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干戈
王元度这才想起,现在已是晚膳时间,不须多久天就黑了。不过这两人在院中对酌共进晚餐,可就使得他无法悄然溜出去。
他倒不把吃饭之事放在心中,暗自轻叹一声,想到,我原本特来找她,向她坦白剖陈昔日之事,想不到话未说到,却发现了前后两件怪事。
蓝芳时与田若云举杯对酌,那田若云已换过一身白衣,衬托起徐朱一般的两颊和嘴唇,更显得俊美风流。两个人眉来眼去,好像互相都很倾悦爱慕。
田若云一手捏住蓝芳时的纤纤玉手,媚笑道:“小弟何幸,竟得天仙般的姊姊垂青,赐以饭食……”
他见蓝芳时没有缩手,顿时更为轻佻大胆,低头吻在她掌背上。蓝芳时任得他摩婆吻啜毫无拒绝之意。但当田若云低下头之际,她面上的微笑却化为一层冰霜,眼中射出杀气。等到对方一抬头,她又恢复了暧昧的微笑。
这种表情变化落在王元度眼中,使他甚觉大惑不解,心想以她的家世和本身的武功,若是不喜欢田若云的话,何须敷衍让他轻薄?
田若云喃喃的说了不少肉麻的话,蓝芳时只一味地微笑。后来田若云移身过去,一手接住她的纤腰,她这时才推开他的手,说道:“你别把我当作江湖上的荡妇淫娃,我心中虽是喜欢你,但却不能让你胡来。”
她的语气并不严重,因此田若云毫不畏惧,不过仍然向她赔罪。
蓝芳时微笑道:“若云,你可曾有过成家立室的念头么?老实告诉我。”
田若云迟疑了一下,道:“没有。”
她道:“这正是你的本色,你若是有过成家立室的打算,那就不能称为毒浪子了,对不对?”
田若云道:“小弟不作此想的原因甚多……”
蓝芳时打断他的话题,说道:“不必多说了,我正是喜欢你这种浪子,我也不要受家庭的拘束,所以我很羡慕你。”
田若云又讲又喜,道:“小弟年纪虽然不大,但也识得百数十个女孩子,却没有一个像姊姊一般有这等豁达可爱的想法,哼!我一想起她们就烦厌得要死,她们总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求我娶为妻妾。”
蓝芳时笑道:“这些可怜虫一定被你迷得要死了,现在我们讲一句正经话,你想不想把我弄到手?”
田若云吃了一惊,先细察她的表情,发觉没有恶意,心想我要把你弄上手那是易如反掌,但终不及你自动投怀送抱来得有趣,当下应道:“姊姊若不见罪,小弟可要说句老实话了,小弟心中想得不能再想啦!”
蓝芳时道:“好,那么你替我办一件事,若是成功,你爱把我怎样都行。”
田若云不敢轻率答应,忖道:“日月坞富可敌国,要什么有什么,可知她要我办的事一定很困难……”
沉吟片刻,才道:“只要是小弟力之所及,自应为姊姊效劳。”
蓝芳时说道:“你得动脑筋才办得到,那就是奸污我的妹妹蓝明珠。”
此言一出,有两个人同时骇一跳,其一是躲在柱后的王元度,他吃惊不足为奇。而另一个则是田若云,这个不夜岛的高弟虽然不把奸污女子当作一回事,可是眼下一听对象竟是她的妹子蓝明珠时,也不由骇得瞠目,喃喃道:“姐姐别开玩笑。”
蓝芳时正色道:“谁跟你开玩笑?”
田若云心想:“丫头你想戏耍小爷,嘿嘿,你的道行还浅,决骗不了我田小爷人彀……”
表面上却装出惶急之容,说道:“姐姐这话可真教人做梦也梦不到。别说小弟断断不敢做这等事,纵然是敢做,也没有这等本领。”
蓝芳时冷冷的瞅着他,并不插嘴,田若云喘一口气,又道:“姐姐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站起身作揖告辞,礼数周到,言词高雅,王元度忖道:“莫看他是不夜岛门下,就一概而论是坏蛋,只听他吐属风雅,又不肯干这等奸污之事,说不定乃是污泥中的白莲。”
正在想时,蓝芳时发出一阵刺耳的讥嘲笑声,接着说道:“得啦,我的田大少爷,别再水仙不开花的装蒜了,你的底细我不但一清二楚,连你师父不夜岛主甄南的败德丑行我也知得不少,不过……”
她略一沉吟,又连连发出讽笑之声,接着说道:“不过若是不知底细之人,可当真会被你这一番唱做俱佳的表演瞒倒,以为是找错了对象啦!”
