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魂客
而鬼斧神功等一群人,也在昨晚接到昼夜兼程赶来的沈云山,在黎明前撤下了鸡足山,
在山下一间草屋中待机。也就是说,司马英在山上已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九重崖,乃是鸡足山东面一处名胜之区,前临黑龙潭,再前面有回龙山环抱。
那时,黑龙潭并未湮没,称息潭,或叫雪潭。潭与崖之间,也未建有禅寺,最大丛林悉
增寺,是百年后方由古德本无大师所建。
总之,那时的九重崖和黑龙潭是荒凉之地。
司马英已经在山间隐藏了一天,看清了各处的形势,与藏剑图对照,已经确定了九重崖
与黑龙潭之间,正是藏剑之所。
但要往何处发掘,如何发掘,他却煞费思量,感到人孤势单,无从着手。
同时,他发觉各处险要处所,皆隐藏着不少武林高手。六大门派的弟子,分布在玉龙瀑
附近。另一批高人,则分布在狮子林附近。另一些企图不明的人,却在传农古松左近隐身。
之外,便是零星散处的宇内绿林豪客。
在九重崖附近,一群黑衣人建了八座帐幕,全是些行踪诡秘的黑衣人。
中间一座帐幕之前,坚了一根旗杆,杆顶挂了一面红白相间的怪旗,有点像军旗,随风
飘拂猎猎有声。
他知道,那是把引信鸽的旗,一天中,有五次发现有信鸽盘旋而下。
午间,狂风呼啸,大雨如注,暴风雨光临了鸡足山。整个下午大雨倾盆,各处溪间洪水
暴涨。
入暮时分,暴雨不仅未停,反而声势更猛,天空中金蛇乱舞,雷声殷殷,乌云掩覆着大
地,天宇中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但在电光乍闪时,林野中则现出白蒙蒙的奇异光芒,高手在十丈内可以明察秋毫。
司马英身上未带包裹,无衣可更,倾盆大雨反而给了他不少便利。夜来了,他该到九重
崖下碰运气了。
首先,他得到崖下几座帐幕中看看那是些什么人,到既然埋在崖附近,有人在那儿怎能
大意?
帐幕中黑沉沉,仅坚有旗杆的那一座有灯光从上面通风口映出,而且十分微弱。他蛇行
潜伏,在风雨交加中小心翼翼接近了帐幕后方。
里面有人声,但风雨太大,声如万马奔腾,打在帐幕上隆隆作响。他大胆地拔出一把飞
刀,轻轻靠缝刺了一个小孔。
风雨声掩盖了一切,任何绝顶高手亦难发现外面有人搞鬼。
他向里张望,里面高挂了盏气死风打,暗黄色的惨淡光芒,照亮了内间。
里面共有五个头戴斑纹面罩的黑袍人,坐在用粗木做成的木凳上,五双怪眼,冷电四
射。
“天!是天完煞神。”他惊然地想。
他知道今晚行事不易,有天完煞神出现,太可怕了。
他想退走,但想起父亲早年的一些好友,听说都死在天完煞神之手,他自己也几乎被天
完煞神要了性命,今晚他们在这儿出现,其中定然暗藏歹毒的阴谋,他得探出其中的隐情。
暴风雨的夜间,脱身极易,正是好机会,绝不可轻易放过。
仇恨加上好奇,他留下来了,用耳贴在小孔上,凝神倾听帐内人的对话。
风雨言虽大,但他仍可听清。
首先有人低沉地说:“老三,主人这次也似乎无意全力以赴,此中原因,你可知道?”
“不知道。主人的行径,确是令人费解,捉一个后生晚辈,似乎不需如此铺张哩!”
另一个沙哑的嗓音接口道:“据我所知,主人的行事精明过人,但又像是糊涂,不知他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哼!有许多事你们还不知道哩。”是一个尖锐的喉音说道。
“怎么?咱们有何事不知?”
“主人分派了三群人,各行其事,谁也不知另一批人的底细,也许互相残杀也不知是自
己人。而且,主人近来的行事,有点颠三倒四,真不知其用意何在。”
“你有何为证?”
“当然有,武当派的净俗老道,乃是死在亡魂谷的老九的侄儿,却死在勾魂手沙罡的手
中。
“以司马英来说,几次让那小狗从容脱身,并非咱们不行,而是主人有意放水,信不信
由你,但这是事实。”司马英心中一凛,暗道:“原来勾魂手也是他们的人,但不知他们所
说的主人是谁?”
