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飞燕惊龙
沈霞琳自发现杨梦寰后,一直就没有说话,呆睁一双大眼睛,望着朱若兰替梦寰疗伤,她脸上虽满是怜惜神情,但眉宇间并无愁虑之色,她相信黛姊姊无所不能,定可把梦寰的伤势疗好。
等她看到了朱若兰盈盈泪下,心头才有些吃惊,问道:“黛姊姊,你哭什么?寰哥哥伤得很重吗?”
朱若兰嗯了一声,道:“他伤得不但很重,而且在重伤之后又遭人暗中下了毒手,只怕是难以救得了。”
霞琳惊叫一声:“什么?你说寰哥哥不会活啦?”
朱若兰黯然接道:“目前还很难说,我们先找一处清静地方我再想办法试试。”
沈霞琳忽然淡淡一笑,道:“嗯!要是寰哥哥真的不能活了那我也活不多久啦。”
她说的是那样自然,不带一点勉强。
朱若兰秀目凝注在霞琳脸上,缓缓站起身子笑道:“琳妹妹他死了,你为什么不要活呢?”
霞琳仰头望着天上几片浮动的白云,脸上神情十分严肃地答道:“因为他死了,我就永远看不到啦!那我每天都要用很多的时间去想他,武功也不能学了,剑也不能练啦,唉!那真是很痛苦的事!”
说完,凄凉一笑,转脸问朱若兰道:“黛姊姊,寰哥哥死了,你心里难不难过?”
朱若兰叹道:“他要真死了,我心里自然是难过的……”
沈霞琳接道:“那你还要不要活?”
朱若兰被她问得呆了一呆,道:“我还要活下去,好替他报仇,而且还得替他选择一处风景最美的地方,建一座坟墓。”
霞琳笑道:“对啦!那地方要很多的花树,很多的鸟儿,让那些鸟儿每天唱歌给他听……”
忽然她长长叹息一声,又道:“不过,他死了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朱若兰幽幽一笑,抱着梦寰,向前走去。霞琳跟在她身后,默默无言地走着,她脸上毫无悲枪之色,而是一片茫然若失的神情……
忽然,一声清越的鹤鸣,灵鹤玄玉由百丈以上的高空,疾射而下,直到朱若兰头上五尺左右,才振起平飞,鹤卷起的劲风,吹飘起朱若兰和梦寰的衣袂。
朱若兰侧脸望了那灵鹤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霞琳也失去了往日见到那灵鹤时的欢乐,自言自语他说道:“要是寰哥哥真的死了,我以后就不能再骑你玩了。”
通灵的玄玉,好像看出主人的不悦,缓展双翼,低随在朱若兰身后飞行,白羽红冠,在日光照耀下,光彩夺目。
两人转过了几个山脚,到一处山谷口边,朱若兰放下梦寰,扬手对灵鹤一声轻啸,啸声不大,但却悠扬婉转,似语如诉。
灵鹤闻得那清啸过后,振翅冲霄而起,盘旋数百丈以上高空,似在替主人守望放哨。
这座山口三面都是环绕的山壁,异常僻静清幽,朱若兰望了一眼笑道:“琳妹妹,我为了救你寰哥哥。不得不通权达变,你可不许笑我。”
霞琳道:“你救寰哥哥的性命,我自然不会笑你。”
朱若兰轻轻地叹息一声,把梦寰搂入怀中,暗中运集本身真气,缓缓低下头去,正待把樱唇接在梦寰嘴上,突然泛起一阵羞意,两臂一软,几乎把梦寰摔在地上。
霞琳细看黛姊姊,两颊如火,半合星目,不住地轻微喘息,似是很累一般,心中半知半解,一频眉头,问道:“黛姊姊,你很累吗?”
一向坚强的朱若兰,此刻忽然露出儿女情态,摇摇头,低声答道:“不是累,是我心里害怕?”
霞琳道:“你害怕什么?”
忽然,她若有所思,轻声一笑,道:“是了,你怕我看你亲寰哥哥是吗?那我转过脸去,不看好啦。”
说完,果然掉过头去,双时放在膝上,支颚静坐。
朱若兰忽然变得十分温柔,低声叫道:“琳妹妹,你转过来,我有话说。”
霞琳依言回过头,笑道:“什么事?”
朱若兰羞涩地一笑,道:“琳妹妹,我们女孩子家,和男人肌肤相亲,已是大不应该,如果再和他偎颊接唇,以后被人知道了,那还有何颜面立于人世?可是,我要不发一串真气,助他复生,只怕他难再活两个时辰了,这实使我进退两难!”
