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干戈
只不知姑娘相信不相信?”
蓝芳时冷硬地道:“我当然不信,还有就是你几时认识我妹子的?”
钱万贯道:“在好几天前她曾临场观战,是以得知她就是令妹,其时亦见到了姑娘,不过令妹与姑娘一样,都不认识在下。”
蓝芳时怒道:“什么?现在都撇得一干二净了,刚才你还说认识她的。”说时却又想到这等情况,钱万贯当然可以说是识得蓝明珠,只差在他没有说明蓝明珠不认识他而已。
她狠狠的盯着眼前这个潇洒文雅的男人,心中说不出是爱是恨,不过由于王元度的那件旧事,使她深怀戒心。暗自忖道:“我宁可冤枉他错杀了他,也不愿两次受明珠的愚弄,她这刻恐怕躲在房中暗暗窃笑,笑我自称憎恨男人,其实却见一个爱一个。”
强烈的自卑感使她失去理智,眼中闪射出疯狂的光芒。
钱万贯一瞧便知不妙,可是这刻身在毒刃威胁之下,全然无法逃生,当下想到今日若是如此死在她毒刃之下,虽有一身武功亦无从施用,那真是难以瞑目的遗憾,他泛起这个意念之际,同时又想到现下唯有极力设法拖延时间,至于拖延之后便又怎样,已来不及多想了。
他仰天一笑,道:“既是如此,我就坦白说出心中的话吧!”
蓝芳时本已运力掌指上,正要推出毒刃,闻言及时煞住吐出毒刃之势,当真是险到了极点。
钱万贯停顿了一下,才又道:“姑娘取我性命的决心,已从双眼中流露无遗,在下真敢打赌呢,不过我身死之后,赌赢了亦毫无用处,闲话体提,言归正传。”
蓝芳时冷冷道:“早就该少说废话了,试问多活这几句话工夫对你有何好处?”
钱万贯避开她的目光,因为他觉得她这种目露凶光的样子使她变得甚是丑陋,他宁可在心中留下她美丽的印象,这样死在一个美女手中自然比死在丑陋的女子手中好像愉快一些。
他道:“你说得对,那我就坦白说了,你突然翻脸无情而取我性命之举,乃是出自蓝峦的授意对不对?他连输了六场,一则面上无光,二则心疼五十万两银子,故此使出这等卑鄙下流的手段,但他这一着却做错了,我今日虽是丧命于此地,但你们日月坞也别想有一日安稳日子得过。”
第十四章 大小姐一吻定终身
蓝芳时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怕那老鬼么?笑话,这且不提,你心中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有没有什么话要我转告明珠或是那个老鬼?”
钱万贯勃然大怒,道:“胡说八道,你为何要把我和令妹连在一起?”
他的怒气出自真心,是以蓝芳时不能不相信他真是发怒,她诡笑一声,道:“我的妹子哪一点不配与你相提并论了?”
钱万贯心想那蓝明珠当必是个淫荡女子,她姊姊才会如此胡乱牵扯,是以只鄙夷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不必说了,可惜我已中了你的阴谋圈套,不能出手,否则以你这等女流之辈,十招之内就可以把你制服了,气数如此,夫复何言。”
蓝芳时失声而哂,道:“十招之内就可以赢得我,嘿,嘿,只怕当世之间没有第二个胆敢如此夸口了,我想试一试呢!”事实上她又是为了对方那一声鄙夷的冷哼而大大动心,暗想他怎会在提起明珠之时如此感到不屑,莫非是当真不认识她?
可是唯一颠扑不破的疑念,便是乡老伯何故点名叫她出来观赌?此举岂能毫无用意?而这个大名鼎鼎的赌王行年已在三旬以上,焉能未有家室?若是已有妻子,又怎会随随便便就跟自己要好,可知定必是明珠摆布的陷讲。
她面色一沉,道:“你不须暗暗欢喜,我绝不会中计试试你的武功的。”
话未说完,右手突然一阵麻木,好像被人扣住手肘间的麻穴一般,她反应极快,一旦发觉不妙,立刻侧身向对方撞去,借身躯之力压向毒刃,使毒刃刺入对方胸口要穴。
钱万贯如若得知她右手忽然麻木,当然会急急跃退,但这怪事发生得无影无迹,故此蓝芳时身子一冲,毒刃就透过衣服刺中了他胸口的紫宫穴。
他双眉一皱,伸手夺过毒刃丢在地上,他夺刃时内力涌出,把蓝芳时震得连退数步。
蓝芳时右手麻木之感迅即消退,她瞪大双眼望住对方,等他跌倒毙命,这一刹那间,她眼光流露出无限悲惨痛苦之意,因为她终于亲手杀死了她真心爱上的人,这辈子恐怕永远得在寂寞痛苦中渡过了。
钱万贯身躯摇都不摇,站得稳如泰山,蓝芳时深知毒刃的厉害,见他居然捱得这么久,不由得大为佩服他内力的精纯深厚,否则早就支持不住了。
两人对视了片刻,钱万贯双眼一闭,蓝芳时在心中说道:“完了,他要倒下去啦!”此念方生,热泪随之而涌出,心中尽是悲苦之情。
但钱万贯居然又睁开双眼,眼中神光依然如故,毫无散换之象,他惊讶地瞧着她这种奇异的反应,心中大是迷惑不解。
他道:“你怎么啦?难道还会为我落泪不成?”
