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玉七步惊龙





  蟹脸汉子应了声“是”,越过瘦削脸,笔道朝庙门走。
  瘦刽脸汉子道:“你数数这柄雨伞,有几根铁骨?”蟹脸汉子心中暗暗奇怪:但口中还
是应了声是,正待仲手去摘取雨伞。
  “别动它。”瘦创脸汉子突然沉喝出声,接看道:“本座叫你数雨伞铁骨,你只要数清
楚就是了。”蟹脸汉子伸出的手,立时缩了回来,心头越发见得奇怪。
  黑夜里,视线模糊:又不能把破雨伞取下来,要数清楚伞上铁骨,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
事。
  他凝足目力,仔细数了一阵,才道:“回副座,铁骨一共有三五根。”
  “三十五根。”
  被称为“副座”的瘦削脸汉子急急说道:“你再看看,雨伞头上,可是有一个核桃大的
铁葫芦,”雨伞倒挂在门瞙上,蟹脸汉子弯下腰,只看了一眼,就道:“是啊,雨伞头上,
正有一个核桃大的铁葫芦。”
  “果然会是他?”瘦削脸汉子神态凝重低罄喝道:“你快回来。”
  蟹脸汉子看他神色严重,甚至近于惶急,这和他平日冷漠自傲的情态,大异其趣,一时
不敢怠慢,立即回到他身侧,低低问道:“副座,这柄雨伞……”
  瘦削脸汉子没待他说下去,一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朝那破雨伞拱拱手道:“在下袁
坤山,奉命赶来曹娥,侦查一件旧案,不想遇到前辈在此,能否请前辈现身一见,在下当面
奉陈。”他居然对一柄破雨伞,执礼甚恭。
  这把身后两个汉子看的愕然不解。
  破雨伞当然不会说话,因此尽管他打拱作揖,并没有人回答。
  瘦削脸汉子等了一阵,依然没人说话,又拱拱手道:“在下和前辈素昧平生,但敝宫李
宫主,前辈也许认识,在下奉命前来,务请现身一见,在下也有一件信物,奉呈前辈过目。
空山寂寂,依然不见半点动静。
  瘦削脸汉子两番说话,没有得到半点回音,但他还是凝立如故。似乎有些趖趄不前。
  蟹脸汉子看他对这柄破雨伞,如此忌惮,心头更觉不解,忍不住低声问道:“副座,这
柄雨伞,究竟是什么人的?”
  瘦削脸汉子迟疑了下,才道:“你们总听说过昔年名震江湖的铁伞天王吧?”
  蟹脸汉子吓了一跳道:“铁伞天王,他不早就死了么?怎么还在人世?”
  不错,铁伞天王百里雨,早在十几年前,江湖上就盛传他已经故世了。
  瘦削脸汉子阴森一笑道:“但这柄铁骨雨伞,明明是他之物。”
  刀疤脸汉子道:“副座,会不会有人冒他的名?”
  瘦削脸汉子微微摇头道:“不可能,这是铁伞天王的铁伞,决不会假,因为这柄伞是他
成名兵器,终年不离,伞顶上那个小葫芦,据说是用寒铁制成,专破各种横练功夫,三十六
根伞骨,专破各种细小暗器……”
  蟹脸汉子接口道:“但它只有三十五根。”
  “不错。”瘦创脸汉子道:“其中一根铁骨,据说是被钱神路五爷的一枚金钱镖削断
的,路四爷以一手刘海酒金钱驰誉武林,三十六枚金钱镖中,只有一枚是他三代祖传用钢母
所制,所以能创任何兵,铁伞天王破去了他的刘海酒金钱,不但折断一支伞骨,还被削断了
右手小半节小指,这是他唯一失手的一次,但路五爷还是被他铁伞废去了一身武功,因此这
柄铁伞就少了一根伞骨。”
  他因两次卑词说话,都没有人回答,同此故意使用激将之法。
  江湖上人,最不愿人提起的,就是失败的往事。
  铁伞天王一生唯一的一次失手,就是被钱神路五爷削断小指,这段往事,他说的虽然不
落激将痕迹,但若是铁伞天王就在附近,听了一定会忍不住。
  他身边有李宫主交付的符信,只要认了面,谅对方也不致难为自己。
  果然,就在他话声甫落,只听身后有人“哦”了一声,陪笑道:“原来是三位客官也在
这裹,庵门早就开了,三位要去拜曹娥娘娘,都要等到明天早晨才会开呢!”这声音极熟!
  瘦削脸汉子迅部转过身去,当他看清来了,不觉微微一抓,沉哼一声道:“是你。”
  那正是小酒店的掌炉韩老头,这时躬看身,陪笑道:“是、是,正是小老儿。”
  蟹脸汉子喝道:“你是做什么来的?”
