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魔女传





佩剑,乃他师父在天山所炼的两把宝剑之一,神物利器,突然不见,如何不惊。急忙起来寻 
觅,刚刚下得床来,对面墙上的大镜忽然慢慢移开,缕缕暗香,弥漫室内,镜後竟是一道暗 
门,一个美妇人轻轻的走了出来,格格笑道:“你醒来了?” 
  岳呜珂道:“你是谁?为什麽把我的宝剑偷了?”那美妇大笑道:“宝剑?什麽宝剑值 
得大惊小怪?我这里的宝物多着呢,你要多少?”随手打开一个抽屉,只见宝气珠光,耀眼 
生缬。里面堆满了珊瑚宝石,翡翠珍珠。美妇人以为岳呜珂必定惊讶,那知岳呜珂说道: 
“这些东西再多十倍也比不得我的宝剑!”美妇人轻蔑一笑,道:“宝剑算得什麽?你喜欢 
宝剑,我这里有的是!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你要什麽便有什麽?”岳呜珂道:“你到底是 
谁?”美妇人又笑道:“你瞧这里可像人间所在?”岳呜珂轻咬舌头,隐隐生痛,情知不是 
作梦,便道:“难道你这里是广寒仙府不成?”美妇大笑道:“也差不多!”说着挨近身 
来,香气越发浓郁。 
  岳呜珂心神一荡,只觉这香味十分奇怪,吸人鼻端,醉魂酥骨,渐惭面红耳热血脉愤 
张。岳呜珂心道:“莫非是遇了邪魔,来试我的定力?”盘膝一坐,又用起功来。那美妇人 
挨着岳呜珂身子,用手指拨他眼皮,岳呜珂只是不理。美妇大笑道:“你又不是和尚,打坐 
作甚?”岳呜珂仍然不理。美妇人又笑道:“我闻有道高僧,目不迷於五色,耳不惑於五 
声,你不敢张开眼睛,怎麽能做高僧!”岳鸣珂心头一震,益发怀疑她是妖邪,心中想道: 
“我虽未闻大乘佛理,但镜明长老说我颇有慧根,也曾传过我明心见性的真言。我倒要试试 
自己的定力。”倏的张开眼睛,眼观鼻,鼻观心,气聚丹田,行起吐纳之道。那美妇人见他 
若无其事,也是颇为奇怪,索性把身子凑了上来,向他嘘气,岳呜珂试运“沾衣十八跌”的 
功夫,鼓气一弹,那美妇人“哎唷”一声,跌落床下,娇嗔骂道:“你用什麽妖术?” 
  岳呜珂试用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试出那美妇人丝毫不懂武功,不觉说道:“啊, 
原来你不是妖邪!”美妇人怒道:“你才是妖邪!”忽又回嗔作笑,道:“你是进京考武的 
举子麽?”岳呜珂心念一动,忽道:“你说你有许多宝剑,请借一把来瞧。”美妇人稍现犹 
疑,随即笑道:“谅你也不敢杀我。我就让你开开眼界。”随手在墙上一按,打开一道暗 
门,乃是一个壁橱,里面悬有十来口剑,岳鸣珂一眼瞧去,并无自己的游龙剑在内。只听得 
那美妇人道:“这里的剑,随便那把都要比你的好,你服了吧?”岳呜珂突然一跃而起,在 
壁橱里抽出一把剑来,只见寒光闪闪,冷气森森,美妇人道:“如何?是不是比你的剑好? 
快些挂回去吧!” 
  岳呜珂吃了一驾,这把剑形状奇古,剑柄铜色斑斓,怕不是千年以上的宝剑?细细一看 
剑柄上镌有“龙泉”二宇,猛然想起师父曾论古今宝剑,他说:“游龙断玉虽是五金之精所 
炼,但比起古代的干将、莫邪、鱼肠、龙泉、天虹、巨阙,纯钩,湛卢等剑,那还是远远不 
及。”岳呜珂当时曾问及这八把古代宝剑的下落,师父道:“听说龙泉、巨阙、湛卢叁剑自 
唐代起就流入宫中,其他五把却是不知下落。”这样说来,难道这里竟是宫中禁地?稗官野 
史上说唐代的公主喜欢掳美男子入宫享受,难道这种宫闱秽史重现於今日?正思量间忽听得 
墙壁有人敲了几下,其声急促。美妇人道:“快把剑挂上!”岳呜珂把剑一指,猛然喝道: 
“你是何人?从实道来!”美妇人玉颜变色,把手一按,壁橱隐没,岳呜珂一步步迫近,美 
妇人在墙上一靠,暗门倏开,里面跳出两个人来,美妇人也从暗门逃出去了! 
