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玉七步惊龙
银燐箭虽被震飞,但箭上遇物即燃的银色火焰,却沾在伞上,已经熊熊燃烧起来。
火鹰查天禄自然知当此刻决不能再让对力有援手的机会,双手连扬,把藏在衣袖中的火
器,倾囊使出。
火鳞镖,火焰弹,银燐箭,破空呼啸,激射如雨。
韩老头手中一柄雨伞,已经变成了一柄火伞!
雨伞在他手中,电旋飞转,打倒伞上的火器,纷纷被旋转的雨伞震飞出去,落到他身外
丈许远近。
韩老头身上当然没沾到一点火雨;但火鹰查天禄的火器,遇物即燃,落到地上,还是熊
熊燃烧;迅速蔓延开来。
转眼之间,周围一丈方圆,变成了一个大火圈,把韩老头团团包围了起来。
连平台的大青石板,都被烧得“劈拍”作响,纷纷爆裂!
“哈哈……”
火鹰查天禄不由从心底发出得意的大笑,但他笑声甫起,立时就凝结住了!
他只觉腰眼骤然一麻,竟被人家制住了穴道。
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制住他的,他身侈根本什么人也没有。
也就在此时,韩老头口中蓦地发出一声龙吟般长啸,手中擎着一柄熊熊烈焰的火伞,身
形凌空而起,越过六七尺高的一圈火墙,疾如鹰隼,朝火鹰查天禄扑去,身在半空,右手一
沉,使了一招“泰山压顶”,火伞当头罩落。
他并不知道查天禄已被人制住了穴道,只是这一招去势奇快,他估量查天禄决难躲闪!
查天禄果然没有躲闪,韩老头火伞罩落,右手五指一松,放弃了他仗以成名三十年的雨
伞,一个斛斗凌空翻出两丈以外,落在地上。
火鹰查天禄连哼都没哼出声,一个人已然全身着火,紧接着但听“轰”的一声。爆起一
片冲天火光!
一个一生玩火的人,终于成了玩火自焚。
跟着袁坤山来的两个青衣汉子,(蟹脸汉子和刀疤脸汉子)他们副宫主(袁坤山)虽
死,但没有查天禄吩咐,自然不敢擅离。
此刻眼看连查宫主都已烈焰焚身,心头一怕,不约而同拔脚就跑。
韩老头那还容他们逃走,口中长笑一声,人如虹飞,右手一探,一把抓住刀疤脸汉子的
后心,挥手丢起,朝熊熊大火中投去,再一个腾身,追上蟹脸汉子,同样一把抓住后领,向
火势中掷去。
两个青衣汉子就像两个稻草人,掷入大火之中,立时着火燃烧,但听火势中响起两声凄
厉的惨叫,就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韩老头又把袁坤山和穿山甲蔡作屏两具尸体,一起投入火中。
这样一来,倒省去了一番掩埋的工夫。
火鹰查天禄制的火器,火势之烈。就算钢铁都会化去,何况几具尸体?
韩老头望着碧绿的火焰,脸上不期流露出惋惜之色。
他凭吊的当然不会是火鹰查天禄等人,七星会这些年,在江湖所作所为,无一不令人发
指,这些七星会的爪牙帮凶,可说死有馀辜。
他惋惜的是随着他闯荡江湖,三十年寸步不离的伙伴——铁雨伞,竟然毁在火鹰查天禄
的烈焰之中。
铁伞天王,这名号十三年前早就死了!
名既不存,伞还留着做什么?
这么一想,沉重的心情,也就减轻了几分,面向庵门,抱抱拳道:“今晚又惊动弟妇
了!”
又惊动,可见七星会的人,已经不止第一次来了。
庵门启处,缓步走出一个一身灰布衣裙,双鬓花白,双目已盲的老妇人,朝韩老头裣衽
一礼,说道:“七星会匪徒,两次找上未亡人,多蒙百里大侠援手,这份高谊,实教未亡人
没齿难忘。”
韩老头连连拱手,笑道:“弟妇这话就见外了,方才还是弟妇出手,救了老朽呢!”
原来他眼看火鹰查天禄不躲不闪,就已料到有人制了他的穴道。
话声一落,接着皱皱眉,徐声道:“倒是七星会两次派人踩盘,显然对弟妇已经起了怀
疑,依老朽之见,不如迁地为良。”
灰衣妇人黯然摇头道:“我能搬么?”
