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沥血伏龙(台版)





  于是,大砍刀兜头劈落,周贵怪叫一声,只得松手逃命,他身形才闪,蟒皮长鞭已断为
两截,此刻,万子山虎吼如啸,打傍冲近,长鞭飞旋,再次绞卷鲁魁咽喉,鲁魁却猛然旋身,
皮直暴扬,“唰啦”声里档开了鞭势,大砍刀猝翻如电,万子山嗥号半声,手舞足蹈的横摔
出去,蒙蒙雾霭里,更凭添了一蓬血雨!
  目睹万子山的惨状,周贵不由噎窒一声,满面恐怖之色,他连钟百柱也顾不得了,撒腿
便跑,慌不择路之下,却猛的与人撞个满怀——那是马小七。
  当周贵从马小七的怀中挣出,业已双目凸突,大张的嘴巴里发出“嗷”“嗷”的声响,
他慢慢倒退,肚腹里一柄细窄短剑便慢慢滑出,短剑的另一边,乃是执在马小七手上。
  鲁魁走了过来,用大砍刀指了指那茫然孤立,形态颤悸的钟百柱,低声道:“这一个,
留是不留?”
  目注着周贵软软颓地,马小七看也不看钟百柱一眼:“叫他活着吧,没有眼睛,生不如
死,谁叫他投错了主见,办岔了差?”
  鲁魁耸耸肩:“听你的,反正一个瞎子对我们也没什么妨碍。”
  马小七收回短剑,神色凝重的道:“我们摸回去,看看能不能收拾得了另外那三个,真
正棘手的还是那一票货!”鲁魁点着头,领先向前行去,在飘渺的灰雾里,他那巨大粗伟的
身影,活脱就是一座移动的山,一座似能抗起半边天的山!
  仇滨的表情十分阴沉,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里透着那种兽性的残野光芒,似是嗜血的原
始本能已在他体内萌发蓬勃,似是怨毒渗合着凶暴的浓烈戾气已掩盖了他的理性,他的外貌
虽然冷鸷静默,但予人的感受却像是一头发狂前的狮虎!
  修长生自然也是郁气难抒,心里别扭得慌,再怎么说,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乃是他的手下
人,这不仅有着情感上的牵连,颜面上亦颇不好看,他急着想报复,急着要宣泄这股恼恨,
只是他的涵养功夫够,表面上还看不出他的激动罢了。
  最能保持心态平衡的人是赵起凡,可是赵起凡却心存隐忧,直觉里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武林中人,在出阵交锋之前,最重各类先兆的现示,这不仅是迷信,而有着士气与心理多方
面的影响。现下的情况却在在显露着失利失算,无形的锐势这一消磨,待要克敌制胜,怕就
难了……。
  三个人都没有出声,只在沉寂中往前行进,三个人的情绪也和四周的雾气一样,充满一
片灰暗。
  忽然,仇滨开了口: “什么时辰了?”
  修长生望望天色,笑得苦涩:“烟氲迷漫,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但现在仍是白天该不
会错。”
  仇滨挫着牙道:“都是一群无胆匪类,阴沟里的老鼠,只敢抽冷子打暗算,没有种正面
对阵,这干人如果也叫江湖人,则江湖就没有人沾边了!”
  修长生吁了口气:“像这样兜圈子,捉迷藏,却不知耍弄到什么时候才算了局?我们费
力耗劲,连鬼影也未碰上一条,如此事倍功半的折腾,恐怕不是好办法!”
  仇滨突地提高了嗓门:“我真他娘的受够了,修兄,我们是来豁命斗狠,不是来和人家
玩把戏,这等死不朝面的穷兜穷转,算是怎么一码事?不如索兴回去,叫胡老哥筹思出一条
可行之计来,恁般将人消磨,简直就是作贱我们!”
  略一迟疑,修长生脚步慢了下来:“赵兄的意思如何?”
  赵起凡干笑着道:“我没有意见,不过当初约好了是齐一行动,闻得号角之声才该收兵,
假若我们提前回去,会不会引起其他人的误解,却不可不慎——”
  修长生不禁泄气的道:“差点忘了这项约定……我看还是算了,且等角鸣之后再说吧。”
  仇滨双手握拳挥舞,突兀昂烈的吼叫:“戴玄云,还有姓戴的那几个狐群的狗觉,你们
都是些软盖的鳌羔子,都是些见不得天光的癞蛤蟆,你们不配在江湖混,不配称做男子汉,
有担当的就滚出来挑单硬干,没这个种便爬回你们师娘怀里吃奶,犯不上丢人现眼,叫你们
祖宗十八代陪着抹灰!”
