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干戈
甄红袖颔首道:“好,我去。”
她向王元度和吕杰瞧了一眼,又道:“假如咱们打散了,便以这儿做联络之地,由钱郎负责联络事宜。”
她转身伸手拉住钱万贯的手掌,柔声道:“妾身此去,生死难卜,特此辞别,望你好生保重。”
钱万贯双眼中也透出深情,点头道:“我懂得你毅然前往的深意,但世事难如人意,假如你得不到解药,千万别勉强才好。”
王、吕二人这时才明白甄红袖决然赶敌之意,敢情是要设法索取解药,如若得不到解药,大概抱着宰他几个敌人的决心,以消心中仇恨之意。
他们自然再没得话说,相继奔出这座小庙,穿林越岭,不久,已望见了一座巍峨壮丽的道观。
他们迅即走到观前的宽大草坪上,但见松柏夹道,鹤鹿栖游,一派宁恬幽静,如入洞天福地之中。
吕杰一皱眉头,道:“怎的见不到人?即使发生了大变,这儿仍然会有些师兄们看管才对。”
王元度道:“看来敌人已侵入观中,因而全观道侣都退入后面防守了吧?”
吕杰摇头道:“没道理,怎会通通都到后面防守?后面有什么可守的?”
说时,三人先后踏入大门内,但见地上有几具尸体,都是道人装束,血迹斑斑。
三人都大吃一惊,心想:莫非敌人如此凶毒厉害,见了武当弟子便杀,已把全观数百道侣,通通杀死了?
但再往内走,却没见到尸体,这一来,刚才的想法又不对了。因为如若全观数百人被杀,定必处处皆尸,血流成河才对。不过假使不是全观被杀,则不应如此沉寂无声,而且也应该有人把尸体收拾起来才对。
吕杰心焦如焚,面色都变了。
王元度沉声道:“吕兄,越是碰上这等惊心动魄的大事,越须沉得住气,不可自乱方寸,徒然贻敌人以可乘之机。”
吕杰立刻深深叹一口气,努力抑制波荡的情绪,道:“王兄说得是。”
他心知王元度言外之意,是暗示他千万不可鲁莽冲动。纵然因全观道侣尽皆被害而悲愤,徒然更易被敌人杀死,于大局全然无益。
吕杰这一冷静下来,脑筋就灵活得多了,道:“观内只有一处地方,可容大批人马。”
甄红袖道:“照我的推测,一元教这次侵犯武当,最少也得动员上百人手,加上本观原有的数百人,一定是在某一处宽敞地方。”
吕杰道:“本观右后方有一块广场,是历代本观之人修习武艺之地,可容数千人之多,咱们去瞧瞧好么?”
王元度道:“好了,目下我们行踪既然未被敌人发觉,我倒主张小心些,最好不让敌人知道,则到时可收奇兵突出之妙。”
吕杰道:“那么小弟先走,如若碰见敌人,你们在后面便可隐起身形。”
他这话得到王、甄二人同意,立时迅快奔去,穿过几座高大庄严的大殿和院落,从一道侧门出去,便是一条宽大的巷子。
吕杰奔入巷中,突然风声飒然,前后各有一人从墙顶纵落,把他夹在当中。这两名劲装大汉,手中都有兵刃,面含狞笑,甚是凶悍。
在他对面的一个说道:“小子报上名来。”
吕杰杀机填胸,一心一意要杀死这两人,以泄心中之恨。当下装出很惊奇的样子,道:
“怪事,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们可知道么?”
那大汉凶狠地瞪他一眼,道:“你打哪儿来的?”
吕杰道:“这话应我问你们才对,我打侧门进来,一路都没见到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你们这副样子,决计不是武当派的人。”
那大汉嘿嘿一笑,道:“那么你呢?你也不是武当派的人,对不对?”
