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干戈
当然他全然不晓得事情竟然那么凑巧,所谓凑巧便是假如他一跃上墙顶,立刻向右方望去,定可瞧得明明白白有三道人影先后跃过围墙。正因他从左方开始,所以才仅仅见到一道影子,亦不十分真切。
他已曾奉令须得查明敌人乃是动地下的火药,方许发警讯,是以他不敢冒失,定要过去查明才行。再者他亦不知道有火炮之事,如若晓得,他可就未必敢发出警讯。因为他素知军师爷心黑手辣,是个不折不扣但求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谁也不敢保证他不会立刻下令放炮。
若然放炮,他逢当便难逃炸为飞灰之劫了。
这也正是姜石公为何不肯向手下泄露火炮一事的原因了。姜石公十分了解人性,情知此举若被部属得知,则他们之中定有动摇变节之事发生。
这许多事说起来好像很繁琐很麻烦,但一个大阴谋家定须顾及这许多细微之处,才能顺利推行计划。因为若有一个部分发生变化,便会影响到整个大计划。
且说逢当屹立墙头,凝神再细细扫视全场一匝,这才跃落地上,但却不是落在墙外。
他的身形仍被围墙隔住,广场上的人可瞧不见他,他也瞧不见广场。他静静地靠墙而立,耳目并用,以免被敌人突然偷袭。
过了半晌,他还是不言不动。他正在施展一种极狡猾的诡计,使敌人以为他查看过之后,全无所得而回返。因此,敌人便可能再度出动。
事实上,这刻卓辽那边恰恰被他算中,阿闪低语道:“那个大家伙回去啦,我们再不动手,就要超过期限方能交差了。”
卓辽摇摇头,道:“再等一会。”
阿闪呶嘴道:“有什么好等的?”
卓辽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女孩子头脑太简单了,碰上狡猾一点的人非吃亏不可。当下温和地道:“姑娘难道忘了刚才的事么?我说一定还有敌人再出来查看,但你却不肯相信,好不容易才被我说动,离开此地。但已耽误了一点点,以致被敌人瞥见了身影。”
阿闪顿时感到服气,没有说话。他们一直趴在墙头,向刚才逢当出现之处望去,柳儿则负责查看后面,免得被敌人从背后绕到。
卓辽又细声道:“那个大家伙在江湖上声名甚著,姓逢名当。外型虽是粗笨,其实却是很工心计之人。假如不是他的话,在下早就出去继续工作了。”
阿闪赌气不响,心想等会若然全无变故,我不大大的讽刺你一番才怪呢!
又过了一阵,卓辽也渐觉自己可能是太过多疑,心想我心中再数十下,假如还无人影出现,我就出去继续工作,免得过了期限。
他在心中默默地数着,很快就数了十下,正要开口,突然阿闪用手肘碰他一下,原来那边墙顶竟出现了逢当的身影。
她低低道:“你真行,这该死的大个子竟没有走开。”
墙头上的逢当眼见全无动静,便先把铜哨收回,跃落广场。他沿着围墙走去,一路都用阴影掩蔽着自己,不久,已走到卓辽他们那边,只见他墓地跃过围墙,落在墙那边的露天院落中。
他的举动事先全无预兆,假使围墙内有人潜匿,定必想不到他跃过来而败露了行迹。
伏匿在另一处屋脊后的卓辽、阿闲和柳儿三人,见他使出这一手,不由得都在心中骂一声:“好狡猾的贼人。”
阿闪对卓辽的机智更加敬佩,原来当那大象逢当沿着高墙走动之时,卓辽便要他们撤退,一同躲藏在屋脊之后。其时阿闪还嫌他小题大做,故作紧张。直到现在眼见逢当果然跃过高墙查看,这才大大佩服那卓辽真有先见之明。
逢当四下查看过,并无敌踪,方始当真放心,跃出广场,一径回去复命。
乡老伯一直跟踪着金武,但见他小心翼翼地在这紧贴着的三座大院落外面巡查,他的行动甚是缓慢,每一个地方都瞧上老半天。
最后,他回到走廊上和刘康会合,双方比一比手势,便一直奔回他们所居的院落。经过大象逢当潜匿的地方时,竟不停步,似是忘记了早先打赌之言。
乡老伯觉得奇怪万分,用心查听一下,方知树后杳无人迹。于是转身找到监视这一边的朱机伯,向他询问逢当几时离开的。
朱机伯讶道:“没有看见他离开,您老已查出他不在树丛后面了么?”