  亢烈的吼喝声回响于周遭的蒙蒙烟气中,尾韵袅绕,终又幽沉一片,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任何异态,不曾出现的,仍然不曾出现。
  赵起凡摇头低叹:“姓戴的那一伙也真叫沉得住气,彼人指着山门骂祖宗,竟亦闷不吭
声,缩着脑袋装聋做哑,这份修养,实在到家了!”
  修长生青着面孔道:“这算不上什么修养,这是寡廉鲜耻,是没有人格,是不要脸!”
  一大一小的两只眼怒瞪着,眼皮子在不住跳动,仇滨形状狞厉的又再咆哮:“人要这般
挺不起脊梁骨,还能称做人么?完全是一堆江湖垃圾,武林渣滓,枉顶着一颗人头混世,枉
披着人皮糟塌粮食,我呸,一群下等孽畜!”
  修长生大声道:“骂得好,骂得痛快!”
  蓦然以指比唇,赵起凡目光凝聚于一个方向,声音低促道:“注意,好像有状况了。”
  修长生与仇滨跟着移转视线探索,不错,雾氲里,有一条影子出现,好高好大的一条影
子,看上去彷佛一座小山!
  冷冷一笑,仇滨道:“犯贱不是?不骂不伸头,一骂就现原形,这也算是些人物?”
  修长生盯着那条缓缓接近的人影,语调里竟有抑止不住的兴奋:“真是憋够了,好歹捞
着一个,且先拿他开彩再说。”
  赵起凡审慎的道:“留心这个家伙,看样子他是有备而来,没有过份冲动的迹象!”
  “嗤”了一声,仇滨傲然道:“管他有备无备,不是这一顿好骂,只怕还窝着扮熊哩,
娘的,今天要叫他走了人,我就不姓仇!”
  于是,鲁魁出现在他们面前,脸上一派漠然的俯视着这三个来意不善的敌人。
  修长生、仇滨、赵起凡等人,在看清楚眼前的鲁魁之后,心中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好
大块头;他们立时闪到三个有利出手的角度,显然除了惊异于鲁魁的高大身材之外,并没有
丝毫畏怯之意。
  鲁魁右手的“金背砍山刀”垂指向地,左手的牛皮圆盾紧护胸际,他只是静静的俯视对
方,好像他出现的目地就是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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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残阳 》》 《沥血伏龙(台版) 》

     第 七 章 取义成仁

  仇滨踏前一步,圆大的面孔上每一条疤痕都泛着赤红,他仰望着鲁魁,语调粗厉:“你
是戴玄云那一伙的?”
  鲁魁点点头,神态十分平静,没有一丁一点杀戈之前的紧张味道:“不错,我是戴玄云
一伙的,更清楚的说,戴兄是我拜把子大哥,我们要帮着他对付各位!正如同各位想对付我
们那样。”
  修长生打量着鲁魁,缓缓的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就是‘猛先锋’鲁魁了?”
  鲁魁忽然露出笑容,好像自己的名号被人知道,是一椿很有光彩的事:“我是鲁魁,但
很抱歉,我却不能确定你们当中谁是谁,要拿名姓去对照本人,在这么仓促的时间里,不是
容易做到的……”
  “嗤”了一声,仇滨凶狠的道:“用不着对照我们谁是谁,姓鲁的,你只须认定一个结
果就行,这个结果就是你该死,你非死不可!”
  鲁魁不愠不恼的道:“在你的立场,你有这种企望并不足怪,问题是我的生死不合仅以
言语来论断,这要看你们的手段高低才行,想置我于死地,恐怕各位多少得费点手脚。”
  仇滨狂傲的道:“省着吧,姓鲁的,别看你个头大,身子横,充其量也不过是头狗熊罢
了,没什么惊人之处,爷们整日降龙伏虎,还在乎你这头狗熊?”
  宽阔的脸膛上有一丝憨厚的微笑,鲁魁双肩轻耸,意态消闲:“一个口无遮拦,喧染夸
大的人,他的真才实学必也有限,否则,便不会以嘴巴去强调他的本领;你长得这么丑陋,
我不敢说你的功力深浅,但我却能以断定,你不会降龙,亦未尝伏虎,说不准你连龙虎是种
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话说得平平实实,而且鲁魁既不激动,也不生气,侃侃言来,却极其讽刺讥侮之能事,
仇滨这一下憋不住了,满脸的疤痕不但透红,更且泛紫,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就像能喷出火
来!
  修长生一看不是路数,赶紧走到一傍,压低嗓门道:“这小子不简单,表面像是傻大个,
骨子里却深沉得紧,仇兄,他是要故意激怒你,从而乘隙拣便宜,可千万别着了他的道!”
