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汉妖狐





  “这个……” 
  “走啦走啦!你不是要办事吗?我不坐轿,陪你走路,我从来没有交过年岁相若的朋友,我好高兴。” 
  陈逸绿那撒娇的神情,不是任何正常男人所能拒绝得了的,三分爱娇,三分无邪,再加上三分纯真,似乎真是一位天真无邪,不知人世险恶的小姑娘。 
  “我知道静园,我有舟代步……”卓天威将刀一丢,有点迟疑:“陈姑娘,这是我个人的事……” 
  “那岂不是更好吗?你会带我去吧?” 
  “这……” 
  “走嘛走嘛!你……你贵姓呀?” 
  “卓天威……” 
  “哎呀!你就是那位几乎把苏州闹得天翻地覆的卓天威?难怪你把武曲星打惨了。我不管,我要你带我会见识见识,好不好嘛?” 
  好不好?她亲呢地挽了卓天威的臂膀,雀跃地往河边走,天真得像是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当然不是小女孩。         
  静园依然静悄悄。 
  卓天威站在大开的园门外,心中疑云大起。 
  陈逸绿与他并肩俏立,后面跟着两位保镖:冯翱、冯翔两兄弟。两位侍文:小春和小夏。 
  姑娘的软轿由陆路来,这时尚未赶到。 
  “怎么不像有人。”卓天威皱着眉头说。 
  的确不像有人,连园丁花匠也一个不见。 
  “这叫做疑兵之计,欲盖弥彰呀!”逸绿用纤手指指点点:“你瞧,所有的门窗都是打开的,人躲在里面,可以看清外面的动静。 
  杭霸主雄才大略,但机智不足,他要寻找三星盟的主力加以打击,不屑向人少的地方浪费精力,没想到静园有主力隐伏,要是不信,进去便知。” 
  “进去便知?”他扭头用奇异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天真无邪的少女,似乎这位少女是来自其他世界的怪物。 
  “是啊!不进去怎么知道呢?”陈逸绿坦然地注视着他,脸上有妩媚的微笑,坦然的目光表示毫无心机,那双秋水明眸好亮好亮。 
  “既然人都躲在屋内,进屋之后结果如何?屋内狭窄不便施展,有如鼠斗于窟力大者胜,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 
  “这……” 
  “姑娘在江湖闯荡多久了?”他追问,目光逼视着对方的剪水双瞳,要探索什么,要发现什么。 
  “我是来游江南的,离家快一年了。”陈逸绿颇为得意地说:“江南果然名不虚传,山明水秀人杰地灵,不像太行山原始荒僻,我真不想回去呢,我要叫爹在江南建别庄,最好在苏州买一座大园。” 
  “我虽然在此之前不曾在江湖闯荡,但多少知道一些武林轶闻,三庄五谷十世家,闯道约朋友应该多少知道一些。譬如说,万一碰上三邪神五妖仙,或者天下七大凶人,应该有自知之明,知所防范或趋避,以免枉送性命。据我所知,缥缈山庄是三庄之一,位于太行山五山十八寨之中,连太行山巨匪也不敢正视该庄,外人更不易知悉,是神秘而极为引人注目的武林山庄。令尊缥缈神龙也是武林朋友极为尊崇的怪杰,亦正亦邪的武林神秘高手之一,无人不知。” 
  “你不必讨好找。”陈逸绿的语气坦率可爱:“有许多人害怕我爹倒是真的。” 
  “是啊!所以有人说;宁可让老天爷的一记霹雳头上,也不要让令算找上头来发雷霆。”他也笑了:“所以,令尊如果来江南建别庄,会掀起江湖风暴的。如果贵山庄的情景与这里一样,门户大开,见不到一个人影,登门寻仇的人,敢不敢昂然进入呢?” 
  “卓公子,你在说不可能发生的事。”陈逸绿灿然娇笑:“山庄龙虎十八卫,欢迎任何人登门挑衅,绝不会躲躲藏藏。” 
  “我的意思是假如……” 
  “没有假如。不管怎样,我先进去看。” 
  “这……” 
  “属下先进去,小姐务请稍候。”保镖冯翱欠身说着,举手一挥,李乃弟冯翔向不远处的宅院掠去。 
  “卓公子,冯翱的武功是不错的。”陈逸绿妩媚地瞥了他一眼:“他能接下我天机十八剑的十剑。你真了不起哪!你是我所碰上的高手中,最高明的高手中的高手,陪我到扬州一带游玩嘛,好不好?” 