田若云的白脸一点不红,道:“姐姐真会坑人,请问家师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被你知闻了?”
蓝芳时哼了一声,突然厉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师父是谁?“田若云一听便知其中必有缘故,可是一时请不透,只好答道:“令尊的千钧杖乃武林一绝,姐姐难道还须投拜别人门下不成?”
蓝芳时道:“不错,我告诉你,家师姓何名心寒,掌中一把武珀刀乃是外门兵刃三宝之一。你是甄南座下高弟,自应听他提起过家师。”
田若云瞪大双眼,呐呐道:“原来姐姐是……是何心寒前辈高足,小弟甚是失敬,多有得罪之处,万望姐姐包涵。”
他借着赔罪起身,暗暗运集功力,准备好邪门绝技,随时可以施展。
蓝芳时的眼力像刀剑一般的锐利,似是瞧透他的心思,冷冷道:“你最好不要妄行动手,要知我若是有意暗算你,岂能等到现在?”
这个理由十分雄辩有力,田若云忖道:“是啊,她若是有意为师复仇,早就可以把我暗算弄倒,然后才加以嘲辱耻笑不迟。既然她早先不曾出手,可见得真有几分诚意。”
他一向机变过人,当下连忙抱拳谢罪过:“还望姐姐见有,只因家师再三嘱咐,一旦碰上令师或令师有渊源之人,便须全力设法逃亡。”
蓝芳时冷笑道:“总算你师父够聪明,他定是晓得家师有克制他的手段。我老实告诉你吧,倘若你妄行出手,哼,哼,就在你发动的一刹那间,我有本事我们两人同时炸为灰烬,尸首无存。”
田若云大骇道:“令师便是练就这等同归于尽秘技,打算对付家师么?”
她点点头,淡漠地道:“家师此生万念俱灰,唯一使她活下去的便是对你师父仇恨,她一定要报了被甄南迷奸玩弄之恨,才能瞑目。”
王元度这才恍然大悟,付道:“原来其中有这等不解之仇,难怪会苦练那种同归于尽的秘技了。”
田若云躬身道:“姐姐请听小弟肺腑之言,从现在起,姐姐但凡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即管吩咐。不论何等艰苦,小弟也拼命去做,事成之后,决不敢碰触姐姐一下。”
蓝芳时摇头道:“我不是轻易说话之人,说了就得实践。只要你办得成此事,我甘心把身子献给你,作为酬劳,过后你我各自分手,互不干涉。”
这个交易在田若云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的桃花运,焉有不肯之理。但他为人狡诈多疑,这刻还不敢完全相信,设词探询道:“令妹敢是长得十分丑陋么?”
蓝芳时道:“她丑陋?哈!哈!若然她也算丑陋的话,天下间再也找不到一个称得上五官端正的人了,告诉你,她不但有沉鱼落雁那般花容月貌,而且文武全才,吐属风流,没有一个男子见了她能不怦然心动的。”
田若云暗暗咽一口唾沫,道:“这就奇了,你做姐姐的为何要小弟去败坏她的清白贞操?”
蓝芳时道:“为什么这样做我不必说,我可以从侧面透露一点消息,那就是我曾经答应过一些人,倘若他们之中有人杀死王元度,就可以占有我的身体。”
田若云啊一声,说道:“小弟明白啦!”
王元度却像是被闷雷当头击中,脑际一片昏黑,眼前金星乱舞,心中连连自问道:“她为何如此恨我?她为何如此很我?”
以他平生坦荡磊落的个性,凡事都是挺身而出当面说个明白。而事实上他和蓝明珠并无任何爱的情诺,当面一说,或者能够解开此结也未可知。然而这蓝芳时恶毒的眼光以及田若云的邪气,竟使得他全然不起出见之念。
蓝芳时发出快意的笑声,道:“很好,你已答应我去做这件事啦,对不对?”