韩老头一怔,立即点头道:“哦,是、是,老朽倒是忘了……”
灰衣妇人忽然切齿道:“这姓查的,可能就是昔年纵火之人,他玩火自焚,真是自食其
果,恶有恶报!”
韩老头双目乍睁,唔道:“不错,可能是他,弟妇怎不早说,老朽方才说该把他活捉下
来,好好的问问他。”
灰衣妇人接着黯然道:“我最痛心的是掌门人的尸骨,未及抢出,被一场无情火焚化,
但纵火的人,也自焚了,未亡人这口气,也总算出了,但等……”
但等什么,她忽然住口,没有再说下去。
韩老头拱拱手道:“时间不早了,弟妇请回吧,老朽也要告辞了。”
灰衣妇人道:“百里大侠只管请便。”
韩老头从地上拾起缅刀,匆匆走了。
灰衣老妇忽然幽幽一叹,仰起脸,自言自语的说道:“八年了,总算给我捱过了八年,
每天度日如年的八年……”
她缓缓转过身,正待朝庵门跨去!
东方玉《七步惊龙》
第 二 章 瞎眼佛婆
突听有人叫了声:“老前辈请留步。”
声音是从右首竹林中传出。
灰衣妇人脚下一停,回头问道:“是什么人?”
竹林中人影闪动,快步走出一个人来。老远就拱着手作揖道:“晚辈奉家师之命,专程
拜蔼老前辈来的。”
这人正是下午在小酒店里向韩老头打听孝女庵的蓝衫少年!
月光之下,夜风拂着他颀长的身材,益发显得洒脱倜傥,超越不群。
可惜灰衣老妇双目已瞎,看不见他的长相,但她耳朵却是极灵,听着蓝衫少年轻快的脚
步声,便已测知他已经奔到面前不足五步。
这就朝着篮衫少年问道:“相公不是本地口音,从那里来的?”
她双目已盲,当然不能看到蓝衫少年,但她抬着脸,却是一副盼望之情。
蓝衫少年这一走近,只觉这位灰衣老妇双目虽盲,人却和蔼可亲,而且好像在那里见
过,十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一面躬着身道:“南山。”
灰衣妇人问道:“令师是谁?”
蓝衫少年恭敬的道:“家师是全真道士,姓王,号白山。”
灰衣妇人嗯了一声,问道:“你姓君?”
蓝衫少年点头道:“是的。”
灰衣妇人问道:“叫什么名字?”
蓝衫少年道:“晚辈单名一个箫字。”
“箫!”
灰衣妇人身躯忽然起了一阵颤动,急急问道:“有何为证?”
名字还要有证物,这话问得好不奇怪?
蓝衫少年应声道:“有,晚辈有箫为证。”
说着果然从腰间解下一支古色如铜的尺八洞箫,双手递了过去。
灰衣老妇无法看到,但她听觉极灵,蓝衫少年递出洞箫,她也正好伸手去接,居然毫厘
不差,和不瞎的人一样,不用摸索,一下就接到手中。
她接过洞箫,就像如获至宝,颤动的双手,亲切仔细的抚摸着箫身,脸上神情,不期流
露出悲喜之色!
突然一抬头,问道:“你知道此箫来历么?”
蓝衫少年道:“晚辈听恩师说过,此箫好像出于慈母山。”
“不错。”
灰衣妇人话声出口,突然手腕一抬,洞箫分心点出。
她这一招“穿云裂石”,使得快如电闪,真要给她点上,蓝衫少年非当场陨命不可!
但这招“穿云裂石”,乃是蓝衫少年恩师“凤箫九式”中的一招,师门绝艺,他如何不
识?
当下立即撤身后退半步,右掌虎口向左,掌势微吐,迎着箫身推出,左掌后发。推向对
方执箫右腕,身形随着微微向右旋转。
这一招“寸心千里”,正是化解“穿云裂石”的手法。
灰衣妇人不待对方接触,突然撒箫后退,双目湿润,点点头道:“你果然是君箫。”
随手把洞箫还给君箫。
君箫(蓝衫少年)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她这是考验自己武功?还是证明自己确是师父王
白山的徒弟?