蓝芳时大吃一惊,道:“你受得住这等剧毒?”
钱万贯淡淡道:“我练的是童子功,别人立刻身死之毒,我可以支持一炷香之久。”
蓝芳时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么我不妨告诉你,我的眼泪正是为你掉下来的。”
钱万贯道:“我若能够不死,你才告诉我这话,岂不更好。”
蓝芳时摇摇头,道:“若是那样我就不会告诉你了,反正连我都没有解药,你非死不可,唉,但愿我没有做错,我此生只曾爱上了你一个人,可是却在我的手中……”
钱万贯道:“听起来我好像很倒霉,因为倘若你不曾爱上我,我就不会死了,对不对?”
蓝芳时道:“当然啦,我若不爱你,那时你走你的阳关大道,与我有什么干系。”
她的眼泪又滴下来,接着道:“你一定知道寂寞的滋味,而我这一辈子却别想逃出它的魔爪。”
钱万贯心弦起了共鸣,他哪能不知道寂寞的滋味,这四十年来,他几时不是活在寂寞当中?
说将起来,寂寞当真是最可怕的经验,由于它尚未达到使人痛苦得求死的程度,所以世间古往今来,无数的人年复一年的在寂寞中度过,直到了却此生方罢,所以它是使人无法摆脱的痛苦。
钱万贯淡淡一笑,道:“你现下正是如花似锦的年华,想不到也会寂寞,像我已届中年之人,一直孤零零的活下来,若是从不寂寞,那倒是十分希奇的事了。”
蓝芳时面色一变,道:“你还未曾成家立室么?”
钱万贯道:“当然没有啦,否则我刚才怎敢唐突亲近你呢!”
他举手阻止她开口,又道:“现在我还有时间,我不是说过十招之内能制服你么,为了证明我平生言不轻发,这就试上一试。”
蓝芳时摇头之时,对方已拾起毒刃塞在她手中,道:“反正我不在乎再伤一次,所以你大可以用全力对付我,以证明我说的话无一字是假。”
他退开数尺,运气作势,沉声道:“小心了,我要出手啦!”
蓝芳时迅如电光石火般想道:“原来他想趁动手的机会杀死我,这样也好,我反正活着也没有一点意思,不如陪他同赴黄泉,因此我须得用尽全力,才能迫他煞手尽出,早点结束这一件可悲可厌的事。”
她玉腕一抖,毒刃快如闪电般划出去,这一招毒辣异常,但钱万贯身形不退反进,欺近了好多,出手抢夺毒刃,只见他五指如钩,扣腕拿穴,手法细腻精巧之极。
蓝芳时惊噫一声,急急变招,口中道:“原来你出身于少林。”
敢情他使的空手入白刃功夫正是少林木传之秘,故蓝芳时一瞧便知。
这刻也连续使出奇奥凶毒的手法,那口短短的毒刃划出无数森寒光华,没有一招不是可以击毙对方的狠招辣手。
钱万贯真料不到她武功如此的高明,当下亦施展全力,左手是崩、按、拨、挤、揉、肘、靠,一派近身肉搏空手夺刀的精妙手法,指尖始终不离她握刀的掌指臂腕,右手则如惊雷骇电,长攻短打,尽是开阖招数。
这等少林心法世间罕见,五招不到就完全控制住局势,那蓝芳时但觉身躯被对方的内力罩住,移动之际远不如平日俐落迅快,而她手中的毒刀至此也全然递不出招数,心中极为讶骇。
只听钱万贯大喝一声,左手扣住她的右腕,右手奔雷般向她面门击去,这一记势足力猛,若是劈中,蓝芳时的面骨定会碎裂。
蓝芳时双眼一闭,心想他果然在第九招就得手了,猛觉毒刃被夺出手,落地时发出呛嘟的清脆响声,同时面门间压力消失,已可以如常呼吸。
这还是其次,最惊人的是她整个身躯已落在对方双臂之内,他身上的男性热力传过来,好比是电力一般,使她大大颤抖起来。
她不敢睁眼,喃喃道:“我的老天呀,我刚才为何要向你下毒手?”