吕杰摇摇头,突然间长剑出鞘,化作一道长虹,电射而出,他出手之时,正是接到王元度的传声,嘱他杀敌。
原来他故意多说几句话,用意是让王、甄二人赶到,并且查看过附近已无敌人潜伏,方始出手歼敌,免得泄了机密。
但见剑光到处,一个大汉已倒在地上,但吕杰却没有法子一招杀二教,不但不能杀敌,甚至无法阻止敌人发声报警。
那个大汉面向着王元度这一边,是以见到同伴被杀,他一面挥刀招架,一面掣出一枚铜哨,向嘴巴塞去。
突然间,一条人影打旁边的墙上飘落,说道:“杜四,休得张狂。”
声音异常娇媚悦耳,使他不由得转眼望去。
目光到处,可就瞧见了一张媚艳绝世的面庞,那对水汪汪的美眸中,大有勾魂夺魄的勉力。
这个名叫杜四的大汉,虽是认出了来人是以前的副教主甄红袖,但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销魂蚀骨的表情,际此生死关头,竟也不由得心头一荡。
吕杰趁机抢入,长剑一招“仙凡永隔”,透心刺入,顿时狙杀了此人。
甄红袖轻轻道:“好剑法,这杜四虽然不是四大护法及七兽高手,但却是荀教主的亲信高手,武功极佳,想不到无声无息之中,除去其二。”
吕杰道:“若不是大嫂及时出现,这刻只怕已惊动敌人了。”
甄红袖道:“这条巷子那边就是练武场了,是不?”
吕杰道:“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墙甚高。”
王元度已当先走去,步出巷子,只见那座院落,弯而且长,院墙甚高,墙边有些古树,浓荫覆天。
他跃上树去,借那树叶掩蔽身形,向外面望去,但见那外面一片广场,绿草莽莽,在那右前方二十余丈处,有一座高约六七丈的石崖。
广场内有数百人之多,剑光在太阳下闪耀着,如万道银蛇,人数虽多,却没有什么声息,也没有人移动。
王元度嗅到了一阵香风,接着,甄红袖的手臂已碰到他,并且低声说道:“噫,那几百个道人,都被一元教之人迫到崖上,再无退路了。”
王元度道:“以小弟瞧来,却像是武当派摆下阵法,严防敌人进犯。”
吕杰在另一边说道:“王兄说得是,那是敝派的千剑大阵,那石崖下面有一座洞府,据说是掌教真人坐关之所,看样子,他们是在防卫那洞府。”
他这么一解释,果然很有道理,那数百道士,人人执剑,纵横成列,密密地挡在洞府门前。
一元教也有将近一百人之众,各持兵器,紧迫阵前。双方都没有任何动作,乍看似是一元教之人,被这千剑大阵所阻,一时无法逞凶。
吕杰远远见到他父亲和几个老道人站在洞府之前,这才大为放心,道:“恐怕是掌教真人恰恰闭关练功,是以一旦有警,全观之人都集中在洞府前面,结阵守护。”
王元度道:“这话有理,怪不得全观不见有人,现下我才安心了不少。”
甄红袖缓缓道:“王大侠,那荀伯业武功深不可测,并且多年来处心积虑,打算先击溃武当、少林。因此,他大概很有把握可以击败武当掌教许无量真人。”
吕来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王元度想起钱万贯也曾落败于荀伯业手底,则甄红袖这话,多半不会错。
于是点点头,道:“荀伯业武功极强,那是不争之实,虽然末必就赢得许无量真人,可是为了万一起见,咱们定须设法不让他们拼斗起来。”
他望了吕杰一眼,又道:“试想:以武当在武林中的地位,若然许真人万一失手,则所损失的,较之荀伯业失败时,简直不能比拟,因是之故,咱们定须筹出釜底抽薪之法,及早化解此一大劫难才好。”
吕杰一想这话很对,若然让荀伯业和许真人拼斗,实是划不来之事,但如何能使他们打不起来?这却是大大的难题。
他求助地望住王、甄两人,王元度微微一笑道:“小弟和钱大嫂绕到崖后,由吕兄先从正面入阵,告知令尊及贵派主持之人,我们才打崖后翻下来,以免发生误会,这是第一点;第二,吕兄设法说服贵派主持之人,让小弟和钱大嫂出头干涉,务使一元教先对付我们,换言之,荀伯业须得先击败了我们两人,方能对付贵派,这一点非常重要,如不先取得协议,只怕贵派之人,会以为兄弟自高自大,强行出头。”
吕杰歇一下才道:“王兄把这宗如此重大艰危之事,揽在身上,如此侠肠义胆,敝派将来怎样报答呢?”
