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记





  简天红见他一副撞鬼的模样,越发好笑,忍不住调侃:“喂!想不到你还害羞哪!”
  “姑娘!”悟明脸热心跳,仍然紧闭眼,期期艾艾说:“就别戏耍我了吧。”
  简天红听他就要哭出,叶的一笑:“你急什么,年轻和尚,我衣衫单薄,嫌冷,想加件小背心,顺便逗逗你,想不到把你吓得这样,真有趣。”接着又笑起。
  “你……”悟明有些懊恼,呐呐道:“快把衣衫换好,我……”
  “你要认为非礼勿视,离我远点,眼睛闭起来,背向我……很快就换好。”
  悟明本已背向她,这下慌得疾步向另一端,不敢转头,不敢动,闭紧双眼,耳边听那悉悉嗦声特别扎耳,奇怪这女娃儿何以换件衣衫要弄出如此大响?又讶异这妞儿怎地加件背心要煞费周章?心里暗叹,女孩家未免多事,声音消失了。
  他松口气,问:“你好了没有?”没回应。
  他再问:“你好了没有?”不免担忧,若这女娃儿发了狂,把衣衫剥光,恐怕自己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端依旧静默。
  悟明再也按捺不住,忽地一转身,草堆上别无一物,哪还有人影?
  悟明突觉挨了一闷棍,暗叫:“糟糕!”仲手摸摸光脑袋,急急奔窜出去。
  简天红嘤嘤哭泣。
  燕燕飞古庙一阵好找,没有人影,掉转马头,路旁见一团卷缩黑影,正纳闷,听得低低饮泣,辨出是姑娘家,燕燕飞忙自马上跃下,仔细一瞧,竟是简天红,只见她半蹲地上,怀里揣包袱,鼻子抽抽噎噎,哭得甚是伤心,燕燕飞唤她::“简姑娘!”简天红愕然抬头,认出是她,叫声“燕姊姊”,整个人扑她怀里,越发不可抑制,痛哭失声。
  燕燕飞拍她背,安抚她:“别哭,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简天红止住哭声,仍哭泣不休。
  “是你自己离开客栈,还是……”
  有马蹄的挞而来,前头提着灯笼,后头影影绰绰,约莫七、八人,到得眼前,急急勒马,马煞之不及,齐声嘶叫。燕燕飞看那为首的,是张俊明,后面跟了悟尘、悟凡等人。张俊明跃下马来,悟尘、悟凡愕然呆坐马上。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燕燕飞问。
  “是……是……”简天红一昂头,眼光扫过悟尘,停悟凡脸上,两人给她如此一瞄,心里更虚,觉血脉似要凝住,一时竟喘不过气。简天红盯他俩看半晌,这才低头,带哭道:“有人把我掳走。”
  “谁?”
  悟尘、悟凡张大眼,心急急跃起,简天红眼波再一扫,不屑撇撇嘴。
  “快说,谁掳走你!怎么掳走你??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有一个人。”她揪悟凡,嘴角牵动,珠泪滚动的腮上,竟有隐隐笑意。
  悟凡心中挂了十五个吊桶,一会儿扯上,一会儿拉下,搅得七上八下,心慌意乱。简天红头一低,不看他,慢吞吞道:“那个人……”再一抬头,眼角扫悟凡,终于缓缓摆头:“我不认识。”
  悟凡悟尘交换眼色,松了一口气,心里犹在嘀咕,这女娃儿怎在此地?悟明怎么看人的?却也暗暗庆幸,亏得悟明未给逮住,否则,不好辩驳。
  “是你不认识的人?”
  “我不知道,”简天红再抬头,茫然揪悟凡:“那人蒙着头脸,我在梦中给掳走的。”
  “蒙面汉?”燕燕飞与张俊明面面相觑:“会是采花大盗吗?”端祥简天红:“那人,什么样子?”
  “那人身个……”简天红想一下,揪揪悟凡,又低头沉思,突朝悟凡一指,诉说道:“身个很像他……”悟凡一惊,忽又听得简天红颓然道:“可惜他蒙着脸,不知长相像不像他?”
  燕燕飞、张俊明同时看紧悟凡,燕燕飞紧迫钉人追问:“那人既掳走你,怎肯经易放你走?”上上下下审视,见她脸上泪痕斑斑,不禁焦灼道:“那人,没对你怎么样?”
  简天红先是不语,见大家眼灼灼盯紧她,不自在的抚弄自己长辫,淡然道:“没怎么样啦!”
  “你刚刚哭得好伤心,像受了很大委曲。”
  “人家害怕嘛,天这么黑,心里怕死了,又怕那掳我的人追上来。”
  “那人既掳你,又如何肯轻易放你?”
