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干戈
他一想及师父,心中就难过欲死,不由得痛苦地长叹一声。
阿闪睁大美丽的眼睛,眼珠子一闪一闪的,充满了惊讶的意思,她已瞧出管中流的确没有把这几下耳光放在心上,觉得十分疑惑不解。
她放软声音,问道:“你心中好像很痛苦,是不是?有什么痛苦呢?”
管中流道:“原来姑娘已经忘记了,那就是在下背负师恩之事,我现下只希望老恩师快快出现,施以责罚,不然的话,我心中的愧疚痛苦,总有一日达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阿闪轻轻道:“把这件事忘掉吧,哪里一个人有永远不做错事的呢!”
管中流叹一口气,面上泛起一丝笑容,道:“在下有句话也许会得罪姑娘,所以不知该不该说?”
她道:“说吧!”眼中流露出鼓励的神情,她倒想知道对方能够怎样得罪自己。
管中流道:“说来奇怪,当在下眼中望着姑娘时,心中痛苦好像能够减轻些。”
他耸耸肩,又道:“也许这是姑娘奇怪装束的力量,或者是你真有一种无忧无虑,肆无忌惮的性情使然。”
阿闪喜欢地道:“总之我能使你减去不少痛苦就是了,这话我听了很高兴,哪里是得罪我,好吧,你老是跟我在一起,慢慢就可以忘记那件不快的事了。”
管中流道:“要我忘记这件背负师恩之事,只怕得等到将来才行啦!”
阿闪记起他曾表示要在师父眼前自杀之事,心念一转,说道:“你可猜得出我见到你师父时怎么办?”
管中流摇摇头,她便道:“我上去揪他的胡子,迫他宽恕了你,他老敢不答应,我就打他耳光,直到他答应为止。”
管中流大惊道:“我的好姑娘,千万不能这样做,家师的武功深不可测。”
她咯咯笑道:“有付么了不起,最多比你强些而已,耳光还不照打不误?”
管中流须得顾及这个姑娘的脾气,所以不敢一味夸耀师父的本领,免得把她激僵了,到时更是非动手不可,但又不能不教她晓得师父的厉害,否则她毫无忌惮的上前出手,这个苦头也不是闹着玩的。
他急得连连搓手顿足,筹措不出妥当的言词,几片落叶随风飘落河中,又有一片轻飘飘掉下来,擦过阿闪的前额,落在她鼻子上。
阿闪已向后面略略挪动了一点,照理说,这片落叶应该掉在地上,但这块叶子偏生就黏在她鼻尖上,好像她鼻上有吸力一般。
她皱皱眉,伸手一拨鼻尖上落叶,手指一触及落叶,忽然感到一阵麻木,手指也弹起数寸。
管中流本已现出惊讶的神色,因为他晓得以阿闪这等身怀上乘武功之人,那片落叶决计不会碰上她鼻尖,每个武功已有成就之人,都有自然而然闪避一切向身上落下的物事的能力,因此,她居然没闪开这片落叶,已经十分奇怪,加上后来的现象,却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阿闪见到管中流面色变白,也就恍然大悟,仰头一瞧,树上哪有人影。
她轻轻问道:“你师父来了?”
管中流颔首道:“应该是他老人家,才具有如许精奥的气功,这是一种连少林寺也自叹弗如的奇奥功夫,可以把内功沾在别的物事之上,等别人触及之时,才生出反震之力。”
树后传来一个严冷的嗓音道:“说得不错,这个女孩子只得到岭南冥鼓宫长春女七八成功夫,就敢不把天下的人放在眼中,真真可笑。”
一条人影随着严冷话声出现,却是个神宇高峻,表情肃冷的长衫老者。
阿闪瞪大那双美丽的眼睛,发呆地望着对方,管中流抢前两步,伏身跪倒,行参见之礼。
那老者便是天下皆不知名而实实在在是武林一代宗师的宣翔,他原本化装成乡老伯,以精湛内功改易容貌,同时由于性格的分裂,他简直像当真变成两个人,这刻回复原来面目,所以乡老伯具有的气质性情完全消失,道道地地换了一个人。
他理也不理管中流,冷冷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长春女的冥鼓宫与日月坞虽是同列天下三大隐秘之地,但在老夫眼中,简直只是儿戏而已。”
这话自是向阿闪姑娘说的,她柳眉一皱,泛露出杀机,道:“别吹牛啦,我若不是瞧在你是管中流的师父的份上,不给你两个嘴巴才怪呢!”