接着,最先发话的人说:“其要收拾司马英,并非难事,主人为何在行将得手时,却又
临时改变主意?怪事。”
“哼!据我看,主人定然与司马英有纠缠不清,不足为外人道的瓜葛。十余年来,派咱
们四出诛歼与游龙剑客有交往的人,难道说,主人与游龙剑客有关?”
“禁声!”沙哑嗓子低叫。
司马英心中一动,展目向里瞧。
糟!五双眼睛全向这一面瞧,有一名天完煞神的食指,正指着这一面。
另一名天完煞神突然一闪不见,帐内风灯摇摇,不用猜,这家伙出去了。
他知道不妙,雨水由小孔中渗入,可能里面出现了水清,暴露了行藏。
他无暇多想,向后急退。
来不及了,出帐的天完煞神已闪电似的绕到,啸声入耳,飞扑而来。
八座帐幕中,人影闪动。
司马英扭头急躲,糟!只掠出五六丈,却到了崖根,他只好向右折,便被追来的天完煞
神抄捷径截住了。
他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难以力拼,只好转身急躲。
前面黑影急闪,有人抢到。
蓦地电光一闪,他被抢到的人看清了,相距已在三丈内,无法遁通形。
他心思灵巧,毫不思索地乘电光乍敛的刹那间,利用强光耀目闪后的瞬息,掷出了一把
飞刀。
乍明乍灭,强光乍熄的瞬间,人的视觉有短暂的昏黑,这一刀发得正是时候。
“哎……”黑影惨嚎一声,上身一挺,冲势一顿,再向前冲。
司马英向左略闪,伸右手一勾对方右臂,全力向后挥出,甩向后面追来的第一名天完煞
神。
“噗”一声,将后面的天完煞神撞得退了五步。双方相距太近,变化也太快了,而且是
黑暗中,撞上了并非奇事。
他这一手真绝,争取了片刻的时间,一闪即没,隐入崖下夜色茫茫中。风狂雨暴,崖下
草木丛生,一个渺小的人藏身在内,委实不易找得到。
八座帐幕中,共住了三十余名黑衣人,另有十二名天完煞神,将近五十名高手,在暴雨
中四出兜截。
警哨大鸣,四周黑影奔掠如飞。远处潜伏的江湖好汉们,纷纷惊起,提刀带剑向九重崖
集中。
在鸡足山等待期间,司马英的行踪消息,全得自九重崖这一群神秘客,午夜惊扰,定然
有重大的变故,怎能不来看个究竟?
人群在风雨中乱哄,司马英却贴在一丛倚崖的短草根下,偶然电光一闪,便可看到黑影
在附近急掠而过。
他心中凛然,知道不久之后,他们必定拨草寻隙细搜,也定然可以发现他匿伏之处,再
不走恐怕嫌晚了。
他已利用电光闪耀的刹那间,扭头看清这一段崖壁并不太峻陡,一层层突出的黑色岩
石,有许多折皱和洞窟,看光景,不但爬上不难,藏身亦易,那石缝隙间的草木,也可以攀
援或隐身。
他向后一寸寸缓移,退向崖根。
电光又闪,接着是一声震天炸雷暴响。
电光闪烁中,他看到一名天完煞神,从他的左侧射来,看路线正好掠过他的背部上空。
机会来了。
首先,他得设法让天完煞神在身畔略为停顿。其次,必须一击即中,而且决不能让对方
发出任何声响,免得惊动附近的人。
他脑中的念头如电光疾闪,毫不迟疑地抓起一把泥土,略用两分劲,击在身左五尺处,
发出一声不算小的音响,像是重物坠落一般。
真妙,计算得真准。
天完煞神的右脚,不偏不倚落在他的左胁分三寸左右,听到后面有异响,闪电似的转过
身形,背部便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幽灵似的升起,掌出如电闪,“噗”一声,击中天完煞神的背心,人应掌昏倒。暴风
雨帮了他不少忙,被他侥幸成功了。
他挟起人,指出无情,先制手足软穴,再拉开牙关,向崖根仆倒。
电光又闪,十丈外有人,但他已仆倒在地,并未惊动十丈外的另一黑影。
黑影走了,另五名黑影又在左方出现,不是飞掠,而是一步步向这儿搜来。
“事急矣!走!”他想。
他爬入一条石缝中,顺着石缝向上爬,爬过了三道叠石层,艰难地上了三丈高。下面,