  “到扬州玩?”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他哪有工夫游玩? 
  “我好寂寞。”陈逸绿脸上的爱娇笑容一点也不寂寞:“在身边团团转的,都是庄里的人,走一步,前面有人探道,后面有人寸步不离,烦都烦死了。而想接近我和我交朋友的人,一听我是缥缈山庄的人就吓跑了。你猜,在苏州我有多少人?” 
  “大概不少吧?” 
  “是啊!足有八十个呢,你需要我帮忙吗?” 
  “不……” 
  “不要急急忙忙拒绝我嘛!”陈逸绿挽住他的臂膀,转螓首凝视着他,灵秀的明眸有冀求的神情流露:“三星盟、杭霸主,他们算什么呢?他们如果不客气,我叫三总管除掉他们算了。” 
  “谁是三总管?” 
  “我家山庄的三总管姜彪,绰号叫五毒瘟神。他带了护卫负责监视此地的浪人,不容许有人对本山庄的人有所冒犯,我叫小春去叫他带人来。小春!” 
  “小婢在。”小春恭敬地答。 
  “不要叫人来,陈姑娘。”他不得不出声相阻:“你一定是集宠爱于一身,有点娇纵任性,是不是?” 
  “这……这有什么不对吗?”陈速绿似乎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那会让你觉得你像个女皇,你会觉得每个人都必须顺从你,奉承你,你会觉得你做的每一件事部是对的,包括你突然用天机十八剑向我攻击,而我却赤手空拳,毫无防备……”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想做就做。”陈逸绿苦着脸面有愧色:“我……我一定会改,告诉我,说你原谅我了好不好?” 
  面对这么一个纯真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他能说什么呢? 
  不过,天机十八剑并没带给他任何伤害,肉体上的伤害他承受得了,所以将陈逸绿与傅凤鸣比较,他反而觉得陈逸绿天真可爱些。 
  陈逸绿所说的话,有点让他觉得无邪坦率,甚至有些令人怜爱的感觉,而博凤鸣所说的话却会刺伤人。 
  也许,傅凤鸣是侠义门人的子女,而陈逸绿却是武林亦正亦邪怪杰的后裔,因而有所不同吧! 
  “我很愿意做你的朋友。”他诚恳地说:“但请你记住,每个人处事的方法都不一样,你要尊重朋友的意见,避免越俎代疱自作主张,好吗?” 
  “我……我会记住你的话,卓公子。” 
  “你是一位好姑娘。”他含笑拍拍挽在臂膀上那温润可爱的小手:“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真的。” 
  “哦!我好高兴啊!”陈逸绿雀跃地娇叫,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女孩。 
  不远处大宅前的门阶上,出现冯翱的身影,打出要众人动身的手式,还有只有自己人才懂的信号。 
  “奇怪,里面真的没有人。”陈逸绿一面说一面挽了他的手举步进入园门:“难道说,三总管的消息不确,这里不是……” 
  “贵总管的消息、没有错,只是时效已失。”他说:“目下那些江湖好汉正在作殊死斗,来去频繁,行动时变,情势变化多端。这里我来过,确是三星盟的一处主要隐身的地方。” 
  冯翱降阶相迎,欠身恭敬地引手虚引。 
  “小姐请进,里间空无人影,人已经走光了。” 
  卓天威将举步升阶的陈逸绿拉住,虎目惊觉地透过敞开的中厅门,打量陈设华丽的大厅堂。 
  “陈姑娘,不要进去。”他笑笑说:“主人不在,擅闯私宅于礼不合,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到别处另找线索,我会找到天字星的,走!” 
  “可是,卓公子,过门不入……”陈逸绿忘了刚才他的要求:尊重朋友的意见。 
  “呵呵!如果是朋友,过门不久才会失利。走!我知道在何处可以找到线索。”他转身便走:“杭霸主的人,可以供给正确的消息。” 
  “去找杭霸主?”陈逸绿不再坚持,大概对卓天威已有相当认识,坚持反而会引起反感,只好乖乖离开。 
  “当然仓促间不易找到杭霸主,我的目标也不是杭霸主。”他饱含深意地回望寂静的静园一眼:“虽然他那些手下也曾一而再向我下毒手。” 
  “那就去找他呀!打蛇打头……” 
  “他现在自顾不暇,尽量设法避开我,我并不急,他会来找找的,除非他识时务退出苏州,他不是一个肯轻于承认失败的人。” 
  两人谈谈说说,相偎相倚走向里外的泊舟处。 
  浪里锹坐在河岸的柳树下,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葫芦酒和一包卤菜,正吃得津津有味,远远地看到卓天威五个人缓步而来,赶忙收拾残肴,一蹦而起。 
  “且慢解缆。”走近的卓天威突然叫,转向偎在他身旁的陈逸绿说:“现在,你打算看热闹吗?” 
