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魔女传
创一家,自已也应该继续研究,到日後相见,也好互相印证。剑谱虽失,但他已记在心中,
穷廿年之力,博探各家,创出一路超凡人圣的剑法,遂定名为“天山剑法”。岳呜珂是他到
天山之後第叁年所收的弟子,岳呜珂一路长大,一路学剑,师徒两人常常将新研究的剑法,
拆招实习。所以天山剑法的完成,岳鸣珂也有一份功劳。两年前,霍天都忽听得武林朋友传
言,说是 北绿林道上,出现了一个妙龄少女,武功精强,剑法奇绝,一算廿年之期巳满,
其时岳呜珂已经下山,霍天都将他招回,将廿年前的一段公案说与他知,叫他路过 西时,
务必要访那位玉罗刹。
说至此处,岳呜珂道:“所以我适才兴玉罗刹比剑,一见她的剑势恰恰与师父所传相
反,因此敢断定她就是我师娘的徒弟。”两人边说边行,不觉巳到了黄龙洞,卓一航领先进
人洞中,似觉遗香犹在,脑海中不觉泛上了玉罗刹的亭亭倩影,颇为怅惘。两人一路行人後
洞,果然见有两块岩石并列,状如屏风。岳鸣珂奋起内家真力,呼呼两掌,将岩石打得两边
摇动,顺手一扳,将岩石向左右各挪动少许,两人举步人内,忽见一个骷髅,端坐壁上龛
中。
岳鸣珂跪下去磕了叁个响头,抬头一看,只见石壁上刻满了各种剑法,打起火石,四处
找寻,却不见剑谱。想是师娘熟习之後,巳把它毁了。岳呜珂叩头禀道:师娘在上,今日弟
子请你移转天山与师父相见,愿你暗中保佑,不要毁了法体。将骷髅取了下来,忽见龛下装
着一卷羊皮书,书上满载各种剑式,与石壁上所刻的相同。翻到最後几页,却是用血写成的
文宇。岳鸣珂细读下去,原来是师娘断断续续的日记。头一两段写自己与丈夫别後,怎样深
夜忏悔,所以时时午夜梦回,就咬破指头,滴血写宇。希望廿年後相见,以此日记,证明相
爱之深。後面几段写练剑的进境。有一段道:
“天都搜罗世间剑谱,必探纳各派精华,创世正宗剑法,余偏反其道而行之,以永保先
手,雷霆疾击为主,今後世剑客,知一正一反,俱足以永垂不朽也。”
岳鸣珂叹息一声,跳过一页,忽见一段写道:
“昨夜群狼饿嗥,余仗剑出洞,忽闻女孩哭声,驱散群狼,在狼窟中,发现女孩,身驱
赤裸,约叁四岁,见余来惊恐万状,跳跃如飞,发音咿呀,不可辨识,噫,此女孩乃群狼所
哺,岂非异事。余穷搜狼窟,见有衣带,已将腐烂,细辨之,宇迹模棚可读,始知此女姓
练,父为穷儒,逃荒至此,母难产死,其父弃於华山脚下,原冀山中寺僧,发现抚养,不意
乃为母狼挈去。意得不死,而又与余遇合,冥冥中岂非有天意乎?因携此女回洞,决收其为
徒,仗其先天票赋,培其根元,授其武功,他日或将为我派放一异彩也。”
岳鸣珂招手叫卓一航看了,说道:“原来这玉罗刹乃是母狼所乳大的。”再看下去,又
有一段道:“练女今日毛自尽脱,余下山市布,为其裁衣,伊初学人言,呼余“妈妈”,心
中有感,不禁泪下。此女自脱离狼窟之後,野性惭除,不再咬人啮物矣。余为之取名日霓
裳。记余为彼初缝彩衣也。”
以後又有一两段写练霓裳练剑的进境。最後一段,字迹凌乱,写道:
“昨晚坐关潜修,习练内功,不意噩梦突来,恍惚有无数恶魔,与余相斗,余力斩群
魔,醒来下身瘫痪,不可转动,上身亦有 木之感。余所习不纯,竟招走火入魔之祸,嗟
乎!余与天都其不可复见矣。”
岳呜珂叹道:“我师父说内功不可强修,尤其不可猎捷速进。不想以师娘这样的大行
家,竟然也遭此祸。”岳呜珂看完之後,把羊皮书卷入囊中,说道:“这卷书是我师娘心
血,我想托人带回去给我师父。”正说话闲,洞外忽然火光一闪。
两人吃了一惊,跳起来时,却见贞乾道长,缓缓走进,岳呜珂松了口气。贞乾道长道:
“我与天都居士,紫阳道长都是至交。前日玉罗刹求我将她师父遗体,运回峨嵋。偏遇应修
阳等一班老贼来此斗剑,直延至如今,始能办理。碰巧遇见你们,这真好极了。”岳呜珂