霞琳细看梦寰脸色,惨白如蜡,毫无血色,心头一急,两行清泪,又垂玉颊,低声求道,“黛姊姊,要是寰哥哥死了,我也是不能活的,你要是不肯救他,我……”
朱若兰急声接道:“我哪里是不肯救他,只是我……我心里有些害怕……”
霞琳奇道:“寰哥哥人最好,你救了他,他一定很感激你,等他伤好了,咱们三个人天天在一起玩,嗯!那一定玩得很快乐!”
朱若兰低头望了望怀中梦寰两眼,突然一咬牙,猛然伏下头去,把两片柔甜的樱唇,紧接在梦寰嘴上,舌尖运劲,挑开了杨梦寰紧闭的牙关,一股热流,缓缓注入梦寰口中。
杨梦寰得朱若兰以本身真气相助,片刻之后,果然清醒过来。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自己依偎在朱若兰的怀抱中,一挺身想挣扎起来,哪知他全身毫无气力,这一挣,竟未挣扎起来。
朱若兰粉脸上红霞未褪,两臂微一用力,把梦寰抱得更紧一点,含羞笑道:“你全身元气已耗损殆尽,又被人暗中下了毒手,快给我静躺着,不要讲话,不要挣动,等我替你打通奇经八脉之后,咱们再谈不迟。”
杨梦寰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微微地点点头,目光又转投到霞琳身上。
沈霞琳慢慢地把身子移近到他身边,摇摇头,轻声说道:“寰哥哥,黛姊姊不要你说话,但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梦寰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嘴角间荡起了一丝笑意。
朱若兰见梦寰被自己内腑元气引接了他一缕若断残息,转醒之后,立时又暗中运集功力。她知道,如果不及时打通他奇经八脉,在一刻工夫之后,他又将昏死过去。
她无暇对霞琳解说,很快地把梦寰放在地上,右腕虚空连扬,指风震得杨梦寰衣着不停波动。
但见朱若兰粉颊上汗水如豆,随着她扬起的玉腕,滚滚而下,娇喘之声,也逐渐急促,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她才停下手,闭上眼睛休息。
杨梦寰经朱若兰运功打通奇经八脉后,全身机能,陡然恢复,一挺身坐了起来,转脸望朱若兰时,只见她匀红的嫩脸,已变成苍白之色,黛眉轻颦,樱口半启,呼吸沉重,似已疲累至极。
霞琳由怀中取出一方白色绢帕,缓缓移到朱若兰身侧,替她擦试脸上汗水,目光中满是怜借。
杨梦寰呆呆地坐在一侧,望着眼前一对如花玉人,突然他放声大笑起来。
霞琳惊愕地转过身子,问道:“寰哥哥,你笑什么?”
杨梦寰霍然由地上跃起,步履踉跄的向前奔去。
沈姑娘惊叫一声:“寰哥哥,你不认识我和黛姊姊了吗?”
她惶急地纵身一跃,拦在梦寰前面,秀目中满含泪水,幽幽问道:“寰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啦?”
梦寰翻动两下眼珠子,冷漠地望了霞琳一眼,继续向前冲去。
沈霞琳心头大急,双臂一展,紧紧把梦寰抱住,粉脸偎入梦寰胸前,鸣咽着说道,“寰哥哥,这些日子来,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是你为什么不理我?……”
耳际响起朱若兰长长的叹息道:“琳妹妹,不要哭了,他不是不理你,他疯了。”
霞琳啊了一声,道:“什么?寰哥哥发了疯啦?”
朱若兰点点头,道:“他被人用极险毒的功夫,伤了内腑和“天灵”要穴,神智已经错乱,咱们先找一处可以存身的地方,让他静养几天,我再仔细的替他检查检查,看看是什么功夫所伤?”杨梦寰已被朱若兰打通了奇经八脉,但他内腑重伤,并未好转,是以全身毫无劲力,被霞琳紧紧一抱,竟然挣动不得。
朱若兰疾扬玉掌,轻轻拍中了梦寰穴道,低声对霞琳说道:“琳妹妹,你抱着他,咱们找一处能遮风的地方,再想法子替他疗治。”
两人茫然地向前走着,不知道翻越过了多少山岭,夕阳返照在山顶的积雪上,闪起一片耀眼的光辉。沈霞琳忽有所感地停住了脚步,叫道:“黛姊姊,不要走啦?”
