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干戈
葛翠翠已接着在他耳边柔声道:“那少女刚刚走近,但见那人的钓竿一挑,已钓起一条肥大湖鲤。那少女忍不住惊叫一声:‘好大的鲤鱼啊!’那人回头一望,却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年,两人目光相遇,陡然间都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少年不知不觉松了手,噗通一声,那属湖鲤掉回水中,而他却还不晓得。那少女不觉展眉一笑,道:‘呆子,你的鱼呢?’少年低头一看,这才知鱼已掉了,但他毫不在意,说道:‘我天天来这儿钓鱼,你还会来么?’“”那少女点点头,又向他笑一笑,这才飘然而去。次日,少女在同样时间,禁不住向湖边溜去,但到了那地方,却没有见到少年,她认得清清楚楚,决计不会走错地方。放眼四看,但见湖水澄碧,杨柳垂岸,夕阳染出满天霞彩,一切与昨天都一模一样。“”那少女凝伫良久,这才归去,第三日第四日,她总是到湖边来走上一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已经养成习惯,每当夕阳西下,总要到湖边走一趟。“”晃眼走过了十多年,她还是照旧踏着夕阳,走向湖边,这一日,她慢慢走到湖边,忽见垂柳之下,有一个人持竿垂钓。她走近去,望着那人的背影,心中紧张得透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她才喂了一声,那人听到声音,回转头来。“葛翠翠说到这儿,自个儿喘一口气,好像她也觉得很紧张似的。王元度忍不住问道:“那人是不是以前的少年呢?还认得出来么?”
葛翠翠道:“那少女定神一瞧,那人一点都不像那个少年,不由得大为失望,深深叹一口气,转身要走。却听那男人说道:‘姑娘在十多年前,可曾在这儿碰见过一个人么?’少女吃一惊,但并没再回转头,应道:‘是的,你怎会知道?’那男人道:‘我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那天晚上,把遇见姑娘之事告诉了我。’“”那少女道:‘他现下在哪里?’那男人道:‘第二日早晨,他就被征调去当兵,连我也没来得及给他送行。’少女默然良久,才道:‘那么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声音已有点酸涩。“”那男人缓缓道:‘我也是昨天才回到老家,便去拜候他的双亲。他的母亲拿出一封家书,那是他十多年来唯一的一封家书,书中附有给我的几句话,托我到湖边来告诉你,向你道歉。他说情非得已,望你不要怪他。’少女过了一会,才淡淡道:‘我怎地怪他呢!’口气虽然平淡,但显然已经鼻塞,声音略略不同。“”她悄然走了,但此后仍然在夕阳西下之时,在湖边漫步,那个男人再没有出现,她也不去追查。因此之故,她一直都不知道那少年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的生死。“葛翠翠用凄婉的声音,说完这个故事之时,王元度不觉听得傻了。心想世间难道具有这等事情?葛翠翠说这故事之时,已经过了中午,可是她在叙述初遇之时,面上还泛起鲜艳的红晕,仿佛是恢复了青春一般。她望望王元度:“其实那少女就是姚阿姨自己了,我不告诉你,你也会猜得到,对不对?”
王元度道:“在下决计猜不到。”
葛翠翠用他肩头擦去眼泪,道:“也许我将来会夜夜梦见你,像现在这般紧紧的抱着你。”
王元度不知如何开口才是,索性不答。
葛翠翠又道:“我以前常想,姚阿姨只和那少年对望了一眼,难道就当真如此情深一往,一辈子魂牵梦萦,永远不忘么?但现在我才知道,有时候只须看上一眼,就没有法子忘记了!”
