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索缚龙
波及。
地缺的木脚下,一段被压住的小木板突然爆裂,发出破碎的响声,在众人连大气也
不敢喘的反常寂静中,响声显得特别刺耳,有几个人竟然惊跳起来。
响声引发突变,紧张的气氛冲破了临界点。
一声冷哼,地缺疾冲而上,铁拐似奔雷破空狂射,所装的木脚与真的脚并无二致,
快速稳固而且灵活,似乎比真的脚更管用。
接触的速度快逾电光石火,身形一动便贴身了。
缚龙索天矫而起,闪电似的缠住了铁拐的前段,猛地向外张,要将铁拐引偏。
接触太快,旁观的人几乎无法察觉变化。
铁拐的前段突然在索一搭之下,从中自行折断、弹出,速度倍增,疾射姜步虚的胸
口。
缚龙索竟然来不及发挥外引抖拉的劲道,变化太快了。
姜步虚发挥本能反应的潜能,冲进的马步急停,右手索仍向外弹升,左手扭腰反抄。
千钧一发,生死分野,索弹升时带偏了铁拐前段。
铁拐的前段擦右劲侧飞过,生死间不容发。
他的左手,扣住了继续射抵胸部的铁拐后段,硬将捣来的千钧力道逼住,马步下沉。
这瞬间,地缺左手脱离铁拐,闪电似的伸抵他的右胁下,双方贴身了。
仓卒间,他转体、扭腰,马步再沉。
“卟”一声怪响,他感到右背肋热辣辣地。
“滚!”他大吼,右膝凶猛地撞在地缺的右胯上。
人影骤分,刹那间的接触也在刹那间分开、结束。
地缺飞退丈余,仰面摔倒急滑。
一条布帛随风飞起、飘落。
是姜步虚的布帛,右背肋起自腰带上方,终抵右琵琶骨下端,被利器削刮掉一条两
寸宽,近尺长的裂缝,这件青衫成了破衣不能穿了。
护体神功并没能完全抗拒利器的削刮,肌表面出现红斑,皮虽然没被刮掉一层,但
也受到轻微的刮伤。
假使他的反应不够,慢一刹那转体扭腰沉马步,那么,地缺左手暗藏的利器,必定
贯人体内向上升,一定可以剖开他的右胁肋开膛。
地缺的内功火候相差不太远,内功对内功,一定可以给予致命的伤害,他死过一次
了。
一连串的变化,发生与结束仅是刹那间事,完全凭本能的反应变化,不可能倚靠六
识来指挥行动。
姜步虚年轻,反应迅捷灵活,生死须臾的重要关头,他逃出死神的掌心。
“你这老狗好阴毒!”他稳下马步大骂,随即咬牙切齿飞扑而上。
慢了一刹那,地缺滚身而起,向农舍一跃三丈,再起步便消失在农舍里。
而活行尸那些人,在地缺被撞飞的同一瞬间,知道大事不妙,不约而同一哄而散。
都是一些聪明人,聪明人腿一定快,利用房舍脱身的经验也十分老到,似乎眨眼间,
就跑得无影无踪,根本不可能认定目标追赶。
“喂!姜小子,穷寇莫迫,还有要紧的事……”四海游龙大叫。
姜步虚已追入农舍,显然被地缺阴毒的杀人手法所激怒,咬牙切齿穷追不舍。
铁拐是两段式的,前段可以弹出杀人,毫无武林人光明磊落的气概,利用兵刃的机
巧杀人,永远不会成为受人尊敬的英雄,只能算是卑劣的谋杀犯邪魔外道。
地缺的左手,革心中暗藏了一把外形如隧刀的新月掌中刀,可用刀背敲击燧石生火,
常被人误认是生火用具而非凶器,用作剖开人体的利器十分管用。
姜步虚要不是反应快运气好,胸不被洞穿,胁肋也将被新越掌中刀剖开,难怪他激
怒得誓获老残废而甘心。
四海游龙心中一急,也追入农舍。
辛夫人母女与四侍女,是看到地缺飞退摔倒而火速现身向,下赶的。
相距在百步外,无法看清交手的经过,以为是双方一照面便被打倒的,怎知所发生
的生死须央事故经过?
辛云卿当然感到焦急和不满,她却不知道姜步虚步认识老残废是地缺孔荣。
绝大多数的人,都有自以为是的缺点。
感情丰富的人,天真地认为我看青山多抚媚,青山看我应如是;天知道青山如果有
生命,会不会把人也看得多抚媚?
