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起解山庄
而杀人的凶手又是谁呢?
用右手食指轻轻掀起窗户,庄翼看到窗外泥雪交融的地面上有着物拖拉而过的痕迹,有几处也留有斑斑血污,他注视顷刻,已经可以断定杀人者必属何恨无疑,而且何恨在得手逃走之际,足部的束敷尚未解关,因为地上的痕迹是爬行移动的显示,没有脚印,由此想像,何小癞子也逃得够仓惶,够狼狈了。
从后窗的位置,正面对那堵矮墙,墙不足人高,墙土有几块跆擦脱落的部位,分明经人吃力翻攀方致如此,那,又应了何小癞子行动不便的写照,庄翼似乎看到何恨狰扎逃命时的每一过程,他的思潮回溯,像把时光也倒转了过来了。
于是,他亦自窗口中悄然闪出,追随眼前的痕印逐步紧蹑过去。
翻越土墙,是一片荒芜的庄稼地,隆冬季节,地上不见庄稼,只有枯忧萎草,景致苍黄,庄翼来到这裹,便已找不到什么明显的迹象了。
他确定何恨逃脱的时间不会太久,也确定何根的动作不够俐落可能束缚尚未尽除,也可能受了伤,因此,寻到何恨,不该有多大困难。
在附近的田野坡脊各处,他来回搜索了两遍,搜索的范围,应是何恨在此段辰光裹所能移动的方圆,然而使人失望的是,在此方圆之内,竟楞是没有何恨的踪影像是随着空气消失了,像乘风而去,总之,这狗娘养的色狼业已鸿飞冥冥!
庄翼非常明白追与躲之间的特性,此中劣之势何止十倍?也就是说,追的一方所要耗费的精力、心血、时间,往往比逃的一方艰钜多了,如果逃亡者的定力足够,反应机敏,追捕起来更越发不易,何小癞子为了活命,必然会将其求生意志贯彻到底,发挥他最大的坚忍功夫,而且何恨是犯罪老手,掩藏自己的经验丰富,如此一来,想要立即找到他,恐怕机率不大。
这一次的换囚交易,庄翼算是收进一个,放出一个,堪可扯平,但苏婕就大大划不来了,到目前为止,岂不等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形势不宜于追捕,庄翼只好暂且放弃,他记挂着苏婕与范威的争端发展,勿勿转身奔向他们投往的那座山脊,他希望在这扬三角纠葛中,或许能够收获一点什么。
等庄翼赶到地头,寻及苏捷那一伙人下落的时候,也正是他们刚刚截下山路上五个形容乾瘦枯槁,神情幽晦诡异的人物的时候,这五个人都长得瘦瘦高高,都罩着一袭宽大的灰衫,一股的死眉死眼,一般的阴阳怪气。
双方正对峙在山路当中,而苏婕这边人手较多,除了苏婕与紧随左右的一老一俊之外,边有“黑龙”司徒胆率领的三名大汉,另外,尚多出一位长发披肩,配以金环的扎眼角色,这人年近四旬,肩眼皆细,身架却是出奇的结实,这么的天气,他却只套着一件皮马甲,下穿一条皮裤,但见他肌肉轧突,块块鼓起,坚突的肌肉泛着古铜般的光泽,给人的形象十分威猛,此人背后还随着两名汉子,这两名汉子庄翼认得,便是押送伺小癞子的四人中其余两个,他们只怕尚不知道,他们的另两位同伙已经去阴曹地府应卯了。
奇怪的是,附近却不见范威的人马,姓范的与他的一干手下们,早早已赶了过来,如今竟踪影渺渺,不知又在卖弄什么玄虚?
庄翼掩近到一堆坍塌的土石之后,半伏下身,视线透过土石上方的杂草,能以清晰看到双方互峙的情景,他隐伏的所在,距离两边人马约有丈许左右。
虽从不会见过那“幽行五鬼”,庄翼亦可断定眼前那五员死眉死眼,宛似经常行在阴阳两界的朋友,必然便是“幽行五鬼”无疑,人原不可貌相,但以貌证人,往往亦能丝丝入扣。
现在,苏婕的俏脸紧绷,形色僵寒,好像才一上来局面就弄拧了。
“幽行五鬼”在马上,苏婕同她的人全数散立周遭,是一付决不善了的姿态。
苏婕站立的位置较高,是以不须仰着脸说话,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方斥责:“……你是五鬼的老大,莫才英,这件事我当然先唯你是问,我人证物证俱全,决非你空凭两片嘴皮子便能诿赖,你待善了,有善了的法子,想玩硬的,我们亦笃定奉陪到底,总而言之,没有交待你们休想过关!”