乡老伯沉吟道:“奇怪,他已不在那儿。我往高处守望,你去树后查看一下。”
朱机伯片刻便自回返,失色道:“树后的砖墙有个洞穴,逢当竟是钻过邻院,避开了咱们目光。这刻不知己曾发现了咱们的行动不曾?”
乡老伯迅即潜入姜石公那座院落,但见姜、曹二人都聚精会神地等候讯息。他心头大震,忖道:“我要不要冲入去把他们立时杀死?”
正在寻思,一种细微的声响惊动了他。不久,大象逢当匆匆进来,向姜石公摇头道:
“广场上毫无可疑迹象,属下先用诈语,如此这般的说,接着又使用金蝉脱壳之计,悄悄掩出广场。”
姜石公道:“你为何去了这么久?”
逢当道:“属下因为好像瞥见人影一闪,心有所疑,便用种种手法查个水落石出,及至确知乃是眼花瞧错,方敢返回向军师复命。”
姜石公道:“做得很好,照你如此小心行事,本军师大可放心,相信敌人方面全无行动了。”
在外面窃听的乡老伯这刻才放了心,暗中叫声惭愧,忖道:“假如不是卓辽机智过人,早就被这些狡猾的狐狸们查出我们的图谋了,若然因此而惹起大爆炸,则这个责任完全得由我担承了。”
想到这一点,顿时增添了几分重视敌人之心。姜石公随即命人传令,把火炮收起,又着他手下的敢死队解散休息,等明天出动。
卓辽等几组人总算顺利地完成任务,整个小星坞平静如常,数千人俱都沉酣梦乡之中。
谁也不知道在这平静的表面之下,正有两个大集团在激烈地斗法。
第十九章 颁巨奖宗师显风采
天亮之后,人们开始活动。负责接待宾客的部属向蓝峦报告说,许多名门大派的知名之士或是领袖人物纷纷莅临。
照理说这些人物的身份都十分尊隆,蓝峦应当亲自迎接才对。但他乃是密室量才的主持人,又须安排其他仪式,所以都由朱机伯代表接待。
这时消息早已传来,人人都听闻王元度经过一整天的苦斗,通过了最后一关,成为金鳌大会五届以来第一个真真正正登上宝座的人,不过这个消息还须经过早晨的颁奖大会宣布,方能证实。
此时,另一宗谈判正在进行,由日月坞最能言善道的十道指挥李公衡跟一元教方面的人接触,要用他们四大护法之一的左昆,换回日月坞三个失踪的好手。
李公衡很快就跟曹开庭正式碰上,当面谈判。曹开庭没有承认他是一元教之人,只诿说晓得有这么一回事,愿意替双方奔走。李公衡当然不会说破,却用种种巧妙的言词套住曹开庭,迫得他非迅即给予一个明确的答复不可。
曹开庭去了一会,回来向李公衡道:“对方已答应这条件,他们还说日月坞乃是宇内有名的所在,决不致言而无信。因此,目下他们先释放那三位朋友,李兄见到他们无恙回返之后,亦须立即把左兄送回。”
李公衡想不到如此爽快,兴辞而出。果然不久,失踪多日的和潜、祖远、童威等三人已安然返回。李公衡便把经过详细告诉左昆,互相参详好一番说词,左昆便回去了。
离举行颁奖大典还有一会,但蓝峦却忙得不可开交。他已陪同各门派的领袖人物谈起今日邀请出场的大宗师一事。这个人选当然非同小可。须得这些门派之长都予以承认,方能作数。否则到时有一两位开口表示反对,事情便将闹得不可收拾。
参加这一场会议之人共有十一位,连主人蓝峦、关大坚、朱机伯、武季重共是十四人之多。
他们在布置得宽大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商议这一宗武林大事,在座之中,最令人注目的是少林、武当、华山、峨嵋、衡山、黄山等六大门派的主脑人物,此外的五位俱是当今的耆宿名家,俱负一方之望。
蓝峦在这一件事上已费了不少心血,暗中进行了许多手脚。他晓得唯一的困难阻碍就是一元教之人,在座的十一位高手名家之中,即使是六大门派的主脑人物,未必就不曾被一元教罗致了去。正如以前关大坚在日月坞中地位何等高崇,而同时他却是一元教的四大护法之一。