宣翔神色严冷如故,别人也不知他心中有没有生气动怒。他道:“老夫知道长春女以独门内功和奇快身法在武林中占了一席。此所以你这女孩子逢人就想打嘴巴耳光,但今日你若是有本领碰到老夫一点衣服,老夫就立刻自杀。”
管中流大惊抬头,宣翔目光转到他身上冷冷道:“怎么,你敢是以为她有这等能耐?
哼,你犯了大罪,这刻先替自己的性命发愁吧!”
管中流沉声道:“弟子渴念恩师多年,今日得以叩见,虽死何恨,弟子这就找个地方自尽赎罪,还望恩师见怜,略念一场师徒之情,将来别要还在心中记恨弟子,则弟子虽在九泉之下,仍然感恩戴德,无穷无极。”
宣翔对这一番血泪交集之言仍然好像无动于衷,阿闪讲道:“管中流,你可是说你这就要自杀而死?”
管中流因有师父在场,不敢开口。
宣翔道:“不错,他非死不可,这只怨他命运不佳,假如老夫比他先死,他就用不着遭命自尽了。”
阿闪喝道:“老头子小心了!”突然间跃到他面前扬手便打,她的动作快得宛如电光一闪,旁人但觉眼睛一花,便瞧不见她的影子。
她纤掌到处,好像已击中了对方面颊,但宣翔居然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退开,避过她这一掌,阿闪心头一凛,再度跃上出手抽扫。
谁知她速度如此快法,宣翔依旧应掌飞开,使人不禁怀疑他究竟是人呢抑是鬼魂,若然是人,焉能如此飘忽轻灵,宛如缥缈虚无的幽灵一般。
阿闪施展出她最迅快最厉害的手法,一口气连续攻了十四掌之多,到底不能碰到对方衣服,更别说打他耳光了,她只好死了这条心,停住身形,向管中流道:“我服输啦,同时我心中也很难过,因为我无法救你一命。”
管中流大吃一惊,汗流泱背,心想原来她是为了我的性命,所以想打着师父,使师父当场自尽,这样我就可以不死。
念头还未转完,宣翔淡淡道:“老夫其实不是当真要中流自杀,此举只不过设计迫出你全身本领而已,现在你既是服气认输了,那就走开。”
阿闪觉得难以置信,问道:“这话可是当真?”
宣翔冷冷道:“走,老夫最恨不听话的人。”
言下之意不啻说她若敢多言逗留此地,可就有苦头吃了,阿闪心中当真服气认输,所以骄傲全失,垂头走了。
这里管中流还跪在地上,心中却在揣想师父不知找个什么法子来收拾自己,想必一定是十分痛苦可怕的手段,大概比自杀而死还要可怕的,正在想时,宣翔说道:“起来,为师有话跟你说。”
管中流发觉师父口气很和缓,甚是迷惑不解,当下遵命起身,垂手侍立。
宣翔道:“你上届能压倒天下英雄,为师闻知甚感欣慰,觉得到底不曾白费了工夫。现在你阅历已丰,内功修为方面更为深厚扎实,为师有一个更大的使命要你担承,此举不但对你个人有益,而且为师的平生心愿以至荣辱都付托与你了,只不知你是否愿意为师父吃苦出力?”