那莫才英的一双倒吊着眉微微上扬,阴阴冷冷的开口道:“没有想到官独行还有一个这么泼辣的师姐,不过你也过于武断了,怎能单凭你一方面的人证物证,便认定那票买卖是我们干的?”
“那天晚上,由渡船口送”百珠大翠榕“到我师弟的堂口『官胜记』后门,不料在如此短暂的路程中,居然被人劫了宝去,这中间若无内奸,便叫出鬼了,因此我们立刻展开查缉,过泸每一个关系人,很快已把内奸抬了出夹,莫才英,他叫胡巧来,是我师弟手下的二帐房,这个人,你必然熟识吧?”
莫才英沉默须臾,避重就轻的道:“好像在那裹听过这个名字,却不见得相识……”
苏婕不理对方的狡辩,直往下说:“你不认得他,他却认得你,你们中间的勾搭内情,他已经一一供出,连你交给他买消息的三千两银票也吐了出来,此外,当时护送”百珠大翠榕“的三名兄弟,虽被你们当场击晕,没有还手及朝面的机会,可是你们却在得意忘形之下遗失了一样东西!”
说着话,她伸手入斗篷之内慢慢取出一样物件来:那是一面呈五角星形,大小只若半个巴掌的黝黑铁牌,牌上浮雕着五个貌相狰狞的生角鬼头,这玩意,正是“幽行五鬼”的信物“鬼角牌”。
“鬼角牌”一经亮在苏婕手中,鞍上的五鬼固然没有立即失措的表示,神情却多少有些不自然了,五个人本能的都想去摸索藏在身上的信物,却又骤而警觉的纷纷缩回手来,五张鬼气森森的面孔上,俱不由添几分尴尬。
苏婕淡淡的道:“这面『鬼角牌』不知是五位中那一位丢失的?而无论是那一位丢失的,五位此刻绝对凑不齐五面牌数乃可断言。”
五鬼中比较年轻的一个,捻了捻唇边那颗毛痣上的几根黑毛,悻悻的道:“说不定是假造的,故意拿来栽赃!”
苏婕不屑的道:“宋献竹,天下之大,比你们”幽行五鬼“名高望重或易于讹诈的对象所在多有,我们为什么不去触别人霉头,却偏偏找上你们?,你倒给我解释解释?”
那宋献竹重重一哼,却是无从“解释”,至此,气氛越僵。
苏婕提高了声音道:“抽茧剥丝,事情已经到了明摆明显的地步,莫才英,各位再要强行狡赖,抵死不认,那就叫不上道了,混世面可不是像你们这样混法的!”
鼻孔嗡动了几下,莫才英的语调突然转为冷硬:“苏婕,你休要咄咄相逼,欺人太甚,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婕不禁嗤之以鼻:“做贼的嚷抓贼,天下岂有这种道理?你们劫夺了我师弟受委护镖的宝物,打伤了我师弟的手下,如今反倒来指我咄咄相逼,欺人太甚?竟问我想怎么样?莫才英,你告诉我,如果我们异地而处,你会怎么样?”
莫才英道:“我在问你,不是你问我,苏婕,拦路堵人,上门找碴的可不是我们!”
苏婕缓缓的道:“很好,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把话点明了,东西原物归还之外,我师弟那三名负伤的手下,也由你们每人赔补慰偿金纹银五千两,假若你们答应,则此事一笔勾消,犯劫之举,亦不必再提。”
眼皮子跳了跳,莫才英恶形恶状的道:“简直苛酷已极,杀人也不过头点地,苏婕,你不但逼我们还原倒把,还叫我们抹黑了脸孔陪补反贴,奠非你吃定了我兄弟五个不成?”
苏婕逼视对方,语气不善:“朝庭有法,江湖有道,我完全是按照规矩来,如果你们缺少担当,就不该妄想发此横财,在这人间世上,岂有光进不出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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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解山庄第七章 搅局
第七章 搅局
莫才英细瘦的脖项闲那颗喉核在不停上下移动,他眼珠子翻了翻,沙着声道:“苏婕,若依你的条件,即可善了?”
苏婕颔首,同时表情也放缓了:“当然,我们从不难为人家!”
莫才英的招子一个个望过他的拜把兄弟,摇摇头道:“不,我们宁愿不善了!”
事情刚刚有了转机,却又突兀急转直下,完全翻了过来,苏婕意外之余,更兴起一股被戏弄的感觉,她眼神骤寒,嗓音也尖了:“你是说,莫才英,你们要玩硬的?”