王元度在这种悲感的气氛中,真恨不得马上死掉,好让她一辈子魂牵梦萦,免得她突然发觉自己竟是使君有妇,因而使她不但无所追忆,甚且会变得极度的仇恨。
但他偏偏不死,反而连刚才那一阵阵侵袭脑袋的昏迷之感,也消失无踪。
他暗中一运气,晓得全身气力完全恢复,当下在心中长叹一声,突然间功行指尖,轻轻一点。
葛翠翠顿时全身瘫软,双目紧闭,昏死了过去。
王元度迅即伸手抱住他,以免她摔跌地上,一面站了起身,忖道:假如不是有白瑶琴在的话,我看今日只好闭气装死了。唉!当她回醒之后,发觉这一切之时,她一定会以为坠入我的骗局之中,但无知道我当时的确中毒无力,才会任得她依偎拥抱,让她说出了内心的秘密。
他怀着无限歉疚之情,把这个一见面便钟情于自己的美艳女郎抱起,安置在一个房间内,三个时辰后,穴道自解,他房一瞧,但见白瑶琴还好好地坐着,这才稍为放心,匆匆道:“咱们快走。”
白瑶琴道:“好的,刚才你去了这么久,使我悬念忧虑之极,猜想你一定是发生了问题,只恨我已失去行动之力,是以没有法子赶去相助。”
王元度一听她说出失去行动之力这话,顿时头大如斗,晓得这个麻烦实是非同小可。
只因他们目下的处境本已大为不利,那一元教正展开罗网,搜寻他们的踪迹。王元度武功卓绝,自然没有什么畏惧,可是问题出在他须得尽快营救钱万贯,这救人之事,自然以暗中行事为宜。
因是之故,他和白瑶琴定须行踪诡秘和迅速才行。目下白瑶琴既然丧失了行动之力,焉能躲得掉一元教的搜索?谈到救人,更是一大累赘而已。
这等形势上的突然变化,使王元度陷入十分不利的处境。再加上白瑶琴性子刁蛮,人又长得如此美丽,若是抱着她到处走,她不管事态如何严重,一味胡闹,不住地勾引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失去了控制力,便坠入她的温柔陷阱之中了。
这些问题想一想就烦死了,何况现下又多了一个毒姝葛翠翠,她势必不肯干休,苦苦追踪,无形中又多了一个扎手强敌,他本人倒不怕葛翠翠,却替白瑶琴担心,万一被葛翠翠追到,暗中施毒,白瑶琴决计难逃杀身大祸。
虽然情势是这么不利,使王元度如此烦心,但他表面上一点都不表露出来,微微一笑,道:“我在后面果然发现了一个敌人,不过已把她制服了,我们赶紧离开田家村,大概就不会有什么后患了。”
白瑶琴道:“你没有杀死她?”
王元度道:“人命关天,我怎能轻开杀戒?”
白瑶琴道:“不行,大凡是这等邪门外教之人,记仇之心特盛,气量最小。她只要恢复自由,立即就会找咱们报复,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罢休,所以我们不得不先下手为强,来个暂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话道理十足,但王元度摇摇头。道:“她如是执迷不悟,下次撞在我手中,才取她性命可也。”
白瑶琴怔了一下,回味他坚决的口气,忽然笑道:“哦,我明白了,那个敌人一定是个年轻姑娘,对不对?”
王元度道:“是的,但我并不是……”
他分辩的话尚未讲出,白瑶琴已插口道:“她一定长得好美,是也不是?”
王元度道:“不错,但你听我说,她的为人不比这田夫人……”
白瑶琴淡淡一笑,道:“不用说啦,我知道她的为人一定很不错,甚至她见你如此英俊萧洒,或者动了春心也未可知。”
王元度眉头一皱,道:“你千万别乱讲。”
白瑶琴轻轻地笑道:“我没有说错吧?她一定很喜欢你,有没有这回事?”
王元度道:“我不跟你多说了,咱们走吧!”大步走到榻边,本拟背她上路,但白瑶琴已极缓慢地伸出双手,他只好改为横抱之法,迅即走出这座屋子。
村中的人,都惊讶地望住他,王元度也不理会,放步疾奔出村,沿着大道,飕飕向前奔去。
一路上,自是不免受行人讶视,如此一直走到中午,恰巧走到一段荒凉山路上。王元度前后一望,杳无人迹,立即舍开大路,奔人山间,找到一个避风隐秘的处所,把白瑶琴放下,道:“咱们这样走法,太以惊世骇俗,一元教之人闻风而来,很快就可以找到咱们了。”
白瑶琴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王元度道:“我还没有什么好主意,但目前我独自先去附近找点吃食,拿回来与你充饥,再详细研究可行之法。”
白瑶琴睁大双眼,道:“什么,你把我一个人放在这儿?”
王元度道:“我很快就回来,不必挂虑。”
白瑶琴心知非如此不可,但仍然叹一口气,可怜兮兮地望住他,道:“好吧,但你回转来之时,别忘了带一份礼物!”
王元度奇道:“什么礼物?”
