剿匪?他们比盗匪还狠呢!说来说去,还得靠自己。”
一路走来,遇见的村民都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胡笑天,大概未曾见过如此怪异的外乡人。刘大柱时不时停下来解释,说胡笑天乃是水龙王送来的秀才公,落水未死,暂时到村里歇脚。整个八里湾村几百口人,没一个读过书的,便是里长也只识得一到十的数字而已。不过半个时辰,刘大柱捡到秀才公一事便传遍了村落。
刘大柱的家位于村东头,一排三间草房,前后都用篱笆围起,算是简单的小院,前院养了几只鸡,晾晒着几串鱼干,还种了两棵核桃树。后院则是菜地,篱笆上爬满了瓜藤。刘大柱离家尚有数十步,只听一声犬吠,一条黑色短毛土狗哼哧哼哧冲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光腚男孩,嘴里叫道:“爹,爹!”
那黑色土狗扑到刘大柱脚下,欢快地摇着尾巴。刘大柱将土狗一脚踢开,指着那又黑又壮的男孩笑道:“胡秀才,这是我儿子,小名铁蛋!”胡笑天笑道:“铁蛋?真是名符其实呀,这身子骨很结实。”说话间那小男孩奔到近前,一把扑到父亲怀中,转眼打量着胡笑天,黑漆漆的眼珠里满是好奇。刘大柱笑道:“儿子,快叫秀才老爷!这可是文曲星下凡,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几回。”胡笑天忙道:“大柱,我不是什么‘老爷’,只是一个落难的书生。铁蛋,我姓胡,叫我‘胡叔叔’即可。”铁蛋也不怕生,脆生生地叫道:“胡叔叔!”胡笑天道:“大柱,我没啥见面礼送给你儿子,若是你不嫌弃,我给他取个大名可好?”刘大柱大喜望外,忙不迭地道:“好,当然好啊!您是文曲星,给铁蛋取名那是他一生的福气!”胡笑天想了想,道:“铁从金,土生金,金生水,便叫‘刘均涛’如何?”刘大柱咧嘴笑道:“秀才公取的名字,哪有不好的道理?就是它了!”
进了刘家,一位系着围裙的年青妇人迎了出来:“孩子他爹,咋回来了?咱家那几亩地都伺候完了?”刘大柱把脸一板,沉声道:“瞎嚷嚷干啥呀?死眼子的,没瞧见家里来了客人?这位可是秀才公!赶紧烧水做饭,得空把这两条鱼收拾干净,煎了吃。”那妇人脸色微红,向胡笑天瞟了一眼,自去忙碌不提。铁蛋挣脱下地,追着母亲叫道:“娘,娘,我有大名了!”
刘大柱不好意思的笑道:“胡秀才,我婆娘没见过世面,粗声粗气的不懂礼数,你别见怪。”胡笑天摆摆手道:“大柱,我看嫂子勤俭持家,手脚麻利,你运气不错,娶了个好女人呀。”刘大柱放下铁叉,嘟哝道:“好啥好,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娃!我几个堂兄弟,哪一个不生了一窝小崽子?”
“咳咳,你这混小子,生不出娃娃光怨媳妇吗?怎么不怪自个没得屁本事?”正屋里走出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农,满面皱纹,身材佝偻,单手拄着拐棍,不时咳嗽两声。
刘大柱憨笑道:“爹,知道你心疼儿媳妇,我不过就是随便说说,哪敢真个埋怨人家。”指了指胡笑天,又道:“这位是胡秀才,因失足落水被冲到咱们这儿,好巧不巧与孩儿撞上了,便请他来咱家做客。秀才公人很和气,刚刚还给铁蛋起了大名呢,叫刘……刘什么来着?”
胡笑天道:“刘均涛,平均的‘均’,波涛的‘涛’。刘老爹,小侄有礼了!”双手一搭,端正地行了一揖。
刘老爹侧了侧身,笑道:“俺祖辈都是粗人,没学问,都是瞎起名,铁蛋有了这么响亮的名字,日后说一门亲事也容易许多。大柱,你这做爹的,可不能忘了秀才公的恩情!”刘大柱忙点头称是。胡笑天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老伯若是太过见外,小侄都不好厚颜打扰了。”刘老爹笑了笑,让刘大柱回屋拿一双新鞋,给秀才公穿上。
胡笑天套上草鞋走了两步,满意地点头道:“不错,这鞋子做得很好,走路挺舒服。”刘大柱自豪地道:“这是俺婆娘的手艺,十里八乡谁不夸好?每逢集日,我都要拿几十双到城里卖钱,一双鞋可以换两个铜板。”
便在这时,忽听人声嘈杂,数十人簇拥着涌到刘家门外。为首的中年男子衣服光鲜,颇有几分派头,扯起嗓子喊道:“大柱子,出来!”