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以王元度目下的声名,只一出头,荀伯业势须全力对付他,结局自然凶险无比。这等以生命、名誉作赌注之举,岂比等闲?是以他深心感激,溢于言表。
这当中还有一个关健,那就是王元度本可以置身事外,并无卷入漩涡的必要,更别说出头架梁,把事情完全包揽在身上的义举了。唯其如此,方显得他实是大侠胸怀,以天下之事为己任。
他把如何走到崖后的路径说出,自己便走出广场,从旁边绕入已阵中。
一元教方面一看吕杰出现,竟毫无警异,立时派人查看,方知社四两人惨死之事。
且说王、甄二人绕过许多屋宇,最后从一堵高墙跃出,那外面是一片斜坡,山坡的那一边,就是那座石崖。
他们齐齐奔上山坡,还未到达被顶,忽见一株古树后面,转出一位全真,这位全真只穿一袭灰袍,头束高譬,衣袂飘飘,眉长入鬓,目如朗星,额下三给黑髯,看上去,只有三旬上下的年纪。可是道义盎然,大有神仙风致。
这道人打个稽首,道:“两位从何而来,欲往何处?”
王元度躬身拱手为礼,道:“在下王元度,这一位是钱大嫂,姓甄名红袖,因得知一元教侵扰贵派,是以会同吕杰兄一同赶来。现下我们打算从崖上翻落贵派阵中,又请吕杰兄先入阵中,请贵派主持之人,让在下出面干涉。”
他简简单单数语,已把始末道出。甄红袖甚是佩服,心想:看他为人忠厚诚恳,其实却是极有急智而又能言善辩之士。
那道人微微一笑,道:“王大侠名满天下,贫道久仰了,但此地乃是敝派禁区,不容外人涉足。”
王元度天生是个正派君子,闻言立现惶恐之色,道:“真对不起,但望道长有恕无知误闯之罪。”
甄红袖讶道:“怎么啦?我们难道打原路退回去不成?”
她略略停顿一下,转眼向那道人望去,目光变得十分凌厉,又适:“道长须知我们皆是为了贵派安危而来,而贵派目下亦正好陷入窘困之境,事出非常,只好从权了,您说是也不是?”
她的目光虽然凌厉,可是口气仍然温柔和婉,这是因为她瞧来瞧去,总觉得这个道人气度不凡,而且又似是很谦冲自牧的有道之士,是以不知不觉之间,生出了敬畏之心。
那道人微微一笑,道:“钱夫人说得很对,不过敞派规矩极严,即使在这等情况之下,贫道仍然不能不加以追究。”
他歉然地摇摇头,道:“自然贫道此举也许难以见谅于王大侠和钱夫人,但贫道也是迫不得已,非执行山规不可。”
甄红袖愠道:“那么你打算怎样?”
道人说道:“依照山规,两位如若仗持武功,冲出禁地,贫道只好待日后再了断此事了。”
甄红袖何等聪明珍现,一听这话,分明是要他们动手闯过去,似乎不含丝毫恶意。顿时恢复常态,嫣然一笑,道:“这个也好。”
那道人一抬手,撤下背后的松纹古剑,道:“贫道得罪之处,尚乞海涵。”
第三十二章 千剑阵力拒一元教
王元度跨前两步,提聚功力,准备出手。他盘算好定须一剑就迫开对方,迅即闯过去,免得误了大事。
那道人向甄红袖手中之剑盯了一眼,说道:“两位俱是剑术大家,真是好极了,王大侠当必深知那一元教主荀伯业的武功家数了?”
他忽然扯到荀伯业身上,又说了一句“好极了”,使得王、甄二人,都猜测不出他的真意何在。
王元度道:“闻说荀伯业使用两面铜钹,武功深不可测,究竟如何,还须得动手后方能知晓。”
那道人沉声道:“贫道却以为出手交锋,乃是性命交关之事,定须知己知彼,方是上策。”
王元度道:“道长之言甚是,据在下所知,荀伯业乃是雷八公前辈的嫡传高足。”
那道人点点头,道:“不错,他在敝派也学过艺业,但一直郁郁不得志,这是因为敝派在他投入本门之后,忽然查出他曾是少林门人,因是之故,敝派更对他严加防范,不传以本门心法。”
甄红袖道:“道长所揭露的秘密,诚足惊人,但钱万贯本乃少林大雄长老嫡传弟子,是以早就晓得了。”
那道人眼中闪过惊讶之色,道:“啊,原来如此,贫道可就放心不少了,只不知钱庄主现下在什么地方?”
甄红袖道:“他也来啦,但他已中了荀伯业的暗算,在未曾解去身上之毒以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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