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玉七步惊龙





但他明白,落在“四九刀阵”之中,别说是他了,即使武功高过自己的人,也休想冲出去。
他今晚面临的不是生死大关,而是练武之人无法超越的能力的极限,一个人总究难与二十五
个人汇而为一的力量抗衡!“四九刀阵”,当真在劫难逃。
  白眉禅师纵横江湖数十年,忽然间感到万念俱灰,自古以来,圣贤豪杰,谁个能逃得过
一个死字!
  但人死留名,雁过留声,自己死在这刀阵之中,像一颗石子投入潭水一样,虽有一阵涟
漪,但也瞬即消逝,这是自己一生为恶的报应?
  照说自己已经皈依三宝,过去的善善恶恶,都如昨日死,自己本不该再入红尘,再操屠
刀……
  他在这一瞬间,忽然大澈大悟,心头光明,放下锡杖,双手合十当胸,口中高诵一声佛
号:“南无阿弥陀佛!”
  就在他高诵佛号声中,同时也响起了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声音喝道:“夫人有命,刀阵暂
停。”
  一片耀目刀光,滚转如轮的刀阵,刹那之间,静止下来。白眉禅师顿觉眼前一亮,这才
看清围着自己四周的二十五个黑衣劲装汉子,怀抱钢刀,一个个凝神凛立。
  要非身历其境,谁也不会相信,方才只见刀光,不见人影,原来离自己只是近在咫尺!
白眉禅师不禁暗暗一叹,这回若非有人喝止刀阵,自己空有一身武功,只怕也难逃此厄!哦,
“夫人”,这位夫人又不知是谁,竟有如此权威,仅凭一个使女,娇声一喝,就能把“四九
刀阵”喝阻下来。
  就在白眉禅师微微出神之际,只听那娇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夫人有请老禅师出阵相
见。”
  白眉禅师暗暗叫了声:“惭愧!”
  手柱锡杖,缓步从刀阵中走出。由辜松年为首的二十五名黑衣汉子果然并不阻拦,直等
走出“四九刀阵”,才看到阵外一丈来远,静静的站着一簇人。
  当前一个面垂黑纱,身穿淡青竹布衣裙的妇人,打扮虽然十分朴素,却有一股雍容端庄
的气概,敢情就是那位夫人了。
  她身后伺立着两个小鬓,一个一身青衣,一个一身红衣,都梳着两条辫子,腰插双剑,
敢情是两个侍女。稍后,站着四个黑衣老婆子。
  左右两边林前也各有一簇人影,为数似乎不少。左首林前一共是六个人,当前一个是手
持拂尘,脸型清瘦的青袍道人,他身后五个灰衣道人,各自手持长剑,一望而知是武当派的
人。(武当遇真宫观主凌云子)右首林前一排共有二十四个怀抱钢刀的黑衣汉子,由一个黑
须飘胸,身穿灰布道袍,肩负长剑,手持马尾拂尘的道人率领。
  只要看他们打扮,和“四九刀阵”中人,完全一样,分明又是一个刀阵,只是并未列阵
而已。要知这一段话,叙述起来,化了不少笔墨,但在白眉禅师来说,却只是一瞥间的事儿。
可是他目光一瞥之下,虽然不知眼前这位蒙了面的夫人是谁?
  却认出了其中的五个人来!四个就是站在青衣夫人身后的四个老婆子,她们正是昔年狼
姑婆手下的阴山四丑,独臂易姥,黑飞狐孟婆婆,嫪姆和珠花娘!
  另外一个则是站在右首林前,另一个“四九刀阵”的为首之人。
  此人身穿灰布道袍的道人,却是衡山双清、衡山派掌门人祁清风的师弟,身为衡山派右
长老的清尘!白眉禅师心中突然一动,阴山四丑二十年前,就一直追随狼姑婆,她们不可能
另投主人,那么这位青衣夫人莫非是狼姑婆的师妹冷面观音常如玉不成?
  不错,一定是她!但最使白眉禅师不解的是,狼姑婆身为七星会副总护法,奉会主之命,
统率人马,夜袭武当,她师妹怎么反会勾结武当派(林左站立的明明是武当凌云子)率领阴
山四丑,在这里摆下“四九刀阵”,和七星会作起对来!
  他心头疑云重重,还未开口。
  对面常夫人已经先招呼道:“老禅师请了。”
  白眉禅师连忙合十道:“夫人见召,不知有何见教?”