五名黑影已搜到崖根,正分成一列,不住用手中划向草丛中探索。假使他不走,后果不堪设
想。
他不敢再向上爬,向崖壁挤。怪!怎么里面是空的?再一模是向内凹的一个石洞,他不
假思索向里滚,压着一团软绵绵冷冰冰的物体,接着浑身被绑住了。
旧雨楼 扫描,Greets校对 旧雨楼·云中岳《亡魂客》——第十一章 鸡足浴血
云中岳《亡魂客》 第十一章 鸡足浴血 司马英挟住天完煞神,为了躲避下面搜到的五名黑影,便向壁内挤,发觉那是一个扁的
石洞,便不假思索,挟着人向里滚。
洞似乎很深,但滚不了五六尺,压上了一团软绵绵冷冰冰的物体,还没等他分辨是啥玩
意,浑身便被绑住了,连擒来的天完煞神也被捆在一块儿。
他本能地感觉出,那是一条粗如海碗的巨蟒。幸而他一手挟住天完煞神,左手是伸在头
上的,猛地手一勾,勾住了蛇头,全力一收,挟在臂弯上,神功倏发,三昧真火驱动了赤阳
掌力,是拼命的时候了。
巨蟒在仓促之中,一口咬在他的左肩上,牙一触肌肤,突然浑身力道尽失,赶忙松口,
紧缠的力运急松。
司马英知道自己有蟒蛇的奇异体质,所以敢紧扣头,蛇身一松,他立即放手。
巨蟒颈受重伤,更怕司马英体内的异毒,恢复了自由,猛地向外急蹿。
四丈长重有数百斤的躯体,从三丈高的上空摔下,砰然暴响,声势骇人。
下面,五个黑影一征之下,巨蟒已经开始发威,一阵翻滚扫咬之下,十丈方圆内草木遭
殃,五个黑影有三名逃出十丈外,另两名惨叫着鸣呼哀哉。
四面八方的人往这儿赶,电光一闪,看清了在发威的锦鳞大蟒,全都骇然后退,不敢上
前。
司马英惊魂初定,拖着天完煞神向内爬,深入三丈余,触到一块小方石,后面已到崖洞
底部了。
原来这儿是个用人工挖出的扁形的石窟,曾经加以填塞,因为碎土石仍遗留了不少,壁
间光滑且有凿痕。大概年深日久,不知何时被巨蟒辟为巢穴了。
他在方石旁停住,剥了天完煞神的黑格和斑面罩塞在怀中准备派用场。
面罩一除,现出一个灰发中年人的脸孔。
外面风雨声震耳,不怕声音外传,便推了推天完煞神的返魂穴,趴伏在对方的胸旁双手
控制住对方的牙关,防止对方嚼舌自尽,方将牙关拍上。
天完煞神悠然苏醒,喘出了一口长气。
司马英出手如电,“啪啪”抽了天完煞神两耳光,把他打得完全清醒了,附耳厉声问:
“说!你们的主人谁?”
“你……你是谁?”天完煞神虚脱地问,牙关被两个指头卡住,想说大声些力不从心。
“别管我是谁,你穴道被制,求死不能,如不实说,我要你肉碎骨散,说了之后,饶你
一命。”
“你不说,我也不说。”天完煞神顽强地答。
“我,伏龙秘堡堡主。”
天完煞神吁出一口长气,说;“放开牙关上的手,咱们是同道。”
“废话!谁和你是同道?”
天完煞神一听口气不对,问;“咦!你冒充伏龙公子么?”
司马英自知失言,后悔无及,把心一横,说:“不必顾左右而言他,说!你们的主人是
谁?”
天完煞神冷笑道:“除了杀了我,你得不到任何口风。”
“大爷却不信邪。”司马英厉声道。
“你非信不可。”
司马英拔出一把飞刀,刀尖搁在天完煞神的大腿上,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等身体
伤毁之后再说,未免太不值钱了。”
“大爷惟死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一辈子我活了五十六
岁,已不算短命。”
司马英左手飞刀连刺五刀,每一刀都旋动两次,尖锋直抵腿骨。天完煞神痛得浑身抽
搐,冷汗直流,但被司马英按住,无法动弹,只能噪声喘气隆噬发声。
第六刀插下去,并未拨出,锋刃向上,司马英问:“说不说?”
“不!”
刀向上滑,割开了肌肉,鲜血激冒,逐渐移抵骨盆。
“你们的主人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