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三侠
董轻云也道:“再者,庄主现在也放弃了强取豪夺的行径了,他认为以劫持为手段,终非善策,所以要把那些弟兄交给二老爷率领,也是想把属下弟兄们的气质变化一下,着手整顿,使江湖上的人,对我们刮目相看。”
李靖皱皱眉头,他知道虬髯客的真正目的在争取人心与口碑,若是一直以打家劫舍的姿态来扩展实力,总不免给人一个盗贼的印象;即使能取得天下,也难以受到百姓的推重与尊敬。
只是有很多人,是他当年带领着从绿林道里混出来的,也许有的到现在仍然是盗性难改,虬髯客自己不便加以整肃,所以才交给自己来整饬一下风纪。
李靖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更难脱身了,不为了别的,就是为天下苍生,他也要担起这个责任来。
张出尘知道李靖的心中感受,点点头道:“你!飞霞、轻云,我们身边并不要人侍候,而这口盒子仍然要你们来保管,本来我还有点担心,因为它太重要了,怕会落在别人手中………”
薛飞霞忙道:“夫人请放心,婢子等誓以生命保全此盒,绝不容第四个人接触它。真到必要时,婢子宁可毁了它,也不让人夺去。”
张出尘道:“我对江湖上的人还不太清楚,既然我大哥指定了你们掌管机密,而二庄主也听过你们的大名,想必你们是真有本事的。把盒子拿下去吧!”
薛飞霞答应了一声,取出了一根细钥匙,在盒子的口上一插,居然找出了一个暗锁洞,嗒的一声,盒子锁上了。她又将钥匙藏进了贴胸的衣襟里,然后才笑道:“现在是万无一失了,除了婢子,谁也无法打开这口盒了。”
李靖道:“这么一把锁,能管什么用?”
薛飞霞笑道:“二老爷别小看这把锁,它却十分管用,因为盒子另有布置,若是不用钥匙开启,只要这盒身受到任何一点破坏,盒中的机关立能将文件毁灭。”
李靖道:“撬开锁也不行吗?”
“不行,这具锁十分脆弱,略受强力一拉就会损坏,盒中的一切都毁了。”
“盒子里还有一面金令呢?那总不会也随着毁坏吧?”
董轻云笑笑道:“婢子等二人联手,要从我们手中夺去东西还不容易,而且盒中所藏,是极厉害的腐蚀性毒药,只要盒身或锁件处受到破坏,盒中的物件也立即化为乌有,包括金牌令在内。”
李靖一摆手,两女退了下去,厅中只剩下了两个人。
张出尘低声道:“对不起,郎君,都是我多事,害你受委屈了,我知道你心中很不情愿。”
李靖忙道:“没有的事,虬髯客既然找上了我,他一定会用种种的方法来跟我接触,即使你不认这个兄长,麻烦也是一样难免。”
张出尘虽是充满了歉意,却亦无可如何。沉默片刻后,她才道:“郎君之意,是否就此安顿下来了?”
李靖道:“是的,事情已不容我们推辞了,因为大哥交给我们的东西,的确是不能落入第三者之手的。”
对这一点,张出尘也有同感,轻吁道:“萍水相逢,相晤不过半日,他即以如此重要的权职相与,也以此重大的机密相授,这份魄力的确是难有其匹的。”
李靖一声轻叹道:“不错,他对我们之相知相待,不可谓不深不厚,但也深深地把我们给陷住了。”
张出尘蹙着秀眉道:“我担心的也在此,将来又如何呢?当我们要离去时,如何对他说呢?”
李靖想了一想道:“尽我之力为他做点事替他把人员训练好,也替他把秩序纪律建立起来,把局面的基础打稳,然后抽身而退,我想他没有理由要为难我们吧!”