莫才英搭眉垂目,沉沉的道:“在江湖中浪荡,幽行五鬼吃的便是这碗刀头饭,到了口的肥肉着再吐出来,往后我们兄弟还有生意好做吗?所以说,苏婕,这个例不能开,我们明知眼下形势艰难,亦只有撑持到底了。”
苏婕忿地猛一跺脚:“简直一派浑理,牵强附会,可恶至,莫才英,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说不得就要逼你就范!”
莫才英阴冷的道:“幽行五鬼活到把年纪,可不是被人唬大的,我就不相信一场火并之后,你们这伙人依然是原班人马。”
赤毒的焰芒又在苏婕的瞳孔中闪动,她忽然轻轻柔柔的道:“我们不在乎这些,人若死得其所,亦是佳话||”“黑龙”司徒胆是第一个发起行动的人,但见黑色的身形暴腾,一柄精光雪亮,削薄无比的鬼头刀巳当顶劈向莫英才天灵。
姓莫的早有防备,司徒胆攻击才起,他已斜升俩丈,半空中冷电倒射,掣映有如夜暗云层间的蛇闪,只一出手,便知道他在这柄长丧门剑上的造诣极高!
司徒胆绝不含糊,鬼头刀飞卷若风,挟着走石扬沙的力道正面迎上,瞬息裹,双方已拼得难分难解。
站在高处的苏婕,形态自若的发号施令:“死驼子,你去收拾五鬼老二曲大贵。”
驼背老者裂嘴一笑,也不见他挥胳膊动腿,整个人巳“呼”声平飘起来,悬虚的身子攸忽倒转,手中已冒出一蓬光束,像煞千万根银针从他掌心裹喷洒而出,其实,那只是驼子一只二尺长“罩魂刺”的杰作,坐幽行五鬼第二把交椅的那位曲大贵,应变亦属一流,人在鞍上吸胸弓背,立时后缩五尺;几乎在动作的同时间,又自马腹之下猛射向前,抖手间,一对流星已交互飞出,强击敌人人未落地,驼子又连连在空中游移翻闪,宛如他的躯比棉絮还轻,轻到已能停托于空气之上,因此,曲大贵的反击便着着未中,记记失灵了。
苏婕好整以暇的又在下令:“唐麟,五鬼老三白俊交给你了。”
站在苏婕背后,那年轻俊俏的后生微微躬身,徐步走向前方,他距离他的对手白俊尚有丈二三之遥,左手暴起,一面黑油油并满挂倒须钩的的罗纲已一朵云般飞向那白俊头顶,右手伸缩,一金色短矛流芒急射,像并碎了一枚琉璃球似的寒晶品四,散玉参差。
那白俊大骂一声,斜背肩后的掘骨铲霍然横挥竖挑,这柄掘骨铲有八尺之长,重逾四十斤,乌黑黝亮,坚饨众比,通漆黑中,唯有略呈弧形的铲头泛一抹冷白,铲势甫动,业已云起风生,猛辣之极。
唐麟的身法不仅快速,更且潇洒美妙,在他形迹飘掠之间,罗网兜飞,金矛穿刺,攻拒进退流畅密接,毫无间隙,白俊的家伙虽然沉猛霸道,对他却几乎造不成什么威胁作用。
于是,苏婕再次轻轻悄悄的开口:“朱汉甲,你对柴斌的胃口如何?”
身套皮马甲,皮裤,头配金环的那位装扮怪异人物,闻言之下露出两排津白又尖锐的牙齿一笑,扯开手上的狭长皮套,乖乖,一条大号的纯钢三节棍已经亮了出来。
名挂幽行五鬼第四位的柴斌,大概不甘处于被动,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冲着朱汉甲就是石破天气的十三狼牙棒,边口裹恶声咒骂:“老子打死你这个不苗不汉的野杂种!”
朱汉甲的纯钢三节棍起若狂涛卷岸,硬是力接狠挡,狼牙棒上的尖锥三节棍身猛烈碰击,火花四下,顿时崩脱三枚锥齿,其瘦如柴的柴斌更被那股巨大的反震之力兜抬盈尺,双臂发麻,虎口并裂,差一点连手上家伙都抛将出去。
身形强进,朱汉甲的纯钢三节棍扫掠纵横,交织飞舞,形势凌厉无比,他一面狠出杀着,边呵呵怪笑:“柴斌,我这个野杂种今天就偏要收你的!”
并搏格斗,除了几分运之外,并没有什么机巧可取,全然是硬碰硬的玩意,谁底子厚,功夫精,再加上不要命,谁便可以占上风,朱汉甲和柴斌这一较上,不过三五个回合,姓柴的业已显出败象了。
五鬼中忝陪未座的宋献竹,目注苏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