  简天红头摇得鼓浪也似:“他没放我,是我……是我逃跑的。”
  “你如何逃跑?”
  简天红扭促一下,掩着嘴难为情道:“我说了你们可不许笑我不害躁,我说的是真的,那人尿急了,要去撒尿,把我往干草堆一放,我已经醒来了,假装没醒,后来外面下起雨来,沥沥哗啦个没完,我看机会不可失,一个溜烟跑了,可怪啦,外头没下雨,我拚死命跑,一口气跑到这里。”
  众人听她如此叙说,俱都忍俊不住,爆笑开来,燕燕飞和张俊明交换一个讶异眼色,一旁的人犹笑个没了,悟凡暗骂:“该死的悟明,竟不把人看牢,只顾自已外头下雨,这节骨眼儿,哪来这许多懒屎懒尿,着实教人气闷。”
  “等一等。”燕燕飞问:“那人把你掳到哪里?”
  “好大一个地方,上面有两尊断了手的菩萨……”
  “是古庙!”燕燕飞追问:“就在前头不远是不是?”
  简天红点头,张俊明忙吩咐属下:“你们去搜看看。”回过头盯住简天红问:“那简天助,是你哥哥?”
  简天红愕然望他,奇怪何以有此一问,一边点头,一边小心翼翼问:“我哥他……没找我吗?”眼波却向悟凡送去。
  “你哥哥当然找你。”张俊明说:“他这会儿在客栈等你消息。”
  简天红大大松一口气。
  张俊明却瞧紧她胸前包袱:“你既是睡梦中被掳,怎么抱着包袱?”
  简天红揪眼悟凡,缓缓摇头,一脸茫然:“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抱着包袱,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眼角再扫瞄悟凡、悟尘,见二人心虚,避她目光,微微一笑,那笑,阴沉沉,不像二八年华的女孩笑容,阴沉得教人打心底寒起。(潇湘书院图档,fsyzhOCR) 



五  百两黄金不见了
 
  太阳露脸,大地张开笑颜,把个阴沉沉的寒意驱走,宵苍之下洋溢温暖,周遭景象分外清爽怡人。
  一辆单马车进了白家庄,浓眉大眼,黝黑粗扩的江宝生跨坐车辕上,马车走得极其缓慢,他边行边张望。看到一个大宅院,忙勒住马,从辕上跃下。眼前宅院半开,他咄啊推开半扇门,往里探头探脑,两个家丁模样的瞧他一眼,其中一人走前几步,问他:“做什么?”
  江宝生陪笑道:“这里可是白家庄?”
  “是!”
  “在下有事要见铁管家,劳烦这位兄弟通报。”
  那人眼睛溜上溜下揪他,说:“做什么?”
  “给白少爷送虎皮来。”
  “在下有事要见铁管家,劳烦这位兄弟通报。”
  那人向对着他道:“去大厅候着。”
  江宝生连声称谢,转身走回马车,从车厢里抱出一个庞然大包,同大厅行去,且行几溜眼回顾,刚才那家丁逞向里通报去了。江宝生将大包搁置太师椅上,有一个老嬷嬷拿着抹布,仔仔细细揩拭桌椅,眼睛不时望了过来,连睁看次,江宝生堆了一脸笑,当她再溜眼过来,便一例嘴,亮出一口白牙。那嬷嬷看他一脸弥勒佛也似,微微有了笑意。
  江宝生说:“大娘,您辛苦。”
  “没有。”老嬷嬷说:“你找谁啊?”
  “我要见铁管家。”
  “哦,那得等上一会儿,这两天,铁管家可忙了!”
  “是。”江宝生说:“我可以等。”迟疑了一下:“有件事可以不可以请教大娘?”
  老嬷嬷笑出一脸皱纹,和气道:“什么事?你说。”
  “听说县里张捕头佳这儿?”
  “是啊!”奇怪看他:“你问捕头大人做什么?”
  “是这样……”江宝生搓搓手,说:“张捕头与我是远亲,我是个猎户,这次出来贩卖兽皮,临出门,我娘要我到县城找张捕头,带句口信,我去了县城,扑了个空,昨晚才听人说起,说他在白家庄。”
  嬷嬷闻言一愣,不解道:“你究竟找铁管家,还是找捕头大人?”
  “大娘误会了,我专程送虎皮来,要找铁管家。至于捕头大人,我想,他若在,正巧见上一面,说两句话,这会儿,他在吧?”
  “在,在。”嬷嬷说:“要不要我领你去?”
  “不敢麻烦大娘。”江费生略感慌张,心虚笑道:“大娘指点一下,告诉我他住那儿,等等见过铁管家,再去看他。”
  嬷嬷手抓抹布,朝里一指,说:“偌,过了回廊,那西厢房便是。”
  江宝生点头称谢,那端有脚步声,嬷嬷拾起抹布,迳往里去。
  铁龙双手抄背后,凝着脸走过来,问了声:“带来了?”