因此,这件武林大事若然生出波折,无疑是一元教的杰作,他必须极为小心地应付,免得开罪了武林朋友,而又使乡老伯不欢。
他先向大家征询意见,在座诸人都提不出哪一个可以称得上宗师的人选。蓝峦这才说道:“兄弟却要提出一位老前辈,他的真姓名迄今无人得知,但一般接近他的人都尊他一声乡老伯。”
众人都大感讶异地交换眼色,只有少林的寒云大师,武当的乔半瓢真人不动声色。这两位出家人在武林中声名不算响亮,但他们在本派中的地位却仅次于掌门人,身份甚是崇高。
在座的人全是当代有数人物,自然晓得。换了一些较次的人,可就不一定会瞧得起他们了。
大家窥测不透这寒云大师和乔半瓢的心意何在,峨嵋派的铁伞先生褚大均首先道:“老朽近年来罕得离开四川,是以见陋寡闻,竟未曾听过这位老先生的威名。”
他性情耿直爽快,当场说出心中的想法。冀南名家董贯一捋白髯,接口道:“不错,这位老先生以前好像从未涉足江湖,不过蓝坞主既是推荐出口,定然当真具有宗师的资格,因此,兄弟已有七八分承认之意。但最好无过于找个机会让在座诸位都拜睹这位乡老伯的绝世功力,那就十全十美了。”
蓝峦微笑不语,等在座之人都发表过意见,他才开口。华山派的代表是声名极盛的杀手锏夏观言,此人年方四旬左右,却已经历过无数风浪,为人强悍凶狠,相貌亦透出一股猛鸷之气。
他起立道:“本来以蓝坞主的地位,这宗事已可以自作主张。但今日既然集众会商,在下不便辜负蓝坞主广征众意的用心,是以直言愚衷,还望蓝坞主有谅。在下认为乡老伯恐怕未能当得宗师之称。”
蓝峦道:“夏兄务请详细赐示尊见。”
夏观言扫视一众高手之后,才道:“乡老伯无疑亦是当世异人,但在座多人都未见过。
除非蓝坞主一意孤行,在下没得话说,否则总要开过眼界,始能心悦诚服。”
他的道理也很简单,只是未见则存疑之意。座中一位谈装雅容的中年妇人接口道:“夏大侠说得不错,蓝坞主何不设法安排一下,让大家开开眼界?”
这位淡雅妇人便是蓝明珠的师父,武林中两位著名女性高手之一,人称洞庭翻车夫人。
另一位则是蓝芳时的师父武珀刀何心寒。
这翻车夫人本来从不离开洞庭,但这一回竟也驾临小星坞,参观金鳌大会,令人相当注目。在平时还没怎样,目下正是日月坞与一元教暗中激斗之时,翻车夫人突然莅临,又使蓝峦担上一重心事。他生怕这位高手已经被一元教罗致了去,而在表面上她却是蓝明珠的师父,关系相当深厚,等如潜伺肘腋间的心腹大患一般。因此,他特地邀请她出席,以便窥测她的态度。
她既已持反对意见,蓝峦可就在心中有了初步印象,正式把她列入嫌疑份子。虽然翻车夫人后来讲得很漂亮,说是为了公理,她不得不撇开交情,照事论事。
黄山蒲家高手蒲谷起身道:“兄弟亦未听闻过乡老伯的大名,不过兄弟仍愿全心附和蓝坞主之意。”
这时变成了二对二之势,一个身材横壮五旬上下的人起身道:“鄙人已无须列举什么理由,反正今日的意见只分为两种,一是须得见乡老伯的绝艺才觉心服,一种是不必瞻仰即可同意。鄙人斗胆把这两种意见分为一二两项,一是前者,一是后者。”
他扫视了诸人一眼,但见人人都不做声,便又道:“鄙人赞成第二个意见。”
此人身大声宏,威风凛凛,乃是杭州铁鼎周,声名极盛。蓝峦与他全无交往,见他如此捧场,不觉投以感谢的一瞥。另一位五旬上下的江南名家陆阳起身道:“兄弟亦赞成第二个意见。”
现在情势是二比四,附和蓝峦的占了优胜。六大门派中的衡山派高手五行掌阮东明道:
“老朽亦附和第二个意见。”
蓝峦道:“还有几位表示意见?”
西川大侠吴峤洪声道:“兄弟窃以为第一个意见较妥。”他在这十一人之中,身份地位都算得最高。不过他是个人身份,而其他六大门派的人却各自代表本门,声势略有不同。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