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情天






  “第三,由相公所云各高手离奇失踪看来,他们杀人手法又是极为隐秘诡异,不落丝毫痕迹,而且凡地幽帮人士,一律黑色长袍,且以黑巾蒙面,由此看来这些人全系江湖知名人士,平日寄迹武林,广交天下豪杰,一旦行动则以黑巾蒙面,使人难辨庐山真面目。有此三点已足可证明地幽帮组织神秘,行动诡异,令人费解,岂非必有隐衷?

  至此微顿,淡淡一笑,又接道:“这是妾身一点浅见,妥当与否,还请相公明裁!”

  柳含烟静静听完路雁音韵婉转的一番话后,觉得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心中不由暗暗佩服路雁的心思缜密;但是地幽帮那种惨绝人寰的屠杀行为已深深烙在他的心上,他心中已恨透了地幽帮群贼,先入为主的观念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路雁一番话虽使他觉得颇有道理,但并未能使他减少对地幽帮的仇恨。

  是以,他剑眉双挑,壮容答道:“姑娘观察入微,见解精癖,实令在下敬服,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在下以为不管他们有何隐衷,总不该任意滥杀才对。”

  路雁一见柳含烟俊面上洋溢着一片愤恨神色,再一听他谈话,知道地幽帮近年所为引起的仇恨,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并非口舌所能化解得了的,多言徒令他不快。

  她粉靥上掠过一丝极难看出的黯然神色,黛眉微蹙,强笑道:“相公所言甚是,不过妾身仍愿以‘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奉赠相公,地幽帮徒众,也并非尽属该杀之辈,尚请相公善体天心!”

  柳含烟恍然笑道:“姑娘可是要在。一尽量宽仁厚德,减少杀孽么?”

  路雁螓首微点,强笑说道:“地幽帮行事虽有逆天意,但如非十恶不赦之辈,敢请相公秉好生之德,网开一面,给对方留上几分自新之路。”

  柳含烟连连点头,微叹一声,道:“在下寄迹江湖,如遇不平事,则作不平鸣,在除恶务尽之际,有些时不无过分之处。如今经姑娘棒喝,在下灵台忽朗,杀念也已大消,姑娘但请放心,今后在下定当尽量与人为善,给恶根未深之辈,予以自新之机。”

  路雁未料到自己一番话竟使他霍然顿悟,与先前判若两人。

  也亏得有她一番话,日后为天下武林保全无数生命,无形消弭许多杀劫。

  她暗暗欣喜之余,微一裣衽,肃容急道:“路雁在此谨代…… 我那位黑衣蒙面的姐姐谢过相公!”

  柳含烟暗暗笑道:“女孩子家交友极速,几时又钻出个黑衣蒙面姐姐来?”

  他虽心中暗笑,面上却不便带出,更未深思,便忙还礼忍笑道:“姑娘以一颗佛心,悲天悯人,实令在下敬佩,该致谢意的,当是在下!”

  说完,随即略整儒衫,一揖至地,神情诚垦异常。

  路雁见这年轻书生不但人品挺俊,谈吐儒雅,且态度谦恭,虚怀若谷,心中爱意倍增,一颗芳心更是紧紧系向他身上。

  如今,一见他向着自己一揖行礼,心中一惊,忙不迭地娇驱一闪,躲向一旁,粉靥堆霞,佯嗔说道:“相公想是要折煞妾身,若再如此,我——我可要不理你啦!”

  说完,妙目一瞥柳含烟,然后,玉手轻掩樱口,微微一笑。

  柳含烟被这深情一瞥,看得心中猛然一震,又为她那娇态毕露的掩口一笑,笑得心中一荡。

  倏然,仲孙双成情影掠过脑际。

  忙一敛神,接着微笑说道:“姑娘对在下援救于先,复又提醒于后,此恩此德,理应受在下一揖。”

  路雁双眉微轩,娇笑道:“你说你应拜,我说我应拜,如此拜将下去,何时方休?不如你我二人约法三章,自此以后,谈话中不准言谢,更不许再拜,如何?”

  柳含烟见对方如此爽朗,遂也兴致大发,拊掌哈哈一笑:“姑娘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在下愿领命如约!”

  至此一顿,又微笑接问道:“敢问姑娘,你我如有违约,当作何罚?”

  路雁略一沉吟,黛眉微挑,娇笑道:“你我二人均非俗士,约法既妙,罚法亦应新鲜不落俗套,相公以为然否?”