  从复壁中跳出的两人,手中都提着兵器,其中一人正是用迷烟喷翻自己的黄衣汉子。岳 
呜珂大怒,一剑刺去,那人把手一扬,射出叁枚弹子,一出使自行炸裂,喷出浓烟。岳鸣珂 
早有防备,忍着气绝不呼吸,手中剑迅若惊飕,一剑刺到那人咽喉,猛然想起,此地若是禁 
苑,此人便是宫中侍卫,剑把一缩,右边那人一铛打来,岳呜珂反手一捞,将他的兵器夹手 
抢过,“砰”的一脚踢开房门,往外便闯。 
  那两人绝料不到他刚刚醒转,武功还有如此厉害,怔了一怔,急忙击掌呼援。岳呜珂一 
出房门,七八名卫士四边围上,岳呜珂不愿伤人,横剑四面一扫,但听得一阵断金戛玉之 
声,七八条兵刃都给截断,龙泉宝剑的威力果然大得惊人!有人喝道:“你这小子偷了宫中 
的宝剑,闯得出去也是死罪,不如赶快弃剑没降,我们可以偷偷放你出去。”岳鸣珂心想: 
事已至此,不如我就携剑去见皇上,拚着一死,也要把此事查明,主意打定,手中剑又一个 
旋风疾舞,把卫士们迫出二丈开外,纵身跳上屋顶。 
  皇宫殿宇全是用黄色的琉璃瓦所盖,岳呜珂飞身直上,只觉滑不留足,四面一望,但见 
殿宇连云,鱼鳞栉比,岳呜珂先前尚有些疑惑,此时知道确是皇宫无疑,一时百感交集,想 
不到宫中腐败竟至如斯,自己与熊经略在边关苦战,只恐也是无补於事了。 
  那几名被削断了兵刃的卫士,见岳呜珂十分厉害,不敢来追,只是在下面大声吆喝,岳 
呜珂认定前门的华表,发足狂奔,琉璃瓦面,虽然滑不留足,但他轻功卓绝,脚尖微点,便 
即飞起,居然如紫燕掠波,毫无沾滞! 
  但皇宫极大,殿宇何止千间,他刚掠过几座瓦面,下面一声吆喝,一人跳了上来,竟然 
是应修阳!岳鸣珂心道:罢了,罢了!这样的  人居然也混进宫中,国事还有可为吗?应修 
阳大叫道:“有刺客!”岳呜珂怒道:“好哇,你这奸贼,我先捉你去见皇上!”一招“龙 
卷暴伸”,青光倏的长出丈许,应修阳拂尘一卷,剑光过处,尘尾已被削断一绺,这还是他 
避招得快,要不然连手腕也要截断。 
  岳鸣珂剑如龙门鼓浪,一招未收,二招续至,剑法之快,难於形容,应修阳本就不是他 
的对手,更加上他怒极气极,连使绝招,应修阳挡了十招,巳有几次险险被他刺中。这时宫 
中各处卫士,闻讯赶来,人声步声,响成一片。岳鸣珂怒道:“把你毙了再说!”宝剑一 
旋,青光疾驶,把应修阳卷在当中,刷刷几剑,连下杀手! 
  应修阳左避右闪,忽觉头顶心一凉,头发已被削丢一片,吓得亡魂俱冒,拂尘虚架,拚 
命向上跃起,岳鸣珂喝道:“你还想逃!”脚尖一点,从屋瓦凭空掠起叁丈,他的轻功比应 
修阳高明得多,这一跃,竟然掠过应修阳头顶,倏然一翻,长剑下刺,应修阳身子悬空,绝 
难逃避,只觉冷气森森,剑锋已到头顶! 
  岳呜珂翻腕下刺,就在应修阳性命俄顷之际,蓦地一团白影,横里飞来,身形未到,掌 
力先来,呼的一声,又劲又疾,岳呜珂的剑尖给震得歪过一边,顺势一割,应修阳手臂缩在 
袖中,袖口给剑割了一段,终於逃了性命。 
  岳呜珂挽了一个剑花,重落瓦面,救应修阳的人也已赶到,运掌成风,呼呼几声,把岳 
鸣珂迫得连退叁步。岳鸣珂大吃一惊,想不到皇宫中的卫士,竟然有如此功力!定睛看时, 
那人带着一张面具,狰狞可怕。在剑光中竟然伸手抓他手腕。岳鸣珂急忙一抖剑锋,走斜边 
攻他空门,那人左掌斜切,右掌横劈,竟然以攻对攻,丝毫不让。两人换了几招,都是绝险 
之着,岳鸣珂忽觉这人掌法,似乎在那里见过一般,就是这麽略一分心,几乎给那人横掌劈 
中。 
  这时官中高手四面赶来,应修阳叫道:“刺客在这儿!”那蒙面怪人突然虚发一掌,跳 
落地面,隐入花树丛中。片刻之後,从宫中各处赶来的卫士纷纷跳上瓦面。. 