  常夫人道:“老禅师座下令高徒慧根师父,和另外四位师父,在刀阵之中,身受数处刀
伤,幸已施救出阵,尚无大碍,目前在酒棚之中休息,就请老禅师领他们离开此地。”
  白眉禅师又是一怔,原来慧根和四个护法弟子都没有丧生在“四九刀阵”之中,他望望
常夫人,合十道:“夫人……”
  常夫人不待他说下去,接着道:“老禅师不用多问,但我有一言相劝,方才老禅师所遇
到的,只是‘四九刀阵’的半数罢了。老禅师昔年既已摆脱尘缘,皈依三宝,放下屠刀,已
是龙华会上之人,何苦再替邪恶之薮的七星会撑腰,善恶各有因果,愿老禅师三思。”
  “阿弥陀佛i”,白眉禅师双手合十,说道:“夫人菩萨心肠,慈悲为怀,今晚若非夫
人传令停阵,老衲万无幸免之理,老衲敬受教言,此次回去之后定当在我佛面前,忏悔前衍,
从此不再出江湖矣。”
  说罢,再次合十为礼,手柱锡杖,缓步朝酒店草棚行去。
  慈航殿,只是武当山北麓间的一座小庙,总共只有一进大殿,供奉的是慈航普渡,救苦
救难观世音菩萨。因为这里是登山必经之路,从草店来,已经走了十里山路,到武当第一座
的迎恩宫,还有廿里路,这里正好是歇脚之处。
  庙祝就在大殿两庑,摆上几张桌子,几条板凳,香客上门,沏上一盅香茗,虽然不算茶
资,但喝了茶的香客,多少总得付些香油钱,这份收入,就比普通卖茶还要好得多,但喝茶
的人,夜晚没有。
  慈航殿面临入山坦道,前面是一片乎坦宽敞的山坡,左为山丘,右是深林。
  武当派选择在这里拦截侵山的七星会贼党,正是最恰当的地点了。
  但到了二更前,不知为了什么缘故,武当派掌教忽然下令,把埋伏在山前的十数处“五
行剑阵”,一齐撤走。
  这一来,慈航殿前面等于是藩篱尽撤,让对方的人长驱直入了。
  二更过后不久,慈航殿前面的一条青石板山路上,就出现了一条人影,这人脚程极快,
不过转眼工夫,便已奔到慈航殿山门前面,他目光略一瞻顾,就举步上前,一手推开两扇木
门,走了进去。
  他跨进大殿,目光朝四周看了一眼,就迅快地把神龛前面的拜台杂物移开,然后从殿左
搬过一把靠背藤椅,放到中间,就退出大殿,一个人在山门前,面向山路,鹄立等候。过不
一会,青石板山路上,又出现了一队人影,奔行如飞,往慈航殿而来。
  这一队人正是七星会副总护法狼姑婆率领的精锐之旅,夜袭武当山来的。
  最前面由两个黑布蒙住头脸的黑衣人开道,(钱神路五爷,黑风怪司东山)接着就是由
两个黑衣大脚婆子抬着一顶软轿。(狼姑婆的座轿)
  轿后是金牛星梁子畏师徒,化名云惊天的君箫、姬红药、云如天,最后还有八名黑衣劲
装大汉手抱扑刀,看去甚是彪悍。
  狼姑婆的座轿刚到慈航殿前面,狼姑婆尖喝了声:“停轿。”
  两名大脚婆子立即刹住脚步,缓缓把软轿放下。
  这时站在慈航殿山门前面的青衣人迅速趋了上来,躬身道:“属下祁长泰叩见副总护
法。”原来他就是一品刀祁长泰。
  狼姑婆在轿中间道:“这里可曾发现敌踪?”
  祁长泰答道:“启禀副总护法,从这里一直到迎恩宫,都不曾发现武当派的人。”
  狼姑婆道:“很好,咱们那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再走。”
  她话声甫落,两个大脚婆子不待她吩咐,已经打起轿帘,狼姑婆缓缓地从轿中走出,朝
慈航殿山门走去。
  金牛星梁子畏看得暗暗奇怪,心想:“从草店到这里,才不过十里山路,别说她坐在轿
中,有人抬着走,不需自己劳动,就是自己等人,跟在轿后奉走,这区区十里路程,不过盏
茶工夫,也用不着休息,不知这位副总护法,又在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狼姑婆平日又不喜多言,也不喜人家多问,她既然吩咐要在这里休息,大家自然只有跟
着她走去。
  狼姑婆才一举步,一品刀祁长泰立即巴结地抢在她前面,先行奔上大殿,擦的一声,打
亮火种,在神龛前的供桌上,点起了两支蜡烛。狼姑婆跨进大门,越过天井,登上石阶,一
品刀祁长泰躬身道:“副总护法请上坐。”
  狼姑婆目光一抬,早已看到神龛前面放着一张高背藤椅,不觉微微点头,表示嘉许,就
走到中间,在藤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跟在她身后的钱神路五爷,黑风怪司东山,不待吩咐,就在藤椅两旁,一左一右站停下
来。君箫、姬红药、云如天也只好跟在两边站好,一品刀祁长泰立即趋到云如天的下首站停。
那八名黑衣劲装大汉手抱扑刀,已在阶前像雁翅般排开。这一情形,哪像什么休息?像是元
帅升帐了!