  柳含烟年轻好事,童心未混,也深觉此事颇有趣味,遂微笑颔首,表示赞同。

  路雁芳心暗喜,沉思片刻,螓首一抬,黛眉双挑,粉靥严肃中微带笑意,轻启朱唇道:“我二人如有一人违约,则另一人有权向违约之人要求三件事,约法十年内有效.且违约之人,不得藉任何理由推辞,如何?”

  柳含烟未料对方竟如此认真,出此难题,剑眉蹙处,方一愕然。

  路雁已语含激意的娇笑道:“相公若认为罚法过苛,可以略微放宽。”

  柳含烟傲骨天生,哪肯示弱?闻言豪气大发,暗说一声:我就不信会输给你!

  剑眉双挑,朗笑一声说道:“不苛!不苛!你我二人就此一言为定。”

  随即,面上神情一肃,又道:“若在下落败,姑娘就要求三十件事也无妨,但只要在不悖天理范围内,在下当万死不辞,否则,在下宁愿毁约!”

  语声铿锵,正气凛然,听得路雁芳心钦佩不已,敬爱之心更是弥坚。

  她玉手轻理云鬟,嫣然笑道:“这点相公请放心,路雁不是挟胜迫人之辈I”

  柳含烟冠玉般俊面一红,窘迫异常,讪讪一笑,默不作声。

  此时,旭日已升起老高,炙热的阳光,普照大地,两人虽然是一身绸质薄衫,但仍觉炎热异常,白衣姑娘粉颊之上,更是已微现汗渍,不时以手中罗帕拭去香汗。

  柳含烟看得心中不忍,剑眉微蹙,歉然笑道:“烈阳炙人,累姑娘在此受晒,在下……”

  话犹未完,路雁已微笑摇头,接道:“你我身后便是密林,避暑至为适当,何不移往那里一谈!”

  柳含烟微笑颔首。

  路雁一见他答应,也未再开口,只是向着他嫣然一笑,便转身走向密林。

  柳含烟跟在路雁身后,微风拂过,阵阵轻淡幽香,扑鼻而入,沁心人脾,使他颇有飘飘然之感。

  走进密林,二人拣了一株合抱大树下,席地对坐。

  坐定后,柳含烟轻吁一声,然后笑道:“此地佳荫天成,适才在下只顾说话,意忘了这个好去处,致令姑娘在烈日下受晒,真是该死!”

  路雁目光幽幽一注柳含烟,轻声道:“相公不必过于自责,妾身也因此故,正感歉甚!”

  至此一顿,微微一叹又道:“不要说些许阳光,就是火海刀山,只要相公愿意……”

  声音越说越低微,“意”字市出,粉靥红云陡起,一颗螓首,低垂几至酥胸,羞得再也抬不起头来。

  柳含烟就是木头人儿,对这露骨深情,也应体会得出,他心中猛感一震,星目圆睁怔怔望着对面娇羞万状的路雁,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半晌,他方缓缓收回目光,喟然一叹,肃容说道:“姑娘,人非草木,孰能忘情,在下一介书生,肩负千斤重担,身负血海深仇,前途坎坷,吉凶难卜,蒙姑娘不弃,自应深感,只是己身朝不保夕,唯恐有负……”

  话犹未完,路雁便已猛抬螓首,一脸幽怨,神色黯然,妙目泪光隐现,失声呼道:“相公!你……”

  片刻,又幽幽一叹,娇躯微颤,悲声道:“如今妾心已碎,相公不要再说了,路雁并非人间贱女子,不敢妄求其他,只要相公能记着茫茫人海中,曾有一薄命女路雁,剖心示爱,妾身心愿已足……”

  缘份本天定,半点不由人。一点不假,路雁本是江湖奇女子,平日阅人甚多,但是她性情冰洁,眼高于顶,任何男人,从不屑一顾。谁知,她在一见柳含烟之后,竟情不由己,心扉顿开,一颗芳心,万缕深情,竟牢牢地系在这不知名的年轻书生身上,解不开,剪不断,情之驱使下,使她忘却少女的尊严,几次含羞示意,对方总是含糊支过,最后一次,剖心示爱,更是露骨,她哪知柳含烟身世凄迷,另有苦衷,犹以为他是郎心如铁,婉言拒爱,在此情形下,她哪能不悲怨欲绝?满腹幽怨,万斛深情,顿化成串串珠泪,滚滚而下。

  柳含烟一身侠骨,万腔柔情,面对风华绝代的路雁,加以对方又是数度示意,若说他无动于衷,了无爱意,那是欺人!只因他任务艰巨,前途吉凶难卜,不愿多拖累佳人,而且他又结识王寒梅与仲孙双成于前,此二妹对他又是深情款款,他实在不忍一心几分,有所思迁,但是后者他又不便启齿,只好以前者相告,婉言示意。