  韩老头依然陪看笑道:“小老儿是拿东西来的,今天早晨,庵里的小当家上街买香烛,
正好遇上一阵雨,小老儿借了她一把伞,当时小店里正忙看:抽不出时间来拿,若是等小店
打了烊,庵门也就开了,小老儿就要小当家把雨伞挂在庵门上就好,小老儿随时都可来拿,
反正是一柄破雨伞,别人也不会拿走的。”
  瘦削脸汉子神情猛然一震,问道:“这雨伞是你的?”
  韩老头笑了笑道:“不,这是多年前有一位喝酒的老客官留在小店真的,他身退没带酒
钱,小老儿说不要紧的,他却硬要把雨伞留下来,还说这柄雨伞虽然破旧,但都有一个好
处,就是能镇邪,魈魉鬼魅,看到了它,会望风却步,小老儿可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是
他、一直没有来拿?”
  瘦削脸汉子目中隐泛冷芒,问道:“有多少年了?”
  韩老头搔搔头皮,说道:“啊,差不多有十多年了。”
  瘦削脸汉子目注韩老头。倏地跨上一步,冷嘿道:“是不是你来挂在庵门上的?”他双
手虽然仍在袖中,却乙暗暗蓄势待发。
  “啊…,啊……”韩老头后退一步,连连摇手道:“不……不是小老儿来挂的。”他显
然有些心虚,才会这般张惶失措。
  瘦创脸汉子又跟上一步,泠森的道:“你以为挂上一柄雨伞,就能唬得住我袁某人了?
  韩老头看他逼来,又后退一步,陪着笑道、客官这是误会,小老儿何用唬你?”
  瘦削脸汉子脸上神色更冷厉,沉喝道:那么是谁叫你来挂的?”
  韩老头情急的道:“真的没有人……”
  瘦削脸汉子冷嘿道:“你不肯实话实说,本座会叫你说的。”素接看低沉的喝道:“把
他拿下了。”他喝声甫出,蟹脸汉子和刀疤脸汉子同闪身而出,似狼似虎,一下欺到韩老头
身边,一左一右挟住韩老头的臂膀。
  韩老头挣扎看道:“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蟹脸汉子左手抓看韩老头胳膊,阴声道:“老小子。你给我安静些!”右手一拏,送到
他右腰软胁。
  刀疤脸汉子站在他左首,更不打话,右手一掌,朝他背脊切落。
  这柯人同样心狠手辣,对付一个糟老头,居然用上了八成力道。
  但听“扑”“扑”两声,这一拳、一掌,韩老头没法躲闪,自然挨个正看日韩老头口中
“啊”了一声,叫道:“你们作兴打人?”两人这一拳、一掌打在韩老头身上,就像打在坚
实的大石上一般,手骨几乎碎裂,直痛得他们连身子都跳了起来,口中同时迸出“啊唷”一
声,左手握住右手,双双跃退开去。
  瘦削脸汉子目中冷芒飞闪,问道:“你们怎么了?”
  蟹脸汉子一张青蟹脸此时已经胀得通红,哭丧看脸道:“回副座,这老小子有横练功
夫。”
  瘦削脸汉子举步朝韩老头走去,冷嘿一声道:“看不出你倒有一手。”
  韩老头道:“客官,你总看到了,他们出手打人,小老儿可没动手。”
  瘦削脸汉子冷森的道:“朋友身手不凡,用不看再藏头露尾,七星会对道上朋友,从不
含糊,朋友似乎亮个万儿吧?”
  韩老头笑嘻嘻的道:“小老儿是谁?客官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瘦削脸汉子心头微微一动,目注韩老头,急切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韩老头耸耸肩,依然陪看笑道:“小老儿有个记号,客官一看就知道了。”他说话之时
人已经凑了上去,右手一伸,朝瘦削脸汉子面前送了过去。
  时虽黑夜,但瘦削脸汉子一身功力,造诣极深,双目烔烔如电,自然看得清楚。
  韩老头伸出的右手,小指赫然少了小半截这下却直看得瘦削脸汉子心头猛震,脸色煞
白,吃惊的道:“你……”
  韩老头笑了笑,拦看他话头,说道:“客官知道就好。”他不待瘦削脸汉子开口,接看
笑嘻嘻的望看他,又道:“客官既然知道了小老儿是谁,我想客官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吧?”
