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干戈
这时王元度已用尽全力查听一切征兆,忽又感到一阵微风从左侧拂向右方,接着也听到脚尖点地之声。
王元度忖道:“他第一次有没有移动尚是未知之数,是以我必须防备前方及左右。但这刻左方有了动静。落向右方,由此可知前方一定已没有人。关大坚敢情已跃到左方,才能从左方发生动静,现下他不知是在左抑是在右?”
一团漆黑之中,他仿佛感到有兵器向自己缓缓攻到,但却不晓得是从左方攻来抑是从右方攻到?
假如对方没有先说明这等考究内功之法,他大可以挥剑绕身划上一圈,便知敌人是从何方出手。
但目下若是这样做法,无异于承认自己的内功修养无法查知对方从哪一方攻到。
他乃是光明磊落之士,一丝一毫都不肯取巧。
所以他极力沉住气,单用感觉去捉摸对方到底从哪一方攻到,若是换了别人,决计不肯冒这等大险。
在黑暗中一把长剑从他正面缓缓刺近,左右两方全无动静。
这把长剑在黑暗中全无光芒,去势又稳又慢,半点声音风力皆无,刻后的关大坚铁面上闪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那关大坚面上泛起的冷酷笑容内中大有文章,原来他已看准王元度的性格,料他纵是感到敌人出手,而又不能确知敌剑从何方刺到之时,决计不会挥剑试探。这王元度果然没有出剑探测,此所以他忍不住冷冷地笑一下。
这到王元度最大的问题是他根本不晓得敌人站在正对面,还一心一意提防着左右两方。
因此关大坚的长剑只要递到他身前一尺之内,其时纵是发觉了,也难逃杀身之祸。
自然以他耳目之灵,很少会有这等情形发生,如若对方不是强如关大坚的话,只须一举剑就会被王元度查出。
关大坚手中的长剑极稳定地向前刺去,虽然十分缓慢,但到底还是一直向前移动,因此不久剑尖已距王元度胸口大穴只有两尺不到。
剑尖逐寸向前移动,王元度深感讶异,心想那关大坚明明要印证内功,为何至今尚无动作。
若说他有意趁此取巧,这一段时间也该足够了。
除非是想取自己的性命,念头转到这一点,顿时大为惕凛,迅即运气护身,上半身极稳定地向后仰退。
正当此时,突然一丝极微细的风力迎面射到,他上半身向后疾倒,仗着腰腿之力稳住身躯。
整个人齐腰以上都向后仰,与地面平行。
这等式子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不难的缘故是普通的人几乎都可以办到,不易的是这等式子极为呆板,无法迅快变化。
但王元度前此舍命练成的修迷密步之中,却有这么一个身法,因此他一点也不须恐惧身法呆滞,右手长剑已横架身前,严密护住下三路。
密室中忽然升起一阵冷峻的笑声,却是关大坚的口音。
他接着说道:“王元度,你没想到老夫仍然在你对面站着吧?”
王元度没有做声,心中却生出一个疑团。
暗想刚才明明从对面射来一丝冷风,我才加快向后仰避。
以他的武功造诣而言,这一丝冷风绝不会是他无意中弄出来的,因此他应晓得他的位置业已暴露,为何还说我想不到他在对面呢?
正在疑惑之际,关大坚又道:“老夫之剑离你胸口大穴不及半尺,你最好别轻举妄动。
若有丝毫可疑声响,老夫失手出剑,你便一命归阴,再也不能在世上称英雄了。”
王元度听了此言,又是一惊,付道:“以他耳目之聪,怎会不曾发觉我上半身向后倒仰的风声。”
转念之际,索性使出修迷密步身法,快如闪电般跃到屋角。
关大坚又缓缓道:“你为何不敢开口答腔?莫非想使老夫误以为你已不在原地么?”
王元度站在一隅,暗暗好笑,想道:“若论他这刻的耳目之聪,当真使我难以置信那一夜交手时武功竟是如此高强。”
他当然不肯做声,让他自己捣鬼。
只闻关大坚又道:“王元度,你想不想过得老夫这一关?抑是想丧命于老夫剑下?”