钱万贯贴着她耳边道:“当真已没有解药么?”
蓝芳时悲哀地道:“我何必骗你,所以我刚才极愿意死在你的掌下。”
钱万贯的嘴唇落在她的唇上,两人都抱得很紧,热烈异常。
但钱万贯马上感到她流下来的泪水,有点凉飕飕的感觉,心中一软,微微抬起头,以便说话。
她仍然闭着双眼,钱万贯道:“你肯不肯嫁给我?”
蓝芳时吃了一惊,睁开双眼,道:“嫁给你?”
钱万贯俊逸地向她微微而笑,道:“不错,嫁给我,令尊已付出五十万两的嫁妆,莫说世之豪富不会有如许气魄手笔,即使是帝王之家也怕办不到。”
蓝芳时呐呐道:“但……但你已经……受伤……”那受伤二字用了许多气力才说得出来。
钱万贯道:“别担忧,我练的是童子功,普通的兵刃不易刺得破我的皮肉,何况你当时不是运足内力用掌劲送出,而是借身体之力碰过来,焉能伤得了我。”
蓝芳时万想不到这其中竟有如许古怪,真是又惊又喜,人都呆了。
乡老伯的声音从长廊的彼端传来,他道:“喂,你们怎的好像难舍难分,敢是打算要请我老头子喝几盅喜酒了?”
他们连忙分开,蓝芳时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骂了一声讨厌。
钱万贯道:“鄙人自会央人向令尊提亲,只不知找什么人比较妥当?”
蓝芳时推他一把,道:“你快去吧,我会找机会跟你再见面,现在谈到这些事岂不太匆促了一些?”
钱万贯说出自己的居处,便喜孜孜的走了。
蓝芳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心中又兴奋又慌张,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坠入情网之中,自然很不容易适应,当她静下来考虑到各方面的情形,顿时对于自己以前的作为大感后悔,甚且连王元度奉了妹子之命来戏弄她之事,她也觉得似乎可以原谅了。
她想了许久,最后决定待会儿去访晤钱万贯,瞧瞧情形有没有发生变化,才于当时决定自己的做法,譬喻说向他和盘托出自己最近对付王元度的阴谋,表示忏悔改过之意,一方面也须找卓辽收回他杀死王元度的要求。
那钱万贯别过蓝芳时,赶上乡老伯,便道:“不瞒老前辈说,晚辈打算成家啦!”
乡老伯只冷淡的嗯了一声,忖道:“那女子心肠恶毒之极,刚才若不是我及时使出无上气功隔空点住她手肘麻穴,小钱早就向阎王爷报到了,而他却执迷不悟,还要娶她为妻,这叫做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啦。不过一个人坠入情网之后,很难劝得动他,倒不如另行设法为妙,唉,我如不是要她出来陪我们吃饭,焉有这等糟糕之极的事情发生呢。”
他老人家一回到居处,把此行经过告诉诸人之后,任得他们去谈论,自己却去把柳儿找来,暗暗吩咐道:“你只等天色黑齐,就潜入内宅,暗中监视蓝芳时的行动,我料她以美色诱钱万贯必定另有诡计,你不妨恢复原来的样子,以便万一被日月坞之人发现,亦没有多大关系,以前的事,你自己想法子编造一段谎话搪塞便是。”
在另一座院落居住的钱万贯早早梳洗过,换了干净衣服,便在房中等候玉人驾临。
此时天色才黑不久,蓝芳时果然独自前来,踏出内宅之后,便迅快的向钱万贯所居的地方走去。
穿过一道长廊之时,忽然有人惊讶地低声叫道:“大小姐,是你么?”
她娇躯微微一震,停步道:“是我,你可是田兄?”
黑影中闪出一人,正是不夜岛的田若云,他虽是一身极普通朴素的打扮,可是那张俊美的面庞仍然惹人注意。
他大喜道:“真想不到碰见了大小姐,请到这边房间说话。”
蓝芳时道:“那儿有什么人?”
田若云道:“没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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