白瑶琴道:“或者是奠礼,或者是贺礼,现在还说不定是哪一样。”
王元度微微一笑,道:“你这话恕我鲁钝,竟听不懂。”
白瑶琴道:“你回来之后,如是见我已死,自然要送点奠礼,再弄点香纸之类吊祭一番,如若我没有死,却已嫁了别人,你岂不是要送贺礼么?”
王元度道:“那就奇了,你打算嫁人么?”
白瑶琴道:“不是我打算如此,但假如有人路过见到,欺我不能行动,定要娶我作妻妾,我又有什么法子?”
王元度笑道:“这个想法倒也有趣,世上哪有这等事情?但无论如何,我答应尽快地赶回来就是了。如若有人定要娶你,你喜欢嫁他,那是另当别论,如若不愿,不妨设词敷衍,拖延时间,等我赶回来,好好地教训那厮,你看怎么样?”
白瑶琴道:“纵然我认为不要,你也是仍旧要走一趟,因此只好认命啦,但我先告诉你一声,我认为我很可能被毒教那女孩子害死!”
王元度道:“我倒不信她有这么大的本事,咱们一路行来,才走了两个时辰还不到的时间,而她却须三个时辰才能恢复自由呢!”
白瑶琴无可奈何,道:“算你有道理,我在这儿等你就是了,你可得快去快来啊!”
王元度点头应了,放步急奔,霎时已回到大道上。他再往前奔,大约走了六七里路,便到村中求宿。
原来他深感如此抱着白瑶琴走路,实在不是办法。尤其是她往往把头面贴向自己的面颊,太过亲昵。却不知她是乏力使然,抑是有意厮磨诱惑?
因此他想找个隐僻之处,躲到晚上,始行上路,假如到村落借宿,碰上了可靠的人家,他可考虑把白瑶琴暂时留下,自己独自赶去营救钱万贯,免得误了大事。
他奔入村中,但见此村竟有百来户人家,当下在村口的小杂货铺讨点茶喝,顺便与那老头子闲聊一下,听知最近两天来,大道上一直有飞骑往来,与平日的冷落,大不相同。
这老头子打开了话匣,东谈西扯,倒教王元度毫不困难地就知道这村干名叫葛村,哪几家是有钱的,在这几家当中,哪一家最大方慷慨等等。
他根据老头子的话,到东首的一家,果然见到了那乐善好施的葛根伯。那是个秃顶微胖的老者,相貌和蔼。
王元度托词说有两个朋友走不动了,要他购买食物回去。葛根伯立刻命人替他张罗,并且还借了一个水壶给他,王元度跟他闲扯了一会,心中已经有数,食物一弄好,便道谢辞出。
他到了大道上,反正路上无人,是以施展开陆地飞腾之术,简直快逾奔马。
不一会,已回到那一段山路上,尽快地往回赶,依循旧路,抵达那隐秘处所。他虽是坚信不会发生意外,但走到切近,竟也不免提心吊胆,拨开树丛,钻入那浅浅的山洞内,只见洞内哪有人影?
王元度这一惊非同小可,背脊出了不少冷汗,一面把眼四瞧,寻找任何线索痕迹,一面寻思道:“这就奇了,难道一元教之人一直紧缀在后,趁我离开之时,乘虚而入,竟把白姑娘劫走了?”转念又想道:“落在一元教手中,还有得救,若是落在葛翠翠手中,那就非糟不可了。”
突然一阵呻吟之声,从洞口传人来,王元度虎躯一震,返身跃去,则一声,冲开浓密的树丛。但见那堆积满干枝枯叶的地上,躺着白瑶琴。
她的姿势古怪得很,双脚是跪屈地面,上半身却向后仰卧,以致王元度不敢立刻碰触她,打量了一下,问道:“白姑娘,你怎么啦?”
白瑶琴见他出现之时,已露出宽慰之容,停止了呻吟,道:“我……我浑身无力……”
王元度道:“这一点我也知道,但你怎会挪到这儿呢?”
白瑶琴欲言又止,嗫嚅了一会,才道:“我好不容易爬到这儿来,全身气力都用尽了。”
王元度弯腰扶她起身,白瑶琴竟连手臂也抬不起来,她悲戚地长嗟一声,闭上眼睛,道:“王大哥,我急得要命。”
王元度讶道:“急得要命?你怕有敌人侵犯?我早告诉过你,我马上就会回来,何必如此胆小害怕?”
白瑶琴道:“不是这个,是内急……唉,你还不明白么?”
王元度恍然大悟,敢情她急于解手,所以拼命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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