王元度心想不回答已经不成,但一开口便暴露出位置,也不行。一急之下,突然触动了灵机,当即提聚功力,施展出传声之法,道:“在下当然想过这一关,只不知如何做法方能过得。”
关大坚发觉他以传声之法回答,顿时生疑,左手取出火折,口中应道:“若想过得这一关,成为真真正正的本届第一高手,那就先丢下手中长剑,以示诚意。”
王元度一听丢剑之言,便知道他已生疑,想从他长剑触地的响声中判断他是不是在他控制范围之下,假如王元度他已经退开,自然不肯丢弃手中之剑。
他正要开口说话,反正已隐瞒不下去。
忽听呛嘟嘟长剑落地之声,那位置正是在自己早先站立之处。
关大坚甚感满意,他左手虽是取出火折,但在目下紧要关头可不敢打着。
因为在这等极黑暗的所在,火光突然亮起之时,越是接近火光之人就越易眼花,较远的人反倒受影响较小。
因此,关大坚深恐一打着火折之时,王元度会趁机跃开。
他沉声道:“老夫的条件很简单,对你全然无害,亦不妨害道义,那就是你接过奖品之后,立刻就率众离开此地,不论任何理由都不能多逗留片刻。”
王元度心中有数,传声应道:“不行,假如我的朋友失去踪迹,难道我也不顾而去不成?”
关大坚道:“你的人一个不缺,全都安然无恙,这样你可肯离开?”
王元度又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因为听那长剑落地的声音,可知有人暗中帮助自己,用意当想探知关大坚的计谋。
因此,他若是断然拒绝,说不定坏了暗中那人的苦心。(他推测那人定是乡老伯,否则谁也没有这等高强的本事,能在黑暗中远远把剑丢在正确的位置上)但却也答应不得,一答应了就得遵守行事。
正在迟疑之时,火光突起,原来是关大坚冒险打着了火折。
假如王元度还在原位的话,这刻乃是绝佳的打着火折的时机。因为王元度分明正在思索答应与否,心神既分,便很难把握得住这瞬息的机会逃开。
火光照亮这间密室,但见王元度站在角落,离他远远两丈有余。
关大坚面色一变,但旋即镇定如常,冷冷道:“王元度,你当不成本届第一高手啦!”
王元度实在想不出是何道理,忍不住问道:“这却是何缘故?”
关大坚道:“老夫但须出去问一问公证人,为何你可以携带两柄剑进来就得啦,依照大会规定,你此举将被除名逐出。”
王元度哦了一声,此时耳中传来乡老伯的声音,因此他默然片刻,才道:“但关院主却忘记了一事,那便是在下不容你有出去召集公证人的机会。”
话声未歇,人影闪处,已到了关大坚身前一丈以内。
这刻关大坚不能不摆好门户,否则对方乘虚而入,便来不及招架了。
关大坚嘿嘿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老夫倒要瞧瞧咱们哪一个走不出这间密室?”
乡老伯的声音又送入王元度耳中,他自然用的是千里传声之法,是以关大坚绝听不见。
王元度听罢他的吩咐,向左方通往第二关的门户望了一眼,相准距离,这才作势挺剑欲攻。
关大坚啪一声收起火折,全室又是一片漆黑。
他趁这时重重地咳一声,霎时隐隐听到木门开阖的微响。
突然一股锐厉的剑风袭到,关大坚心头一震,挥剑封架,呛一声震开铁剑。
但敌人攻势极是凌厉,一刻接一剑地攻到,关大坚不暇分心,赶紧封拆。
在这等漆黑一片的地方,双方动手全仗听风辨位,比起平日拼斗凶险百倍,略一失手,便有血溅密室的杀身大祸。是以关大坚丝毫不敢大意,用尽了平生的功夫拼命攻拆。
事实上,这刻王元度已经处身于通往第二关的甬道中,他依照乡老伯的吩咐,在甬道中站了一会,这才取出火折打着。
他恰是站在两丈长的甬道当中,目光到处,但见脚下躺着一人,在这人的左方数尺之远,又另有一人屹立不动,那人却是日月坞坞主蓝峦。
双方目光一触,蓝峦以食指按唇,示意他别作声,弯腰挟起地上之人,便向第二间密室奔去。
两人到了密室之内,蓝峦在墙壁上摸了一下,一块石头突然移开,他从洞中取出一盏油灯,点燃之后,挂在墙上,这才说道:“多亏乡老伯前辈答允帮忙,方能容容易易破去敌方奸谋诡计。但我真想不通那关大坚为何甘愿附敌,做敝坞的内奸?唉!这真是令人痛心不过的事。”
王元度没有做声,低头瞧瞧地上之人。
蓝峦连叹数声,才道:“此人乃是一元教四大护法之一,姓左名昆,他的左手剑乃是武林一绝,在一元教中,除了正副教主以及军师姜石公之外,便是四大护法地位最高。护法之下,还有七兽,皆是武林中罕见的高手。这都是乡老伯前辈探知的,外间之人连一元教之名也很少听到,即使晓得有一元教的人,也仅知一元教网罗得不少高手。”
他又长叹一声,道:“只不知关院主在一元教中是什么地位?”