  “看热闹?”陈选绿一头雾水讶然问。 
  “对,看热闹。”他肯定地说。 
  “你是说…” 
  “记得静园的房屋格局吗?” 
  “这……我没留意。 
  “你看。”他折柳枝在地上划动:“这是正宅的位置,这是客人寄轿安顿随从的东路院处。这是两厢,这是……正厅的两侧都有着复壁,内面的穿堂很可能有着巧妙的密室。现在,我们再折回去看看吧。” 
  “什么?回去看?”陈逸绿显然大感惊讶。 
  “对。现在,躲藏着的人该已出来了。” 
  “咦!你是说……” 
  “我们必需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必需在跟踪的两位仁兄将信号传回之前赶到,就有热闹可看了。你带了人从东跨院绕人,自后院抄出。现在,走!”         
  静园并不静。 
  十二个穿一式宽大青袄、戴仅露双目头罩的人,聚集在堂上议论纷纷。 
  十二个人,有四人手上挟有夺自宋家的匣弩。另四人各有一具可喷洒毒烟或毒液的紫铜尺二长喷管。 
  “这小畜生机警绝伦,咱们失败了”。坐在上首大环椅内那位矮身材的人咬牙说:“此人不除,咱们食寝难安。你们赶快通知各路的人,严防意外。这里的事,赶快处理,地窖里的人,切记不留活日,我先走一步。” 
  “地窖里的人,有利用的必要,可用作下一次陷阱的诱饵,不妨把人带走备用。” 
  “不行。”矮身材的蒙面人断然拒绝,离坐而起:“他们已看到汪老的本来面目,弄不好会坏事。下一次布阱的事,必须谋而后动。我先走了。” 
  走了四个人,是从后堂走的。 
  送走了为首的人,一位蒙面人将匣弩往长案上一放,发出一声呼啸! 
  后堂奔出两个同样打扮的蒙面人,都佩了轻巧的狭锋刀,露在外面的双目冷电四射,显然都是内家高手。 
  “怎么了?”一人向发忽哨的蒙面人问。 
  “小畜生不上当,咱们必须立即撤走。”为首的蒙面人说:“地窟里的六个人,把他们处理掉。” 
  “这……我要留下那女的……” 
  “你想死呀?你!汪老会活剥了你。那鬼女人是首先认出汪老身份的人,你知道后果如何吗?就算这次能成功地把小畜生宰了,也不能留活口,这点规矩你该懂。” 
  “好了好了,别摆出臭面孔教训人了,这就处理?” 
  “是的,马上处理……” 
  话未完,一声长啸划空而至! 
  “咦!”所有的人皆吃了一惊,同声讶然轻呼。 
  “有警!糟!小畜生回来了。”为首的蒙面人惊叫:“快!各就各位……” 
  “哈哈哈哈……”厅门狂笑声震耳,人影带着笑声向堂上电射而来。 
  “毙了他……”为首的蒙面人狂叫,急抓案上的匣弩,反应相当敏捷。 
  “啪!”崩簧暴响,三枝弩箭破空而飞。 
  最外侧的那位蒙面人反应最快,匣弩一抬便发射出弯箭,急袭电射而至的快速人影。 
  这种小型匣弩一次只能发射三枝弩箭,装填很费事,近距离发射,发则必中,十分霸道,力可贵甲。 
  可是,来人早有准备,恰好闪在一根厅往后,而且已先一刹那发射令人难以看清形影的飞刀。 
  人影奔窜。狂叫、摔倒。 
  匣弩摔出、崩发。 
  喷管砰然,毒雾乱喷。 
  不速之客在刹那间发出九把飞刀,几乎像同一瞬间完成,随即倒退飞跃,两起落便消失在厅门外。 
  唯一逃脱灾难的人,是那位要求留下地窟中鬼女人的蒙面人,闪在厅角拔出狭锋刀护着身,本想等同伴先用匣弩制敌,匣弩无功再抢出拼命。 
  眼前的景象,可就把这位仁兄吓了个胆裂魂飞,九个同伴像发狂般叫号、扭曲、旋转、摔倒…… 
  “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