  谁知他外刚内柔,如今一见路雁那副悲怨欲绝,梨花带雨的神态,心中着实不忍,沉思片刻后,银牙暗咬,剑眉轩处,毅然说道:“姑娘万勿误会,在下实有万不得已的苦衷。”

  接着,就将自己如何结识王寒梅、仲孙双成之事,和盘托出,只是未将二妹芳名说出,言下表示,自己不能对此二妹,有所辜负。

  至此,白衣女路雁方芳心暗定,戚容稍解,芳心中对他这种不见异思迁的人格更为敬佩,爱慕之心更是坚逾金石。

  她缓缓抬起螓首,妙日深情一瞥柳含烟,娇羞万分地轻声道:“相公能如此,愈见相公人格超凡,更使妾身敬佩无已,相公请放心,路雁虽不敢自比人间奇女,但也不愿妄自菲薄,如妾身这片心意不能为二位姐姐所容,妾身当自有去处,断不会令相公为难!”

  话已至此,柳含烟还有什么话说?

  俊面一红,轻轻抓住路雁一双柔美,语气微带激动地道:“在下何德何能,竞蒙姑娘如此厚爱……”

  “相公,你是怎么啦?”路雁妙目一膘抽回双手,娇嗔道:“妾身心意已明,蒙相公不弃蒲柳,此生已感不虚,怎地相公竟这样说,莫非有嫌路雁不足以配君子?”

  话声微顿,旋即黛眉深蹙,泫然欲泣地悲声又道:“其实,妾身此身已非君莫属,纵是相公有所嫌弃,妾身也只有一死以保我清白女儿身!”

  柳含烟未料自己一句感激之话,竟惹出对方这么大误会来,本欲辩白几句,但转念一想,她之所以如此,也并非无固。一个女孩子家,清白无异珍逾性命,一身肌肤,岂容他人轻易触及?自己遭受暗袭,晕厥之时,在人家怀中,整整躺了一夜,同时,她对自己喂药之时,更是四唇相接,丁香暗吐,如非为了自己,她怎肯如此?

  如今,她听了自己一句无心之话,也就难怪她要悲怨欲泣,伤心欲绝了。

  虽然,自己所说之话,并无恶意,但是自己到底身受人家活命之恩,些许小事,岂忍让她伤心?

  是以,他目光充满歉疚,万分不安地慰功道:“姑娘万请勿误会在下语中之意,在下只是感激姑娘对我一番情意,姑娘风华绝’代,秀丽出尘,在下自惭形秽,绝无一丝嫌弃姑娘之理,姑娘若不信,在下此心,惟天可表!”

  路雁适才一番作态,只是想一试柳含烟对自己情意深浅罢了,岂是真的气他。

  此时,一见柳含烟说话时,语气诚垦溢于言表,且一张冠玉般俊面,神色焦急异常,芳心深感安慰之余,反觉不忍。

  轻伸柔荑,反握柳含烟一双手掌,破涕为笑,温声相慰:“相公不可如此,妾身一时情急,出言无状,辽望相公谅宥。”

  柳含烟双腕一翻,反抓住路雁一双玉手,微微一笑。

  无言胜似有言,只此四掌紧握,微微一笑,深情蜜意已在不言中。

  二人沉默相视半晌后,路雁无意中微一抬头,芳心陡然暗感一震。

  原来,此时已是日过中天,已届未时

  二人俱是沉醉于柔情甜意之中,而忘却日影已斜。

  路雁面上神色陡然一黯,轻轻的抽回双手,黛眉深蹙,问道;“相公此间事了,将往何处行侠?”

  柳含烟正沉醉间,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陡感一愕,也未注意对方面上变化,莫名其妙地反问道:“在下拟先寻出地幽帮巢穴……姑娘问此作甚?”

  路雁娇躯虽未起一阵颤抖,但粉靥神色更暗,缓缓站起娇躯,幽幽一叹,瞬间,面上又现出一副坚决神色,毅然道:“妾身因有要事在身,未克追随相公身侧歼仇江湖,相公可否将今后行止,略略相告,以便妾身事完后,前往相寻?”

  柳含烟至此方知路雁拟就此分手。二人虽只一日相聚,但彼此已是情意缠绵,如今,猝言分手,他也不禁心中黯然,恍然若失,但是路雁既已将离意提出,人家又是有要事在身,他也未便再说什么。

  他虽已看出路雁神色不对,犹以为是单单为了分别使然,略一沉思,轩眉说道:“在下寄迹江湖,今后将踏遍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纵是找遍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