  江宝生哈腰陪笑:“是!”捧起大包包,要奉与铁龙,对方看也不看,叫一旁家丁:“送东厢房去。”
  家丁接过包包,转身走了,铁龙双手往几上一放,江费生眼睛登时鼓大,两锭金元宝正熠闪闪放着。铁龙道:“共是十两,我家主人赏你的。”
  江费生面露喜色,连忙道谢。铁龙微微有了笑意:“这虎皮不错,以后有上好货色再送来,我家主人有厚赐,”
  “是。”江费生频频哈腰点头,眉开眼笑,乐不可支道:“有好东西一定请铁管家过目。”
  薄暮时分,屋内光线灰累,燕燕飞挨床畔与林老爹说着话,经过细心诊治调养,精神气色已好多。燕燕飞问他:“这会儿觉得怎么样?”
  林老爹颔首道:“整个人清爽多了。”
  白禹奇一旁微笑道:“精神气色不错,再调养一些时日,也就差不多了。”
  林老爹迟疑一下,说:“白少爷要我调养,老朽实在养不起病,老朽还要继续赶路。”
  白禹奇含笑望同燕燕飞,并不说什么,燕燕飞看他神色,如他心意,便婉转道:“老爹,这会儿还不宜奔波,你若不听劝,岂不辜负白少爷对你一番恩德?”
  林老爹无神大眼看看燕燕飞,又揪揪白禹奇,嘴唇孺动,半晌无语。
  照顾他的仆妇,从屋外捧来一盏油灯,灰黑的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忽听远处一阵鼓课,瞬间马匹哀嚎,马蹄大作,外头顿时纷纷嚷嚷,吵成一片。众人正惊疑,听得有人迭声大叫:“失火了!失火了!”
  白禹奇、燕燕飞二人急冲至门口,但见远处火光冲天,浓烟弥漫,白禹奇讶道:“是马廊,马廊失火了。”
  燕燕飞心念一动,喃喃道:“这火来得奇怪,须防有人声东击西。”急朝走:“我去找小薇。”白禹奇也不敢怠慢,忙忙跟上。
  上上下下人等,奔来窜去,吆吆喝喝,一时人声鼎沸,兵慌马乱,喧闹一片。
  有提着木桶的,忙忙要去灭火,脚下跑得急,水在桶晃晃摇摇,倒有近半洒落地面;也有手持木棍的,拿长篙的。那个拿长篙的,一个失手,急急抓起,几个正奔窜而来的,给拦住腰,一起仆倒。
  除了人,横冲百窜的马儿也蔚为奇观。白家庄原本就有十来匹马,加张捕头手下人等,马廊少说也有半百牲口。这会儿薄暮时分,牲口都刚吃过草料,窝在马廊里,不想祝融光顾,群马乍遇灾难,人受惊吓,一匹匹窜脱马廊,有的飞跃栅栏之际,受了伤,胡蹦乱跳,又吼又嚎,此刻群马惊惶无主,嘶号者撒开四蹄,横来百去,如人无人之境,早有一伙人气急败坏,横冲百闯去追马,呼喝之声不绝于耳,简直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燕燕飞担心小薇,问一个提空桶的:“看到小薇没有?”
  这人不知救火心急,还是给熊熊火势吓呆,嘴里呻唔一声,朝井边跑。
  一匹马奔命似窜来,一家丁紧揪续绳拉紧它,马儿口惊怔,头颈高昂,一路嘶吼,一路想挣脱牵制。这家丁死命拉疆绳,不待追问,便气喘如牛大叫:“小姐在马廊旁,看人救火。”可怜这人,已给疯狂牲口折腾得步履踉跄,险要摔倒。
  看马廊火势凶猛,百把渐黯的天色映得火红,白禹奇急问另一人:“张捕头呢?”
  “捕头大人带他手下,也在那边救火。”
  近得马廊,燕燕飞看小薇果真站马廊附近,她的丫環春花陪在一旁。小薇捂着口鼻,瞠目看那火,那火霹雳咄啦烧得凶猛。火窟旁,张俊明正指挥若定,那班捕快连同护院家丁等,纷持长棍长篙,将火拨开,挽得延烧。又有提水桶的,不停向猛火浇去,那火才渐弱下。小薇惊魂甫定,这才惊觉双眼被烟雾熏得刺痛,想伸手擦眼,手被人轻轻握住。抬眼一看,居然是燕燕飞,小薇道:“哇!好大的火,烧起来哗哗剥剥,好怕火,又好好……”她转头突然见白禹奇阴沉的脸,昨昨舌,把最末那个“玩”宇硬生生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