张出尘道:“郎君,那狄去邪的预言究竟灵验否?我看大哥………”
李靖笑造:“狄去邪的预言从未落空,但他所云天下大统,我也并没有完全相信,所以才拭目以待,看看征象再说,反正照他的预言说,近几年正是潜龙勿用,还要度过亢龙有晦的时期,才能飞龙在天,真命之主。始露头角,我想我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历练充实一下自己。”
于是夫妇二人达成了对未来计划的协议,他们也开始真正地享受了新婚爱情的甜蜜。
张出尘是个非常杰出的女孩子,她不但人长得美,更兼能武善文,精通百艺,琴棋诗画不必说了,其他如秋千、蹴菊、烹调等女红,也无不出人头地,极尽巧思。
他们在这所神龙别庄上小憩半月,尝试了所有时下流行以及传统的各项消闲活动。
难得的是李靖对这些也是大行家,没有一样不通的,夫妇二人功力悉敌,不分上下。
这一来,把别庄上的人可开了眼界,他们是虬髯客精选出来,安置在这儿的,为了掩饰身份,衬托大户人家,自免不了要有所应酬挂场,诸如此类的游戏,自然要有所涉猎,所以庄中也有各类的人才,以各种的身份安排在此。他们见到了李靖与张出尘的技艺后,才深自了解到不管他们多么的努力刻划,与真正的所谓上流社会,还是有一段长长的距离。
当然,他们也从李靖与张出尘那儿,学到了许多新的知识与技艺,这些都是日后他们要打入上流的社交圈中所必须的修养,而且是十分重要的。
因为,当时的时代潮流,仍是一个十分重视门第的时代,尤其是着重身份,而身份,又不是光有金钱与钱势所能罗致,最要紧的是气质。
因为在此以前,几千年来,一直是贵族当权,到了汉代,高祖刘邦虽以平民而有天下,但他却没有把平民生活带进贵族的圈子,相反的,却把自己投入了贵族的圈子。
虽然,他也曾在政策上尽量的压抑商人而加重农人,迁天下富户至京师附近,但只是造成一批新兴的贵族而已。
流风所及,再送经一连串的太平盛世,点缀太平的结果,遂使贵族化的消闲生活,蔚成了上流社交的象征。
有钱并不足以使人尊敬,要懂得生活才有地位。李靖他们所传授的这些本事,才是使他们能加入更高层社交的敲门砖,这对他们打入上层社交,结交达宦巨室,刺探消息,扩充势力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再加上虬髯客离开后,曾折道长安,为他们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潜入越国公府,找到了留守的乐昌公主,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方法,竟然使杨素撤消了对他们的追索,对外宣称以红拂赠李靖为妇,以成全英雄美人的佳话。
此外,更还给了李靖一个民风采访使的名义,准许他在四处自由活动。
越国公杨素掌的是军事大权,京畿的御林军全在他手中,民风采访,根本与他无关,再说杨素,只不过是一个公爵而已,地位虽高,也无权派遣专使,但是杨素的跋扈是很有名的,他要怎么做,没谁敢管他。
好在李靖并不会认真地干什么民风采访使,而且这个官职既无俸禄,又无品级,因此也没有惊动到御史大人具本参奏,只是方便李靖的行动而已。
打死宇文惠及的事也因为杨素的斡旋而撤消了,李靖虽然参与那一伙人,却不是行凶的主犯,宇文府中虽然心中不高兴,但也不能不卖杨素一个面子。
委任的公文是夹着乐昌公主的私函一起送来的,信中祝他们一双两好,永偕白头外,也对虬髯客多所尊崇,说她带着虬髯客秘密晋见杨素,谈得很愉快,而杨素也有着过人的胸怀,一口答应了成全他们云云………
李靖知道内情并不如此简单,虬髯客与杨素间,一定还有着乐昌都不知道的协议。
起初消息传来时,他们还以为是虬髯客对杨素提出了什么威胁,后来接到乐昌公主的信函后,才知道他们竟是在和平的状况下达成协议。
李靖倒是对虬髯客更为感到神秘莫测了。他知道杨素是不轻易向人妥协的,和平地谈判此威胁他更难成功,因为他是个十分现实的人。
采用威胁的方法,只要手中确实掌*有威胁他的证据,他权衡利害之后,会考虑接受的;但是他也会处心积虑地寻求自卫的方法来消除威胁,所以李靖等仍处于危险之中,并不就算安全了。可是和平地解决就不同,尤其是要他公开宣布对拐逃姬人一事放弃追诉,补上一纸文书,继续承认李靖的门客身份,这实在不容易。李靖拐逃红拂之事已传遍天下,而李靖参以元宵花灯之夕的行凶也是众所目睹的事实,杨素此举还必须去打通宇文一族的关节。