他双手接过洞箫,正待开口。
灰衣妇人说道:“你随我来。”
返身朝庵门中走去。
君箫随着她走进山门。
灰衣妇人随手关上木门,举步往廊上走去。
黑夜之中,既未点灯,但双目已盲的灰衣妇人,领着君箫,走在前面,丝毫不需摸索,
脚下还走的甚是轻快。
君箫心中暗暗忖道:“这位老婆婆一身修为,看来极高。”
心中想着,已经走到一间禅房门口。
灰衣妇人推门而入,点起了油灯,才殷勤的道:“君相公请进来吧。”
君箫答应一声,跨进房去。
灰衣妇人已在一张木椅上坐下,伸出双手,在空中招着,说道:“老身双目已盲,看不
见了,你过来让老身摸摸。”
室中点起了灯,君箫清晰的可以看到灰衣妇人一脸俱是慈祥之色,好像慈母对着久别的
儿子招手,令人有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君箫忽然觉得这灰衣妇人极像自己的娘!
他忽然想起了阔别八年的爹娘,不由的从心中油然升起孺慕之忱,脚下缓缓走了过去。
灰衣老妇伸出的双手,摸到他的手臂,再缘着手臂,摸到他的肩头。他可以感觉到灰衣
妇人双手在颤抖,瞎去的双目,滚落两行泪水。
君箫心头不知怎的,突然间,好似受到无比的感动。
他明知眼前的灰衣妇人,并不是自己的娘;但他在这一瞬间,几乎把她看作了自己的亲
娘,口中也几乎要脱口叫出“娘”来。
灰衣妇人面颊上还挂着泪水;但脸上已经有了安慰的笑容,慈蔼的道:“孩子,你今年
几岁了?”
君箫答道:“晚辈今年二十。”
“唉!”
灰衣妇人摸着他结实的臂膀,徐徐说道:“老身孩子,今年也有二十岁了。”
原来她在思念儿子!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是多么可贵的亲情!
君箫问道:“老前辈令郎呢?”
灰衣妇人神色一黯,但强作欢笑,说道:“在外面流浪,你知道老身是多么的想他,只
可惜老身双眼已盲,他就是站在面前,老身也看不到他了。”
说到这里,忽然笑道:“君相公请坐,你看老身差点忘了正事,唔,令师叫你来找老
身,有什么事?”
君箫没有坐,只是站着说道:“家师要晚辈来向老前辈打听一个人。”
“哦!”
灰衣老妇问道:“令师要打听什么人?”
君箫道:“家师要找的一位磨刀老人,据说他经常在这一带替人磨刀,但一定要来问老
前辈,才能知道他的下落。”
灰衣妇人含笑点点头道:“不错,除了老身,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只是他早就不在这
里磨刀了。”
君箫问道:“不知他现在去了那里?”
“远着呢!”
灰衣老妇道:“他到四川去了,你一定要找到他么?”
君箫道:“是的,家师临行交代,有很重要的事,非找到他不可。”
灰衣妇人笑了,她笑容之中,含有欣慰和嘉许之意,徐徐说道:“据说四川有一条磨刀
溪,磨的刀,永远不会生锈,所以他到四川去了,你要找他,只有到磨刀溪去,才能找得
他。”
君箫站起身,拱拱手道:“多蒙老前辈指点,晚辈那就告辞了。”
灰衣妇人问道:“你这就要赶去磨刀溪么?”
君箫点点头道:“是的,晚辈立时就得赶去。”
灰衣妇人道:“他隐居磨刀溪,不欲人知,你这样去,就是找到了他,他也不会承认他
是磨刀老人的。”
君箫听得不禁一怔,问道:“那要怎么办呢?”
灰衣妇人笑了笑道:“他是个生性怪僻的人,一生不受人惠,从前在这一带,磨刀的时
候经常到庵里来吃素斋,因为庵里的素斋,是不用化钱的。老身有时也帮他洗洗衣服,他临
走前,还有一件蓝布大褂,没有拿走,你把大褂带着,就说老身要你去的,他自己的衣衫,
自然认得,就不会不见你了。”
说着,走到一口破箱箧前面,打开箱盖,从箱底翻出一件洗得快要发白的蓝布大褂,递
了过来,一面叮嘱着道:“君相公,这件大褂,虽然不是值钱之物,但它关系着令师要你去
办的一件重要之事,你要好好收起,不可遗失了。”
君箫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师父只要自己到曹娥孝女庵来找瞎眼佛婆,打听磨刀老人的下
落,并没和自己说找磨刀老人,究竟有什么事?
但眼前这位老前辈,虽没和自己明说,听她口气,却好像早就知道师父要自己找磨刀老
人的事了!
当然,他自从见到瞎眼佛婆之后,直觉的感到事情并不如此单纯,这里面好像蕴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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