  仇滨一口牙咬得略咯响:“修兄,姓鲁的这厮,交给我来宰杀,我要叫他一口气喘得到
明朝,我便跟着他姓鲁!”
  修长生慎重的道:“无须赌气,仇兄,我们还是相互支援,彼此呼应要紧——”
  一直没有开口的赵起凡暗暗向修长生使了个眼色,故意把腔调提高:“搏命斗狠的场合,
争的是个生死存亡,没那多的规矩道理可讲,谁能活下去才是谁的本事。横竖将人放倒算完
——”
  鲁魁一派安详的道:“你们也不用演双簧了,这一位说得对,横竖将人放倒才能算完,
各位打谱要我的命,我亦在设计要各位的命,不如赶紧卯上,方可尽快知道结果如何……”
  大吼一声,仇滨怒极狂笑:“看看这厮,没说他胖,他倒抢着喘起来了,二位兄台一傍
闪着,且让我拔个头筹!”
  不请一傍“掠阵”或“观战”,脱口竟是一傍“闪着”,这等口气,不但嚣张,尤其失
礼貌,修长生难色十分难看,闷不吭声的退回他原来的位置,而赵起凡除了表面苦笑,也只
有暗里摇头的份……
  鲁魁右手的“金背砍山刀”往肩头一抗,完全是“泰山石敢当”的架势:“你请,可得
小心避免急功轻进,别那头筹拔不了,先扭歪自己脖子。”于是,仇滨便有如一只灌饱气的
圆球,在怒惯地下之后又猛力弹起,以那般惊人的快速扑向鲁魁,一溜耀目的芒彩,亦随着
他凌厉的去势罩泻而到。
  仇滨的家伙,是一只小号的亮银狼牙棒,长只两尺,粗约儿臂,但休看这玩意份量不大,
在仇滨强有力的内劲贯注中亦足以洞壁碎石,更何况血肉之躯?
  鲁魁早有防范,芒彩突映的瞬息,他的牛皮圆盾暴接硬迎,“咚”声碰击里,金背砍山
刀横空如练,镝锋割分空气,发出尖锐裂帛之声,仇滨身形倒翻,以狼牙棒强截,“克嚓”
一声断响传出,他人飞丈外,狼牙棒上的利齿亦被生生削断三枚!
  一傍守侍的修长生刚刚惊呼半声,丈外的仇滨竟突然悬虚打了个空心筋斗,就那么急劲
狂悍的一头又翻了回来!
  大砍刀霍霍挥闪,将十八刀凝聚在一刹的流光腾舞间,仇滨却在冷焰般的光网中穿飞滚
动,一口气做着身不沾地的扑击——由外看去,仇滨和鲁魁的躯体巨细相差极大,然而仇滨
的那股骠骁之概,却决不因他身形的矮小有所逊色,“不死三郎”之名,果然不是虚得!
  猝然间,仇滨斜旋暴切,鲁魁刀锋挥空,狼牙棒已在他胸前带起一片血雨,鲁魁的皮盾
倏扬,却未及碰上敌人的身子,仇滨怪笑着掠出九尺,双脚触地,人往回转,疤痕斑斑的脸
孔上充满得色——。
  一条鬼魅也似的瘦削影子蓦而从一个狭窄的泥沼边缘飘出,雾霭迷蒙中但见寒芒隐闪,
仇滨脸上的得意表情已突兀僵窒,他往前踉舱一步,大旋身,狼牙棒划过一道全弧,风震力
啸下,竟见连一块衣角也没捞着!
  修长生发觉情形不对,快步抢前,嗓调已经带着那种惊震的嘶哑:“仇兄,仇兄,你还
好吧?”
  仇滨颤巍巍的挺立着,用一手捂住左侧腰眼,鲜血却不停的从他指缝间溢出,而只这俄
顷前后,他的面容血色业已大大的消褪了。
  修长生神情大变,急促的道:“可是中了暗算?那暗算你的人呢?仇兄,你且坐下,我
先给你看看伤势——”
  仇滨摇了摇手——手上沾满血迹;他吃力的喘息着道:“这些王八羔子实在阴毒到了十
分,摆我这一道更摆得狠……修兄,你得留心,姓鲁的是步明棋,他还有帮手窝在暗里打接
应,那杂种够滑溜,我回敬他一记竟没沾上,你多防着,抽冷子他仍会出现……”
  修长生忙道:“我们会拎他出来,仇兄,你歇着,姓鲁的交给我们收拾。”
  呛咳几声,仇滨笑得好不狰狞:“不,我非将姓鲁的干掉不可,我要亲手杀他,他的伙
伴在我身上开了彩,我就要这鲁魁来补偿,连本带利,分毫不少!”
  修长生耐着性子道:“仇兄,你伤成这样,实在不宜剧烈劳累,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