辛云卿就犯了一厢情愿的错误。
她对姜步虚有好感,天真地认为姜步虚也该对她有好感;地缺与她辛家有交情,姜
步虚也应该重视与尊重这份交情。
姜步虚一照面就把地缺打倒,她受不了啦!
地缺不是好东西;七大畸形人有一半不是好东西,九州毒王也不是善男信女,人见
人怕口碑差得很,没有人敢在万毒宫辛家的人面前充人样,提起九州毒王,莫不敬鬼神
而远之。
辛云卿人生得聪明美丽,大概一直就没有人敢拂逆她,姜步虚居然在她说出辛家与
地缺的交情之后,毫不客气一照面便把地缺打倒,严重地伤害她的自尊。难怪她急怒交
加,把对姜步虚的好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赶到农舍,已经找不到任何人了。
“不要管了,女儿。”辛夫人察看地面,找不到血迹,心中一宽:“孔老没受伤,
这个阴险精明的老江湖,用不着替他担心,只要他存心逃命,任何人也追不上他的,目
下我们还不能露面。”
“不,女儿非找他算帐不可。”辛云卿愤怒地说:“他不能这样对待我。”
“女儿,有些事你必须牢牢地记住。”辛夫人郑重地抓住爱女的手膀说。
“娘的意思……”
“你长大了,不再是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小女孩。”辛夫人郑重其事叮咛:“这次带
你出来游历见世面,让你了解江湖大势,你可以暗中帮助孔老,但千万步可明里以万毒
官辛家的身分帮助他。”“但是……”
“不要但是。”辛夫人沉下脸:“正邪之斗,其实是江湖霸权之争,所以才有人不
顾一切用性命投入,如果让人知道万毒宫替风云会撑腰。后果将极为严重。”
“我们并没帮助风云会……”
“是吗?孔老是风云会的客卿,你怎么向江湖人士解释帮助他与风云会无关?”这……”
“侠义道群雄,大半是白道人士,白道人士又有一大半与官府有关连,一旦威胁到
他们的生存,他们就会不择手段反击的。”
“娘,我们万毒宫不怕任何人挑衅。”辛云卿信心十足地做然说。
“是吗?”辛夫人冷冷一笑:“风云会之所以敢掀起狂风巨浪,是因为他们的山门
堂口安在暗处,随时可以移动搬迁,外人无从寻根掘穴,万毒宫能移动搬迁吗?”
“这……”辛云卿一楞。
“万毒宫可以应付三五十名高手入侵,也许能应付三五百,但能应付三五百或三五
千官兵攻打吗?白道人土一旦横了心,不难制造官兵出面的藉口,女儿,明白我的意思
吗?”
“他们敢?这……”
“一旦威胁到他们的生存,连一个平常百姓也敢,女儿,记住,不能站在明处露面
帮助孔老,而且必须尽量不让他知道我们在暗处助他,这老残废为人阴险精明,如果让
他知道我们来了,他一定会放心大胆任性胡来,所以你最好少露面。”
“女儿记住了,我只要找那个什么鬼神愁。”辛云卿固执地说。
“你最好是记住。”辛夫人举手一挥,两名侍女退至她身后:“你去吧!我仍然隐
身在暗处,自己小心,我不可能一直就在你身边照料。”
“女儿自当小心。”辛石卿顺从地说,领了两名侍女匆匆走了。
“这丫头……”辛夫人冲爱女的背影苦笑。
25
杀戮正式展开,正邪公然决裂。
各种引诱的计谋与手段不再是秘密,双方都将引发的责任推给对方,各自用大嗓门
相互指责、走上了誓不两立的不归路。
谁也走不了,也不能走不愿走,侠义群雄们返城布置,风云会隐伏在每一阴暗角落
积极准备。
地缺知道自己的缺陷,木脚绝对没有真脚灵敏,即使轻功已臻化境,但绝难与姜步
虚这种超等高手比速度,因此先找地方躲藏,候机远走高飞。
风云会的人,都知道鬼神愁可怕,老残废并不怎么相信,经过这次凶狠阴毒的全力
一博,总算知道后生真的可畏。
他这老一代的高手名宿,横行霸道的岁月已经过去了,过去了的永不会再来。
他匿伏在邻舍的牲口栏附近,堆放草料的草仓房,眼看活行尸和两三名同伴,急如
丧家之犬匆匆逃经仓房。
他躲得更隐密,不随同伴逃走,直等到看清姜步虚与四海游龙的背影.消失在另一
方向,他这才放心大胆溜之大吉。
一口气逃出三里外,藉草木掩身飘忽不定,即使追踪术最高明的人,也不可能准确
地预估他的去向。
已经离开锦屏山区,接近山西北两三里的城郊,透过草木的空隙,可以看到两三里
外的县城。
伏在田野中的小径草丛,留心察看来路的动静,田野寂寂,一无所见,再察看小径
两端片刻,也没看到乡民走动。
“小狗大概追赶活行尸去了,我得赶快前往警告副会主。”他喃喃自语,扶弄着短
了三分之一的铁拐直咬牙:“丢掉拐尾我不甘心,在尉氏无法找到工匠打造,我得回去
找,不然再碰上对头,没有兵刃岂不危险?这该死的小狗,大概已经远出十里外了,可
是……”
他必须下定决心,是去向副会主警告呢?抑或是回去拾拐尾?