  岳呜珂大为奇怪,这蒙面客武功之高,不在“阴风毒砂掌”金独异之下,以一对一,自 
己纵然未必落败,也绝难占得上风,若然他是宫中卫士,何以同伴来时,他反而悄悄溜走。 
  蒙面人一去,宫中卫士虽多,却没有武功特强的人,岳呜珂轻功既高,又有宝剑,且战 
且退,不过片刻,就逃至乾清官外,众卫士衔尾急追,大声呐喊。在混战中,应修阳也悄悄 
的溜走了。 
  再说卓一航在养心殿中听得外面呼喝  杀之声,靠窗一张,忽见给卫士追赶的竟是岳呜 
珂!大吃一惊,无暇思索,也急忙一跃而出,服侍皇帝的侍卫长正拔刀拦堵,骤见卓一航冲 
出,怔了一怔,卓一航已一把将岳呜珂扯人养心殿内,在皇帝面前双双跪下。 
  常洛突吃一惊,冷汗迸流,指着岳鸣珂道:“你,你,你带剑来作甚?”卓一航急禀 
道:“他是熊经略的使者,微臣愿以性命保他!”岳呜珂插剑归鞘,道:“圣上,宫中出了 
淫邪妖孽,请容微臣细禀。”常洛出了一身冷汗,神智反而略见清醒,熊廷弼赤胆忠心,他 
素来知道,挥手叫道:“成坤,你吩咐那些奴才,都退回去!” 
  成坤是那侍卫长的名字,为人倒还正直忠心,也知宫中派别分歧,东厂自成一系等事 
情。听得这“刺客”是熊经略的人,已放下了一半心,再听得皇上吩咐,答道:“奴才遵 
命。”横刀立在门口,追来的卫士,都给他斥了回去! 
  再说岳鸣珂被皇帝一喝,定了定神,把龙泉宝剑捧上去道:“圣上,请看这是不是宫中 
之物?”常洛接来一看,问道:“你怎麽得来的?”岳呜珂跪在榻前,将“奇遇”禀告,刚 
说到遇见美妇之事,常洛道:“是不是梳着盘龙双髻,脸儿圆圆的?”岳鸣珂道:“正 
是。”常洛大叫一声:“气死我也!”晕了过去,卓一航急忙上前替他揉搓,成坤也回转身 
来,过了一阵,常洛悠悠醒转,道:“你们且退下去,这事不要乱说。成坤,快把方从  和 
李选侍叫来。”卓一航捏了把汗,和岳呜珂走出,遥见乾清宫中,一队宫娥走出,二人不敢 
停留,急急回到体仁阁内。候宣的官儿见突然多出一人,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岳呜珂。杨 
悄悄问道:“皇上怎麽了!”卓一航不敢回答,  摇了摇头,过了一阵,内里隐隐传出哭 
声,内监走出道:“你们都散了吧,皇上今天不见你们了。” 
  出了午门,岳鸣珂道:“看来皇上只怕难保。”卓一航道:“大明的国运,只好付之天 
意了。”岳呜珂道:“皇上虽非圣明,但也还识大体,若太子继位,他只是个无知小儿,外 
有权臣,内有奸阉,宫中又淫乱荒靡,只怕不必等满人人关,天下先自亡了。”杨  见他们 
竟然议论皇上,肆言无忌,急忙引开话头。岳呜珂问了卓一航住址,道:“明日我来见 
你。”两人拱手相别。 
  那知第二日宫中便传出皇上驾崩的消息,百官举哀,自不消说。太子由校即位,改元天 
启,宫中乱纷纷的,那李可灼进了红丸,药死皇帝,非但没有罪名,宰相方从  反说是皇帝 
传有遗旨,说李可灼乃是忠臣,赏他银两。群臣闻讯哗然,有一班不怕死的官儿如礼部尚书 
孙慎行,御史王安舜,给事中惠世扬等便商议上奏章参他,说方从哲有弑君的罪名。这事闹 
了很久,後来方从哲终於靠魏忠贤之力,将这个惊动天下的红丸案子压了下去,这是後话, 
按下不表。 
  且说岳呜珂当日回到杨涟家中,把事情与铁珊瑚说,慨叹不已。铁珊瑚笑道:“只有你 
们这班傻瓜,以天下为已任,扶助的却是这样糜烂的皇朝,倒不如野鹤闲云,在江湖上行侠 
仗义还来得痛快。”岳呜珂眉头一皱,道:“你当我只是为扶助姓朱的一家麽?”铁珊瑚笑 
道:“我知道你还有抵御外族人侵所以必须扶助皇帝的一番道理,是麽了其实要抵抗鞑子, 
何必一定要个皇帝!” 
  岳呜珂吃了一惊,心想:我以为这妮子全不懂事,那知她也有一番道理。当下不再言 
语。铁珊瑚道:“我不  见那卓一航,你不要说我在这里。”岳呜珂道:“为什麽?”铁珊 
瑚面上一红,道:“不为什麽,就是不喜欢见他。”原来铁珊瑚以前与王照希有过论婚不成 
之事,铁珊瑚知道卓一航与王照希交情甚厚,料他必知此事,所以不想见他。 
  第二日岳呜珂依约到杨  家中,杨  已和同僚商议参方从哲的事去了。卓一航单独和岳 
呜珂会面。.岳呜珂道:“想不到泰昌皇帝这样快便死,宫中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