  瘦削脸汉子脸上有了汗水,抱抱拳道:“在下袁坤山,方才不知道前辈游戏风尘,息影
于此,多有冒犯,在下是奉敝会李宫主之命而来,李宫主临行,曾交与在下一件信物,希望
江湖同道,武林前辈,多多赐助。”说看,已从怀中摸出一块镑看盘龙的铁牌,双手递了过
去。
  “不客气、不客气!”韩老头双手连摇,说道:“小老儿不认识你们李宫主,小老儿也
从来没有姓李的朋友。
  说到这裹,定睛瞧看瘦削脸汉子,问道:“客官叫袁坤山,又带点山西音,莫非就是当
年黑道中名震一时的绝户刀袁秀夫的后人么?”他虽然口气托大,袁坤山虽然内心甚是恼
怒,但依然忍看气,恭声道:“前辈说的正是先父。”
  韩老头忽然仰天纵声大笑,点头道:“绝户刀,现在当真要绝户了。”袁坤山身为七星
会巨蟹宫副官主,七星会近十年来,网罗江湖高手,声势盛极一时,气焰极为嚣张。
  他也只是以前听说过铁伞天王百里雨的名头,才忍看一口气,如今听对方出言不逊,不
觉再也忍丝不住,脸色一寒,怨声道:“你说什么?”
  韩老头笑了笑道:“这话你还不懂?小老儿杞姓埋名。就是不愿人知,如今你知道了,
还会不说出去么?”这话,袁坤山焉会不懂?对方分明是想杀人灭口。
  袁坤山目中冷芒闪,沉哼道:“你会怎的?”
  韩老头耸看肩,笑道:“你这不是明知?”
  袁坤山听得更怒,脸色更冷,厉声道:“百里雨,在下只是不启得罪江湖前辈,可不是
怕事的人。”
  韩老头笑看点点头道:“这才像话,一个人要自已有两手才行;别仗着一群乌合之众的
名头,就可横行江湖。”
  袁坤山在小酒店里,曾向他露过袖角上的七星,这话当然说的尖劾得很。
  袁坤山脸色十分难看,其寒如冰,冷哼一声道:“阁下以为七星会的人,都是徙有虚名
之辈人都就大小觑七星会了,阁下加果有意赐教,在下不才,自当奉陪。”
  韩老头看看他,突然仰天大笑:声若裂帛!
  袁坤山听他笑声苍劲,不见后退一步,连起全力,一件青布长衫,下摆忽忽无风自动日
右手一抖,松开了东在他腰间的一条阔带。刷的一声,从布帑中抽出一柄狭长缅刀。
  刀光如雪,映月生辉,刀上就像蒙上了一屑浓重的森森杀气,韩老头目光一注。赞道:
“好刀,只不知你刀上造诣,练到了绝户刀几成功力?”
  袁坤山果然不愧是绝户刀的后人,一刀会净,脸上神情,就更显得冷肃,横刀当胸,凛
然道:“你去把破雨伞取下来。”
  韩老头依然笑嘻嘻的道:“小老儿已有十多伞了,最大的雨,也淋不到小老儿的头上,
客官这柄刀,虽是缅刀:但在你客官,只能割割鸡……”
  袁坤山几乎被他气破了心肺,口中冷喝一声:“好!”“好”字出口,人随声发,左手
横掌按在刀背尖端,向前推出。
  他这一步足足跨出五尺有奇,一片刀光,扩及数尺,宛如匹练迸发,森寒刀风,先刀而
至,当真有先声夺人的气概。
  韩老头缩看头道:“绝户当门,绝子绝孙。”“绝户当门”,正是“绝户刀法”的第一
招。
  他口中念念有词,身形忽然一旋,转到了袁坤山的侧面,右手上伸,竟然硬向刀上抓来
他这身形一转,已然避开了正面刀锋;但伸手硬拿缅刀,看样子他手掌竟似不怕锋刃。
  袁坤山看的大吃一惊,急忙收刀斜退了半步。
  韩老头嘻嘻一笑道:“别怕,小老儿的手掌,也是肉做的,小老儿只是试试你的胆识罢
了!”他说来稀松,但听到衰坤山的耳中,就变得尖刻锋利。
  袁坤山目光比刀光一样锐利,几乎要喷出火来,口中大喝一声,右足倏进,缅刀挥处,
像闪甯般劈出。
  这回他满腔怒火,全要在刀上发泄;双足交换,身形倏左倏右,一口气劈出了七刀。
  七刀几乎连成一气,幻化出重重刀影,当真奇招迭出,凌厉到了极致!
  袁坤山儱当上七星会副官主,确也有他的绝活!自古以来,官场中有幸进之士,江湖上
就很少有浪得虚名之辈。
  韩老头究竟是一双肉掌,不敢和吹毛立断的缅刀硬接,他一直缩看头,弓看背,在对方
刀光中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