田若云道:“小弟自必全力效劳,姐姐一万个放心。”
蓝芳时仰天而笑,美丽的面庞上笼罩着诡异可怕的表情。笑声消歇以后,才道:“以你的阴毒诡秘手段加上我给你制造的机会,那妮子焉能逃得出此劫……走吧!”她站起身,指一指屋子,一面说道:“我先把此地房屋详图给你看,再商议下手细节。”
他们先后入屋去了,王元度征了片刻,付道:“我若是冒险跟去窃听计谋,成功便好,不成功的话,她见奸谋败露,定必有更厉害的手段。倒不如现在悄然离开,设法通知蓝明珠,蓝芳时不知她已有准备,使用的诡谋毒计定必较易防范。”
当下悄悄出去,用尽全身本领,耳目并用,免得不意暴露了踪迹。
好不容易回到所住的跨院外面,突然记起那不夜岛高手勾魂圣手卫步青要暗杀自己之事,恍然大悟的想道:“是了,卫步青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替田若云报仇,但其实都是蓝芳时以肉体为酬,才使他如此坚执不舍,定要取我性命,唉!蓝大姑娘啊,我和你没有血海深仇,何必贱价出卖你的美色肉体,雇人取我性命?”
回到屋内,众人晚膳已用毕,他诈称已经用过,又推说要练功,便躲在房内。
厅中笑语之声不时传入来,由于其中有一个娇痴坦爽的阿闪姑娘,所以所有的年轻人都很有兴致,反而不大听到无情刀管中流的声音。
乡老伯年纪虽老,但他这个身份乃是他两种性格中的一面,童心犹在,时时参加戏谨的谈话,凭添许多风趣。
王元度感到焦惶不安,他已想过好多计策,但都有破绽。最后,他决定先把蓝芳时的好谋写在纸上,设法送到蓝明珠手中。
做完之后,他把这张巴掌般大的笺折叠好,开始考虑如何用最迅速的方法把消息传送给蓝明珠。他必须做得十分妥当,以免此事外泄,使蓝芳时的恶名传扬出去。
当他打开房门之时,厅中众人都意外地望着他,王元度笑一笑,道:“兄弟出去走一走,一会儿就回来参加诸位的雅集。”
众人便不问他出去何事,继续谈笑,但过了不久,柳儿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柳儿问道:“柳相公呢?”
阿闪抢着答道:“他刚刚走出去,想是碰上武功的难题,所以独自出去思索。”
柳昭道:“对,我们不住的谈笑,大概妨碍了他。”
他转眼望着柳儿,又问道:“找他有什么事?”
柳儿道:“有一点点事,但不要紧,婢子且去,回头再来找他。”
她一直向内宅走去,经过那道朱门之后,便不时向黑影中打招呼,黑暗中都有人低低回应,戒备防守得严密万分,如临大敌。
走入小姐闺房中,但见蓝明珠和一个高瘦的中年人在一起坐着说话,她微微一惊,上前行礼,叫了一声:“老爷!”
那人正是日月坞坞主千钧杖蓝峦,他威严地望住柳儿,道:“刚从外面来是不是?”
柳儿哪敢打诳,低低应道:“是!”
蓝峦不悦的哼一声,道:“越来越不像话,胡乱往别人住的地方走动。”
蓝明珠叫了一声爹爹,蓝峦瞪她一眼,道:“怎么啦?为父竟不能管管你的丫头了,是不是?”
她连忙陪笑道:“爹爹今晚好像一肚子火气,这简直是找碴儿骂人来啦!”
蓝峦两道剑也似的长眉紧紧皱起,威煞外露,道:“只有你这个丫头胆敢这样跟我说话,都怪我平日对你太宽纵了。”
蓝明珠道:“爹爹到底碰上什么事?如此的心情不快?”
蓝峦道:“使我不快的事多着呢!”
柳儿听了正要避出去,蓝峦喝道:“站住,不准出去。”
柳儿应了,低头站在一角,泪水在眼眶里转个不停,总算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蓝峦道:“说来说去都是王元度,外则把天下妖邪都招惹了来,内则使我的儿女都不安宁……”
蓝明珠陪笑道:“爹爹啊,上一次他从坞里逃走了,你老得知一切之后,毫不生气,今日为何又恼了。‘蓝峦眼睛一瞪,道:“那时节他只是寻常年轻高手,为人也很正派磊落,我才瞧得起他,但现在他已是出类拔萃的高手,这金鳌魁首一席,非他莫属,为父焉得不恼。”
这话内中另有文章,所以不知内情的人担保听得莫名其妙。
蓝明珠却了解地长叹一声,垂首不语,蓝峦又道:“他今日把不夜岛主甄南的爱徒杀伤,这麻烦可大啦!那不夜岛出来的人有名的冤魂不散,邪门功夫层出不穷,而最可怕是任何卑鄙诡诈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此所以那勾魂圣手卫步青坚持要杀死王元度为田若云报仇时,连武院主李总指挥这等脚色也无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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