  金牛星梁子畏不知副总护法有何举动,但只要看情形。必然另有缘故,他乃是多年的老
狐狸了,立即朝他徒弟金传薪暗暗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快去站好。
  金传薪哪敢怠慢,走到左边,在姬红药下首站好。
  只有金牛星是宫主身份,用不着站班,他点了一筒旱烟,缓缓地吸着,一面含笑道:
“副总座在这里摆设公案,好像要审理什么案件。”
  他原是半开玩笑,试探着说的。哪知狼姑婆忽然一阵呷呷尖笑,接着她那双森寒碧绿的
目光一转,落到梁子畏的身上,尖声道:“梁山主说对了,咱们在直捣紫霄宫之前,确实有
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必须在这里先行解决了才成。”
  金牛星梁子畏听得不由一怔,望望狼姑婆,问道:“听副总座的口气,好像此事十分严
重?”
  “谁说不是?”
  狼姑婆呷呷尖笑声中,带着十分愤怒的口气说道:“咱们如果不先把此事先行妥善处理,
咱们此行,只怕非全军尽覆不可!”
  梁子畏耸然动容道:“会有这么严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狼姑婆道:“梁山主稍待就会明白。”
  说到这里,突然尖声喝道:“祁长泰。”
  一品刀祁长泰恭声道:“属下在。”急步趋出,站到狼姑婆面前,躬身而立。
  狼姑婆道:“你可把方才听到的实情说出来。”。
  他听到的实情这话,使得在场之人,齐齐一怔!
  祁长泰道:“属下也只是听说……”
  狼姑婆道:“老婆子叫你说,你但说无妨。”
  祁长泰抬目望望狼姑婆,才道:“属下方才刚到这里时,遇上武当派巡山的人,差幸属
下发现的早,就悄悄躲入林中。那一队巡山的寻共有六个人,由一个身穿青袍面貌清瘦,手
持拂尘的道人为首,他们走近慈航殿附近,只见一名蓝袍道人飞奔而来……”
  狼姑婆道:“武当派穿蓝袍的道人,那是紫霄宫的护法弟子了。”
  祁长泰续道:“那蓝袍道人朝手持拂尘的青袍道人躬身一礼,说道:‘启禀五师
叔……’”
  “慢着!”狼姑婆回头问道:“武当护法弟子,称他‘五师叔’,该是什么人?”
  她这话虽没指明问谁,但目光却不期而然转向了梁子畏。
  梁子畏忙道:“和武当三子平辈的,那是武当八宫观主,(按武当八宫,为紫霄、净乐,
迎恩、五虎、遇真、南岩,玉虚、太和等宫)唔,此人口称五师叔,算来该是遇真宫观主凌
云子。”
  狼姑婆道:“说下去。”
  祁长泰道:“那蓝袍道人道:“启禀五师叔,弟子奉掌门人令谕,请师叔速即回转紫霄
宫。’”
  青袍道人似乎微微一怔,问道:“师叔今晚奉令巡视全山,莫非掌门人有什么急事?”
  那蓝袍道人躬身道:“回五师叔,方才观中擒获了两名奸细,据说这两人在七星会中身
份极高,一个姓任,好像是十二宫的宫主,另一个姓屠的,则是副宫主……”
  金牛星梁子畏听得身躯陡然一震,说道:“任驼子,屠青庭会被他们擒住了?”
  狼姑婆只是哼了一声,挥挥手道:“你说下去。”
  祁长泰应了一声“是”,续道:“青袍道人惊异地道:‘紫霄宫会有奸细闯了进去!’”
  蓝袍道人躬身道:“弟子听说三师叔(无量子)早就得到消息,在紫霄宫设下了埋伏,
才把奸细擒住的。”
  青袍道人问道:“那么掌门人召我回去,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那蓝袍道人躬身道:“掌门人召集的不止五师叔一位,其他六位观主,都限三更以前,
全数赶到紫霄宫去。”
  青袍道人讶然道:“那为什么?”
  蓝袍道人道:“三师叔接到……飞鸽传书……七星会定在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