道:“不必运去峨嵋,我的师父现在天山。”贞乾道人道:“这我早已知道,只是你的师娘
不知道罢了。”贞乾道人带来了一个木匣,放在外洞,岳呜珂将师娘的遗骸放人匣中,忽然
说道:“贞乾道长,我托你将一卷书带到天山,交我师父。千万不可失了。”贞乾道长微露
愠容,岳呜珂慌忙说道:“不是做小辈的无礼,事关这本书若落在邪派手上,後害非浅。”
贞乾道长将书接过,笑道:“我尽心保护便是,你不怕我偷看麽?”岳呜珂连呼“罪过”。
贞乾道长一笑纳入怀中。岳呜珂再巡视一周,忽然拔出佩剑,在石壁上嗖嗖乱削,不过一
会,把石壁上刻着的剑式全削了去。贞乾道人说道:“你师娘所创的凶残剑法,实在不宜留
在世问。”卓一航道:“剑法虽凶,用得其正,也可以除暴安良。”贞乾道人笑道:“看来
你和玉罗刹倒很没缘。”卓一航急道:“道长休得取笑。”
叁人把事情办好之後,各自分手。卓一航晓行夜宿,数天之後,回到家中,老家人一
见,喜得流泪,说道:“小少爷,千盼万盼,好不容易盼得你回来了,老大人思念成疾,等
着见你呢!”卓一航急忙跑进内室,见了爷爷,大哭拜倒,卓仲廉一见了他,病容倒减了不
少,说道:“你哭什麽?你爸怎麽不回?”卓一航见祖父有病,那里敢说,只得饰词回覆,
说爸爸身为京官,还未能辞职。卓仲廉道:“官场险恶,不做也罢。”
过了几日,卓仲廉病体惭健,说起当日碰见玉罗刹之事,犹有馀悸。又问起耿绍南的来
历,卓一航如实说了。卓仲廉这才知道孙儿文武双修,竟是武当门下,当下又喜又惊,说
道:“你文武双修,自然好极。只是你是武当门下,可千万不要在江湖道上,胡乱行走。万
一碰到了玉罗刹,那就糟了。玉罗刹好像特别仇视你们武当门人。”卓一航不敢说出遇见玉
罗刹的事,只道:“孙儿等时局稍好,总要求个正途出身,继承祖业。”卓仲廉道:“这样
便好。”又道:“其实玉罗刹也不是坏人,她劫了我的银两,我一点也不怨恨。”卓一航听
得祖父如此说法,不知怎的,心中暗暗欢喜。
自此,卓一航闭户读书,虔心练剑,约过了两月,忽然一日,京中派了两个钦差,来见
卓仲廉,卓一航在房中听得祖父哭声,急忙走出,只见祖父已经晕死地上。正是:伤心宦海
风波险,一纸书来愁断肠。欲知後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上卷——第五回 平地波澜 奸人施毒手 小城烽火 密室露阴谋
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上卷 第五回
平地波澜 奸人施毒手
小城烽火 密室露阴谋 卓一航走出房来,只见祖父气若游丝,面如金纸。急忙叫来家人将他扶人卧房。这时卓
一航虽然心中急乱,但钦差在堂,无人款待,自己不能不陪。正钦差歉然说道:“皇上对卓
老大人非常思念,想不到一纸诏书,累他伤心如此。”卓一航问道:“诏书上说些什麽,可
能见告麽?”那两个钦差和卓仲廉曾是一殿之臣,私交颇好。当下将皇帝何以突然宣召卓仲
廉的事情说了。原来神宗皇帝误信奸人之言,将卓一航的父亲卓继贤杀了,後来案情虽然平
反过来,并追赠了卓继贤做太子少保,但於心总觉不安。一日和大学士方从哲谈起,神宗忽
然想起了卓继贤的父亲卓仲廉,喟然叹道:“他们父子都是贸良正直之臣,卓仲廉若看到邸
抄,不知可会埋怨朕麽?”方从哲道:“卓仲廉世受国恩,那会怨怼?陛下思念於他,目前
吏部尚书出缺,何不召他入阁。”神宗道:“朝中正乏老成谋国之臣,卿言甚合朕意。”当
即写了诏书,派两名钦差专程送陕,要他回朝,诏书中提到了卓继贤受追赠为太子少保之
事,在神宗的意思,本是对臣下示恩,想不到卓仲廉尚未见到邸抄,突然知道儿子死讯,心
伤过度,病後身躯,竟自支持不住了。
正说话间,内堂隐有哭声,钦差急道:“世兄不必拘礼,请替我们问候令祖。”卓一航
告了个罪,进入内堂,只见家人乱成一片,卓仲廉奄奄一息,见卓一航人来,招招手道:
“你过来。”卓一航走近沮父身边,含泪说道:“爷爷请恕孙儿不孝之罪。”卓仲廉断断续
续的说道:“你以後不必应考了,就在家中读书务农吧。”说完之後,双腿一伸,断了呼
吸。卓一航放声大哭,老家人劝道:“老大人年过六旬,寿终正寝,少爷不必过度悲伤。钦
差大人还在外面,应该请他们祟告皇上,然後开灵土葬。”卓一航揩乾眼泪,到客厅禀告钦
差。钦差嗟叹不巳,当晚在卓家过宿,第二日卓家已设了灵位,停棺西厅,两个钦差都恭恭
敬敬的在灵前点了叁炷香烟,以同僚之谊致祭,卓一航匍匐地上,叩头谢礼。正钦差伸手来
扶,劝道:“世兄节哀,我们回京禀告皇上,一定替老大人讨个封赠。”管家的备好程仪,
准备钦差辞行,卓一航忽然跳了起来,颤声说道:“钦差大人慢走
钦差和管家都吃了一惊,心想卓一航知书识礼,何以会突然失态。跳起来已是不该,劝
钦差慢走更是失礼。管家急道:“少爷,老大人生荣死哀,钦差大人亲来祭奠,你还不叩谢
皇上洪恩!”卓一航定了定神,忽然说道:“钦差大人,请进内房一坐。”管家的心惊肉
跳,钦差也变了颜色。
卓一航将两位钦差带进书房,管家的跟在後面,卓一航道:“你出去看守灵堂。”随手
将房门关上。老管家忧心忡忡,心想少主行为颠倒,莫非是撞了“邪神”,但在钦差大人面
前,却又不便说话,只好一路念着“老天菩萨保佑”,退了出去。
两位钦差也是惊疑不定,只道是卓一航有事请托,但照理来说,他正忙於丧事,就是想
在官场钻营,也非其时。卓一航将房门关好,小声问道:“钦差大人可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
麽?”正钦差变色说道:“没有呀!”副钦差道:“世兄真是照料周到,我们年纪虽老,这
点风霜还熬得住,倒是世兄重孝在身,还望节哀免致伤神为好。”这话暗藏讥讽,卓一航
道:“钦差大人请怒无礼,适才我见李大人右掌的掌心似乎有些异样。”正钦差姓李,闻言
不觉摊掌一看,顿时面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来。掌心上现出一点点的红粒,就像出疹子一般,
副钦差姓周,摊出右掌来看,也是一般。卓一航道:“两位大人请用指甲一捻,看是痛也不
痛。”两位钦差依言试了,以前的读书人都惯留长长的指甲,他们用左手指甲,猛刺右掌掌
心,居然一点也不见痛,倒是有点 痒的感觉。卓一航又道:“两位大人请用手指轻按头颈
後脊骨上部的第七节,看看如何?”这时两个钦差就如同孩子一般听从卓一航的摆布,各以
手指轻按对方头颈後脊骨上部的第七节,只这麽轻轻一按,两人都痛得叫出声来。急忙问
道:“这是什麽道理?世兄如何知道?”
卓一航叹口气道:“两位大人都受了暗算了,这是江湖上最阴毒的阴风毒砂掌。刚才李
大人伸手拉我,我才瞧出,想来这些红疹是刚刚发作出来的,所以大人还未知道。受了阴风
毒砂掌的暗算,发作後十二个时辰之内,若不救治,恐有性命之忧,所以晚生也顾不得失
礼,要对大人直言了。”须知在封建皇朝,钦差代表皇帝,若然死在卓家,那麽菲但卓家有
抄家灭族之祸,地方官吏也要受牵连。关系如此重大,卓一航虽在重孝之中,也不能不管
了。
两个钦差面如土色,急忙说道:“那麽就请世兄救治。”卓一航把管家叫进,叫他另辟
静室,除至亲好友外,暂不报丧。在静室中取出金针,在两位钦差的“脊心穴”.“凤尾
穴”、“精促穴”上各刺了一针,两位钦差顿觉心胃酸胀,吐了一摊黄水,不久周身发热。
卓一航道:“我这是促它的毒性早发。两位大人先躺一阵,今晚还要继续治疗。”收起金
针,忽然问道:“保护两位人人的卫士是谁!人可靠吗?”
李钦差道:“此次出京,皇上派锦衣卫的秦指挥随行,此人是世袭指挥,皇上亲信,而
且为人正直,断无暗算我们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