刘大柱莫名其妙,走到院外问道:“里长,你带这么多乡亲上门来,莫不是出啥大事了?”那里长往院里暼了一眼,指着胡笑天道:“我听说你带回一个可疑的男子,就是此人吧?”刘大柱解释道:“里长,人家是读书的秀才,昨夜不小心失足掉到了河里……”那里长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打住!谁能证明他是秀才?他有路引吗?万一他是‘一阵风’那帮强盗假扮的,你能分辨出来吗?此人形迹可疑,来历不明,我要绑了他去见官,交由县太爷处置。”刘大柱急得脸红脖子粗:“胡秀才绝非强盗,你不能无缘无故抓他!”那里长冷笑道:“什么狗屁秀才!他是不是强盗你说了不算,自有官府去审讯定罪。刘大柱,你若包庇疑犯,危害左邻右里,大伙儿可不答应。”他身后的十多条青年汉子摩拳擦掌,纷纷叫道:“大柱子,让开吧!”“大柱子,别轻信外乡人!”
胡笑天听得事情牵涉到自己身上,暗暗奇怪,举目一扫,发觉人群后头有两人躲躲闪闪,目光游移,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与其他村民大相径庭。微一转念,立时记起今晨曾在河岸上与他们碰过面,不由心中雪亮,原来是恶人先告状!
第二章 损人利己
“放屁!”佝偻身子的刘老爹霍然挺起身,操起铁叉迈出门外,怒道:“蒋老四,你想仗势欺人,颠倒黑白,踩到我刘家头上,门都没有!你们这帮蒋家的小兔崽子,有哪一个不服气的,来试一试这把铁叉!”刘大柱急忙扶住老父,顺手抢过铁叉,道:“爹,让我来!咱老刘家的没一个孬种!”
那里长识得厉害,赶紧闪身后退,尖叫道:“反了,反了!你们是鬼迷了心窍,竟敢窝藏疑犯,按大明律该一同治罪。给我绑了他们几个!”一伙青年汉子轰然答应,亮出了暗藏的棍棒,跃跃欲试。
便在这时,左右两侧各涌来六七个青壮村民,手里都拿着锄头木棍等家伙,扬声骂道:“姓蒋的,你们要不要脸,几十个打一个吗?”“我日你姥姥的,打架谁怕谁!”他们人数虽然较少,气势却胜过对方,大步逼近过来时,堵在门外的蒋家众人不得不主动后撤。
刘大柱喜滋滋地招呼道:“六叔、十叔、二哥、五哥、八哥、十三弟、十六弟,你们都来了!”那些后来的村民纷纷向刘老爹问好,显然都是刘氏一脉的后裔。
转眼之间,小院外便形成了蒋家和刘家两帮人的对峙局面。
那里长怎都料不到刘大柱如此维护一面之交的陌生人,眼看局面失控,要变成蒋、刘两大姓的混战,铁青着脸叫道:“大柱子,为着一个外乡人,你要和乡亲们翻脸吗?莫非他许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可别犯傻,小心上当受骗!”
胡笑天拍了拍刘大柱的肩膀,挤到前面,拱手道:“里长,我乃兰州府秀才,原本是要赴京城应试选官的,因不慎落水漂流至此,惊扰了众位乡亲,勿怪。”他这么简单一站,沉稳如山,不怒自威,尤其是一双冷凝如电的眼眸扫视过去,那里长和蒋家众人心底一凛,竟平白升起曲膝跪伏的冲动。他修炼灭世霸王决多年,霸气稍稍外放,岂是普通村民所能抵御得了的?
那里长毕竟见过些世面,心道好重的官威,比县太爷都强上几分!登时萌生怯意,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咳咳,你说自己是秀才,要赴京城为官?有何证明?”蒋家众人不傻,一辈子能见着县官就不错了,何况遇见一个京官?自古民不与官斗,谁敢对京官动粗?不待里长吩咐,一个个赶紧收起棍棒,惶惶然只想溜走。
胡笑天微笑道:“胡某的身份凭证都由随行护卫保管,就在开封府中。若蒋里长不肯相信,请随我赴开封一行,必不教你失望。”
那里长哪有胆子去开封府追查,就坡下驴道:“既然你说你有身份证明,我且相信你一回。假如日后出了岔子,我找不着你,我找刘大柱算账!我们走。”
胡笑天道:“慢着!里长,昨夜突发洪水,前头浅湾处堆积了许多淹死的禽畜和无名尸,还请你立即组织乡亲们去收拾掩埋干净。此时天气炎热,尸体腐烂后则化为尸毒,污染水源,一旦爆发瘟疫,届时老人和小孩极易丧命。”
话音一落,不论蒋家、刘家的青壮年都是悚然动容,嗡嗡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刘老爹道:“秀才公绝非凡人,他所说的话必有道理。蒋老四,你还不召集人手?若是你蒋家怕沾了死人的晦气,我刘家出人!”
那里长也不含糊,大声道:“村里每一户出一男丁,带上锄头铲子,都到河湾处集合,谁家不卖力气的,年底记上一账。”众人乱糟糟的答应一声,有的回转家中取工具,有的直接奔向河湾。
混在人群中的蒋屠户和黑子对视一眼,汗出如浆。他们刚才逃跑时太过匆忙,杀猪刀、板车、渔网等都遗落在河滩上,尚未回头捡拾。全因听闻刘大柱捡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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