管中流朗声道:“恩师只要吩咐一句,纵是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之事,弟子也定必全力以赴。”
宣翔道:“很好,这是什么事将来才告诉你,现在为师须得再传你武功,关于你带人去见宣隐之事,为师可以宽恕你,你不必放在心上了。”
管中流万想不到结局如斯,不由得感激涕零地叩谢师恩。
宣翔徐徐道:“你所练的刀法称为无情刀,在千百种刀法中可以当得至高无上这四字,但你还不知道这一路刀法的七大诀,以及如何是最高境界。”
他们师徒在近水处两块石上坐下,宣翔又接着讲论道:“这无情刀七大诀是忍、狠、绝、灭、弃、酷、毒,每一诀有一招代表,像你学过的四甲卫轮、灵刀七累和灵飞九天这三招,一共是二十八式,其实只蕴含七大诀中的三诀。还有未曾学过的凝情虚刃、五象列位、飞声八极和千霞叱峰等四招,这四招算起来是二十四刀,但最末的一招千霞叱峰总领其余六招,可以生生变化无穷,所以一共有多少刀便无法确定了。”
这些话在别人耳中也许不知所云,但在管中流听起来,却有如醍醐灌顶,泛起说不出的舒畅甘美,因为宣翔这短短的一番话已代他解开不少死结,这些武学上的深奥难题管中流反复想过不知多少遍,但总无法解答,所以成了死结,如今一旦解开,心中的舒畅可想而知。
宣翔又道:“现在要说到这一路无情刀的最高境界是什么,那就是无情二字,你一方面修练刀法,一方面须得修养胸中一颗心,使它变成坚如钢铁,冷如冰雪,世上任何爱恨、荣辱、生死等漠然无睹。刀势一出,连宇宙也要劈开,这时才进入第一流的境界,可以纵横天下,再无敌手。”
管中流牢牢记住这些话,他虽是至情至性之人,可是他认为并不妨碍他在刀法上的修为,因为他既然能操刀相向的话,这个对手定必有可杀之道。
宣翔开始传以刀法和指点他内功的弊失,到了中午时分,宣翔命他暂且停止,以后自有机会再加传授,又嘱他不得将学艺之事告诉任何人。
他们分手之后,管中流惘然回到人群中,最先被阿闪找到。阿闪拉住他问起后来的情形,管中流支吾过去,与她一同回到王元度等人的休息房间。
午膳已送各房,另外在那巨大的棚内群豪也在进食,王元度得到管中流暗暗告知宣翔已宽恕了他之事,十分高兴,众人有说有笑的用过午膳,乡老伯拿出长辈的派头,叫大家安静休息,准备下午出场。
才交未时,广场中已挤满了人,巨大的石台上四角各插一根铁柱,高约六尺,有一把椅子嵌在顶端,这是四名公证人的座位,一则居高临下可以瞧得更为清楚,二则如此便不致遮挡住台下群雄的视线,三则不致于阻碍拼斗的进行。
四根铁柱上面的椅子都坐得有人,其中一个公证人的椅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的铜锣,他用力敲一下,锣声起处全场顿时静寂无声。这个公证人大声宣布道:“初试开始。”另一个公证人便宣叫出场者的名字。
这金鳌大会已举办过四届,今次是第五届,所以关于比赛规则众人大都熟知稔闻,再者石台四周的墙上都贴上初试和决赛的规例,人人皆见,故此公证人不必再行宣布。
初试的参加人数达五十名之多,由于其中功力相去悬殊的情形甚多,所以初试的规则严密得多,用意都是减少流血惨祸。
有一位公证人翻动手中的一叠文件,取出其中两张,向台下群雄扬示,人人俱知这两张纸就是生死状,乃是行将出手的两名少年英雄签名画押过,凡是在台上的生死,各安天命。
群豪想到生死状这个名词,顿时泛起血腥森杀之感,凭添不少刺激兴奋。
但见两个劲装疾服的少年上台,先向有生死状的那名公证人报到过,然后走到椅子下面挂着铜锣的公证人面前,那公证人说道:“大会规定,凡是锣声一响,便即开始比斗,再听到锣声,便须立刻停手,任何一方如若趁机进袭,便取消资格。”
那两个少年施过礼,各自分别走向余下两个公证人面前,这两人对角而坐,都持着一支红旗,他们各向前面的少年说道:“本公证人手中之旗乃是辅助铜锣停战之用,如若锣声叫停而双方仍然苦斗不休,本公证人便掷旗人圈,见旗即须停手。”
其实这两位公证人都是暗器名手,这两面旗子乃是打穴利器,倘若他们不听号令仍在苦斗的话,公证人便掷出红旗遥打穴道,务求立刻制止他们。
那五十名得以参加初试的年轻人早就编好次序,一共分为十组,每组五人,采用淘汰方式,每组只取一人。这十人便是决赛的十位入围高手。
王元度这一群人运气不错,都不在同一组之内,因此他们都有入围的希望。而王元度因为得到许多人的善意忠告,要他留神那卓辽,所以特地查了一下,得知卓辽不曾与己方任何一人碰头。
在台上的两个劲装少年各自取出兵器,锣声一响,便开始拼斗。
他们身手都不弱,互相盘旋窥伺对手破绽。台下群雄全都静寂无声,过了一会儿,其中那个使刀少年蓦然跃起,挥手迅劈,手法精奇,气势凌厉。
台下暴出喝采之声,但对方使齐眉棍的少年也极是灵活机警,长棍疾扫中,已连退三步,这一来双方距离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