没有拐尾,铁拐的威力消失大半,碰上强敌,半节铁拐自保也不是易事,更不用说
攻击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不能没有兵刃任人宰割,一咬牙,走上了回头路。
重回现场,该是安全的。
回程他仍然采取安全措施,藉草木掩身绕道潜行,相距仅三四里,要不了片刻,村
舍在望。
隐身在草丛中向下窥伺,运气不错,三座村舍安静如恒,不时可以看到三两个村民
走动,可知已经没有佩刀带剑的人逗留。
事后远离现场,这是江湖朋友的金科玉律,所有的人,该已远走高飞了。
他仍然不敢大意,侦察了许久,确定没有异状,鬼神愁绝不可能仍在村中逗留,心
中一宽,小心地绕走,从村舍的西侧接近。
隐身在广场西端的树后,大喜过望,运气真好,那半段拐尾,静悄悄地摆在广场的
东北角小沟旁,乌光闪亮吸引目光。
拐尾一半已斜滑入小沟,如果滑下沟去,就得费事寻找了。
他隐伏在西侧,必须越过广场拾取,心中一兴奋,就忘了危险,木脚一点,轻灵地
跳入广场,欣然向东北角走去,脚下轻快,人逢喜事精神爽。
刚越过广场中心,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干咳。
他大吃一惊,干咳声似乎发自耳后。
他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反应极为敏捷,挟在胁下的断拐随身而转,向后挥出自保,
前冲八尺才倏然转身。
广场中心,站着叉手而立的西海游龙,虎目神光电射,凶狠地死盯着他。
他倒抽一口凉气、心中一寒,几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以他这种超拔的高手名宿
来说,怎么可能被人踢近身后而一无所觉?要不,就是这个四海游龙,真的有龙一样能
耐,能够飞腾变化。
心中一震,猛然想起必须先有兵刃,倏然急转身躯,想先拾回拐尾装上再说。
糟了!小沟旁站着鬼神愁姜步虚,手中轻晃着拐尾,身上仍然穿着破青衫,脸上有
令人莫测高深的邪笑,不怀好意地向他扬手打招呼。
“蹩龙,没错吧?我说过这老混蛋一定会回来的,这不是回来了吗?”姜步虚缓缓
向前迈步:“这老混蛋的铁拐,弹射的装置十分精巧,找兵器名匠打造,一个月不见得
能制造妥当,他舍得丢吗?你就是没见识,吵吵闹闹逼我拼命追,论经验见识,你那能
比得上我呀!”
“就算你的经验与见识比我丰富一百倍,我仍然可以把你打个半死。”四海游龙气
呼呼地说:“你吹牛说比美神机妙算的诸葛亮,狗屁!至少,你说活阎罗会来的估计,
就靠不住。”
“这怎能怪我靠不住,兔崽子们全逃掉了,消息传出,活阎罗又不是像你一样的大
白痴,他还敢来吗?不过,如果他能及时召集足够的人手,认为足以把你我埋葬掉,他
会来的,一定。”
谈笑间,一前一后把他堵住了。
“你两个小狗,真以为吃定老夫了?”他拉开马步举起半节铁拐戒备,色厉内荏:
“老夫横行天下半甲子,身经百战杀死无数强劲的高手……”
“半甲子又算得了什么?乌龟活了一千年,依然是一只乌龟,绝对变不了龙。”姜
步虚嘲弄地说:“我敢武断地说,半甲子以来。你所杀死的强劲对手,绝对不是凭你的
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