杨素既不是个大方的人,也不是个有担待的人,他之所以如此做,必然有着更为吸引他的有利条件。李靖不知道虬髯客许了杨素什么条件,但想得到必是作了相当程度的 牺牲。这使李靖很感动,但也加重了心里的负担,他们欠虬髯客的更多了。不过从此以 后,不必再度逃亡,隐姓埋名了,更可以自由自在,双双公开地活动了,这毕竟是件可 喜的事,所以他们准备出发了,也正好屡行先前对那些部属所许的诺言:出动去巡视一番。走的时候,他们不像来时那样狼狈了,他们带了八名健仆,一对侍儿——薛飞霞与董轻云。张豹是总管的身份前导,有时要打个前站,准备歇宿休息的地方。
行止栖宿,自然都是最豪华的逆旅行台,李靖这国公第使者的身份是很吃香,民风采访使虽不是皇帝钦命所委,但是此钦差更神气。
那些地方官都知道:钦差大人虽然有生杀子夺的大权,但毕竟还要抓了实在的凭据,才能治他们的罪,但越国公如果要他们的脑袋,只要轻轻地开句口就行了。
因此,每到一个地方,府县州官等总是远迎出郭,呈递手本请安,侍奉唯恐不周。
李靖没做过官,但是游侠京帅,交往的都是王孙公子,在越国公府第中,见过的大官太多了,对一二品的大员也都是平起平坐,常礼相见。
张出尘更不必说了。所以在这场合中,他们自然流露出那股尊严的气质,使得那些官儿们更是唯恭唯敬,不敢少有懈怠。
也因此,在应付过了官方酬酢后,他们开始私人行动时,十分方便。
要在一个地方召集一两百或是几十个人,甚至于公开地动刀动枪,*演训练,这是必然惹人注目的事。
但是行军布阵以及战技的考核,又必须要极大的空地,很难保持秘密地进行。
多亏李靖这特殊的身份够资格唬住人,有人根本不敢劲问。有几个胆子稍大,或是背后靠山较硬的,巧妙地侧面打听,李靖一句话就回答了——国公第亲丁*演。
问的人自然识趣地不再详询究竟了。
各王公巨室,私下培植势力已是公开的秘密,尤其是一些执掌兵权的将领们,不断地在扩充自己的兵力。皇帝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但他们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只有在各处自行招募壮勇,由当地的一家大富户出面,名为雇佣庄丁佣工,而后实施战技训练,等到训练成熟,再具表向朝廷奏请报备,编一个冠冕堂皇的埋由,要求募集壮丁。
朝廷多半照准,许他们便宜行事。于是那些训练精熟的壮丁们纷纷由各地集中报到,编列名册,成为正式的军队,并开始领受朝廷的军饷。
朝廷之所以允许这样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自从三国鼎立而至魏晋以迄大隋,战争几乎没有停止过,各地的将领们拥兵自重,自相纷争,牺牲者亦众,而其中老弱充数者有之,吃空缺虚报名额者更是普遍。
号称数万大军者,往往不足半数,战力更是问题,而边境外寇势力日炽,经常作试探性的骚扰,军旅亟需整顿充实,汰旧易新;可是朝廷不敢明令行之,唯恐一些有野心的悍将借这机会大事扩充,壮大得使朝廷无法控制。
此其一,再者则是隋文帝节俭成性,做了皇帝,小家子气却不改,舍不得拿出大笔的经费来整军;他让那些将领们自己去设法。
最重要的一点,他可以控制军队的人数,让各地自行补充,齐头并进,每人增兵一千,两百个将领同时扩张,国家多了二十万大军,却不会集中于一二人之手,朝廷不仅能收制衡之效,而且还能随时微调移防…………
所以李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问题挡了回去。
这时候,李靖才了解到虬髯客何以要为自己争取这一个虚衔的用意,那可以使他们这些部属化暗为明地接受训练,而不受注意干扰。
也许,是对杨素。他也是面许以这些实力作为对杨素的支持而获得首肯的。因为他辗转行了五六个城市,集训了将近有千余人了。
杨素必然也接到密报或通知了,却没有任何动静,在杨素而言,这是不可能的事。
据张出尘的了解,凡是各地的将领私人武力,超过两百人时,即会受到注意;到了四百人,立即受到警告压制了。他不会允许一个人的实力扩展太大的。
累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