朱若兰啊了一声,回过头,愕然地望着霞琳。
晚风吹飘着她白色衣袂,只见她脸上浮现出安详的笑意,端庄地站在雪地中,望着那将尽的夕阳,慢慢说道:“太阳快要沉下西山了,可是在太阳将落的时候,总会有一阵最好看的美丽景色……”
朱若兰心头一凛,接道:“什么?霞妹妹,你知道他不能……”
霞琳笑现双面,很自信地接道:“嗯……我说寰哥哥,一定不会死了。”
朱若兰只听得怔了一怔,暗暗叹息一声,因为,她在这一段行程中,已把胸中所学,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始终想不出解救梦寰的办法。她心中明白,梦寰全身元气消耗已尽,除非有奇迹发生,决难再活过三天,何况,他在重伤之后,又遭人暗下毒手,用险歹无比的内家功夫伤了他体内脉穴,她虽然查出他的脉穴遭人暗伤,但却无法找出对方用的什么功夫,即是自己不惜拼耗元气,每隔十二个时辰,打通他奇经八脉一次,但也绝不能阻止住他体内受伤脉穴的恶化,只不过多延长他几天寿命,而且在这多延长寿命几日之中,还无法使他的神智保持清醒。
霞琳见朱若兰默然不语,微微一笑,又道:“寰哥哥如果会死,他一定有很多话对我们说,就像这太阳要落的时候一样,有一段很安样、很清楚的时间。”
朱若兰位然叹道:“琳妹妹,你不要傻想了,他……他恐怕是没有救了!”
霞琳望着那逐渐沉没的红日,娇稚无邪的脸上,忽又现出奇异之色,一颦秀盾,笑道:“黛姊姊,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朱若兰道:“你说吧?只要妹姊能办得到,一定不让你失……”
霞琳道:“要是我寰哥哥真的不能活了,你要替他建一座很好的坟墓,是吗?”
朱若兰道:“不但要替他建一座很好的坟墓,我还要走遍天涯,追杀伤他的人。”
霞琳笑道:“你把那坟墓建的很大很大,我去住在里面好吗?”
朱若兰听得一呆,道:“你……你要活生生陪他殉葬?”
沈霞琳笑道:“我陪他在一起,可以替他作很多的事……”
朱若兰凄凉地接道:“琳妹妹,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走吧!天已经快黑了,咱们得在夜幕低垂之前,找一处栖身的地方。”
说完,拉着霞琳,向前奔去。
两人又翻过几座山峰,天色已黑了下来。朱若兰运足眼神,四下搜望,只见正北方一处山壁下面,似乎是有几座房舍,隐现在苍茫暮色中。
朱若兰运气行功,拉着霞琳加快脚步赶去。
两人到了那座山壁下,果然见一座茅庐,依山而筑。
虽是一座茅舍,但修筑得十分整齐有序,正厅厢房,三环对立,不下七八间之多,门前修竹,院中垂柳,两扇篱门,半掩半开,除了正厅可见灯光之外,两面厢房,一片漆黑。
朱若兰仔细地打量四周形势,只见那茅舍依山而建,山势形态,自成半圆形,一半抱着这座茅舍,山脊平阔,两端突高,看上去似一只卧虎。
她暗暗赞道:好一块卧虎之地,这茅舍中的主人,必非平常之人。
大概是盘空灵鹤,两翼扑扇出呼呼的风声。惊动了那房中主人,但听一声呀然门响,微弱的星光下,走出来一个中年文士。
朱若兰抬眼望去,只见那文士年约三旬开外,头戴儒中,身穿蓝衫,含笑而来。
他打量了朱若兰一眼后,复露惊愕之色,但一刹那间,又恢复平静,目光转投到霞琳身上,又抬头望了望那盘飞在空中的灵鹤。才抱拳一礼,微笑道:“两位可是要借宿的吗?”
朱若兰微一拱手,答道:“在下师兄妹三人因为贪看景色,错过宿处……”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那位白衣姑娘怀中的人,可是受了伤吗?”
朱若兰微觉脸上一热,还未想出适当措词答复,霞琳已抢先答道:“嗯!不错,我寰哥哥伤得很厉害……”
她本想接着未说完的话,却被朱若兰截断了话把儿,接道:“我们遇上了昔年几个仇人,我师兄和他们动手时,被人所伤,而且伤的很重,故而无法连夜赶路……”
那中年文士朗朗一笑,接道:“两位如是想借用寒舍,宿住几日,以替令师兄疗伤,尽管请住就是。只是寒山荒区,无物以敬佳宾。”
说完又是朗朗一声长笑。
朱若兰暗中已留上了心,打量那中年文士几眼,只见他神采奕奕,英华内含,分明是一个内功极为精深之人,而且目光经常在自己脸上打转,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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