王元度道:“坞主下一步如何做法?”
蓝峦道:“今晚我们须得动员身手高强的人,连夜把广场中的火药毁去。幸好我已把小星坞的详图送给宣先生过目,请他指示如何毁去火药。承他详细标示出对方在何处埋设火药,以及如何毁去火药之法,当然在动手之时,危险仍在,万一被对方发觉,立即发难,此时所有在场动手之人,决计无一能够幸免。”
王元度道:“此地四面皆水,想来不难引水毁去火药。”
蓝峦道:“当初我也是这样想法,但宣先生却说对方的火药经过特别装置,绝不怕水,否则来一场大雨的话,姜石公岂不是干瞪眼。”
王元度道:“在下虑不及此,坞主万勿见笑。”
蓝峦道:“老夫也从没考虑到这一点,根据宣先生的图示,尚有数处地方很可能埋藏得有火药。老夫已亲自下手破坏药力,竟然处处皆被宣先生料中,这一趟如若不是向他老人家求教,这一场劫祸定难幸免。”
王元度道:“姜石公埋藏下这许多火药,假如咱们破坏得不够彻底,仍是一场大祸,最好抓他手下一两个人审问一下,以免遗漏。”
蓝峦道:“不但老夫有这种想法,钱万贯兄亦力主此说,所以乡老伯前辈亲自下手要活捉关大坚。正因此举万分重要,不能失手,兼且在密室之中,可以秘密进行许多事,是以关大坚乃是最理想的人选。加上这个护法高手左昆,两相对证之下,必无差错。”
王元度这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乡老伯要在黑暗中动手,敢情是万元一失之意。”
他们谈了好一会,蓝峦去把管中流叫来,告知一切,管中流亦大感愕然,不过,也有很值得欣慰的是王元度这一关密室量才总算是闯过了。
蓝峦从另外一个墙洞取出三轴图画,展开其中一幅,道:“这三幅都是小星坞的详图,而这一幅业经宣先生标示埋藏火药位置。另两幅准备让关大坚和左昆两人分别招供之用。这是一举两得之计,假如他们招供的与宣先生的完全相同,可知宣先生神机妙算全无差错,又可证明关、左二人乃是真心招供。反之,亦可以知道他们是作伪。”
管、王二人详细看过,发觉除了那一片广场之外,内宅亦有数处已安下火药,不禁咋舌不已。
蓝峦郑重地说道:“昨夜承蒙乡老伯前辈慨允出手帮助敝坞对抗一元教,渡过劫难。我则应允一改历代隐秘闭关的宗旨,尽力为江湖除暴安良,伸张正义。只不知两位是否也可慨允相助敝坞?”
管、王二人都很高兴地答应了,只因那日月坞人力庞大无比,若是出而行那侠义之道,收效之宏不问可知。
至此形势已经分明,以乡老伯为首的这一帮年少英侠的集团完全支持日月坞,对抗那神秘恶毒的一元教,以及许多附助一元教的杀星魔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室门开处,乡老伯挟着关大坚进来,呵呵笑道:“这一架打得很过瘾,他的武功敢情真不错,特别是火候精深,在黑暗中交手益发厉害些。若然换了王元度的话,纵然赢得他,自家也定必受伤无疑。”
他们开始进行拟定计策,管中流把左昆弄出去,亦把多余的两份地图带走,密室之中只剩下关大坚和一份地图,以及乡老伯、蓝峦、王元度等三人。
乡老伯正要伸手拍开关大坚的穴道,蓝峦道:“前辈且慢动手,先让在下搜查一番。”
说时,蹲下去翻寻关大坚身上之物,不但囊袖各处搜得十分细致,连鞋帽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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