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寒
“呼!”小云倒下了,向侧急滚。
辉老飞纵而上,沉喝道:“你走得了?留下命来!”
他倏然回身,寒影剑闪电似的出鞘,一剑挥出叱道:“老匹夫接剑!”
辉老一惊,没想到他不拉门逃走,反而旋身出剑,大出意外,一双大袖急挥,竟然硬接来剑,但身形却不再迫进,跃势倏止。
“嗤嗤”剑锋划破袖桩的厉啸刺耳,罡风剑气八方激射。
安平心中一懔,凶猛浑雄的袖风虽被寒影剑迫散了大部份,他仍然感受到余劲的凶猛袭击,撼动气血,呼吸一窒,身形被震得向后直退。
他悚然而惊,不敢恋斗,不用手拉门,双足一点,用背部猛撞房门。
“轰隆隆……”房门和门框应势碎裂,他已冲出房到了廊下,大喝道:“有贼!接暗器!”
想唤醒店中的人是真,发暗器是假,前脚出房,后脚便向廊侧窜,侧跃至天井,鬼魅似的上屋走了。身法与反应之快,奇速绝伦。
辉老晚了一步,没追上。小云急冲而出,正想追赶,却被辉老拦住了,低喝道:“算了,追不上啦!好机警的小伙子,手脚出奇的快捷迅疾,假以时日,他足以横行天下。云儿,伤了么?”
小云不住揉动着双肩,苦笑道:“好险,他未用全力,宅心仁厚,不然足以要我命。惭愧,云儿甘拜下风,他的手脚委实太快了。”
这时,左右邻房的人已闻声奔出,店伙也到了,叫喊声乱糟糟。辉老先发制人,向奔来的店伙叫:“店家,贼破门逃掉了,快给我换间上房,房门已毁啦!”
对面的屋顶上,三个模糊的人影伏在瓦栊上,香风四荡,面目难辨,他们等安平飞越屋脊,方悄然隐去。
安平奔回客店,愈想愈心惊,火速拾掇行囊,在桌上留下店钱,悄然溜走。
出了城,向东急走,到了两里外的甘露山,找一座树林背风处往草从中一钻,倒头大睡。
他身后,三个黑影始终跟在十余丈外,夜黑如墨,寒风凛冽,他未留意身后,毫无所知。直至他入睡后,三个黑影方消失在东面的山野中。
破晓时分,他已练功完毕。由于天宇中云层太厚,夜间没有霜露,露宿林中的枯草内,睡得倒还安逸,抬掇停当,等天色发白,认准方向,向三里外的凤山走去。
凤山,在城东五里地,山并不高峻,峰腰有一座气韵倒还出俗的凤凰崖,飞瀑白崖顶下挂,下面形成一条小溪,流入文江。这时冬日水枯,瀑布的水量甚少。
他先在溪中盥洗,打量上面的形势。满山松杉,间有凋林散布其间,看不见半山凤凰崖旁的房屋形影。
“我该先去找找双星夫妇,问问他们今后的行踪,再来这儿打扰皓姑娘的。怪!我为何对她念念不忘?”他自言自语,仰望山腰发怔。
在庐山,他逃避皓姑娘,心中十分矛盾,理智告诉他不宜再见,心中却又殷切地期望有一天能重聚。昨天重会之望果然实现,他的理智开始崩溃,他的心已飞向姑娘身旁。尽管他警告自己不要陷身情网,但行动上却又将警告抛至九霄云外。晚间被辉老祖孙迫走,他下意识地出东城,可知他在危难中,心仍然放在凤山的皓姑娘身畔。在内心中,他仍然警告自己不要动儿女私情。事实上,他怎能忘了皓姑娘和他在庐山邂逅的情景?怎能忘怀姑娘留在他心坎的倩影?要不动儿女私情,那是不可能的事,不然他也不会和姑娘的定今日之会了。
他心中怦怦跳,举头上望,依稀感到似乎姑娘正在凝神下望,她像是站在云端上,向他这个凡夫俗子凝眸巧笑。
他感到浑身一阵热,自语道:“夏安干,要不要上去?已经来了,还能胆怯不成?”
他的心强迫自己要及早悬崖勒马,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向山上走去。
凤山是城郊的名胜,西北麓却流落地散布着不少大户人家的坟莹,松柏成阴,冬日仍然一片青葱。到了半山,远远地便看到瀑右的三栋瓦房,那是城中大户龙家的避暑别墅,冬日只留有两名家仆照料,主人不会到来查看。安平并未打听当地的消息,根本不知道这是龙家的庄业。
怪,屋内外似乎没有人迹。三间瓦屋倚山而筑,用打通的南竹作水管,将山泉从屋后引入。左右两栋是客舍,中间一栋有楼,前有院,后有园,院中设有各种假山和盆景,格局是园而不是院。
他在院门外打量许久,最后贾勇扣动门环,但久久不见动静,屋中似乎没有人。
他疑云大起,也心中一懔,信手一推,院门“吱呀呀”发出刺耳的呐声,应手而开,原来并未上闩。
他略一犹豫,然后大踏步进入,穿过假山小池中的走道,直超阶下,环顾四周片刻,亮声叫:“里面有人吗?”
厅门虚掩,却不见有人,似乎三栋房舍中空无一人。沉寂如死。假使皓姑娘祖母孙三人在此寄居,为何不见人影?琴棋书画四侍女呢?守护灵兽大青大黄到何处了?预先已约定谒见的时刻,为何不见她们的踪迹?
“莫非发生意外了?”他悚然地想。
他心中狂跳,迫不及待地上阶推开大厅门,戒备着踏人厅中。
厅中陈设幽雅,堂上设有案桌,明窗净几,壁间有书有画,皆是唐宋以前的名家手泽。
他的目光落在堂中那幅中堂上,那是一幅仿王羲之笔法的朱子治家格言,引起他注意的是,上款题的是“国安兄雅正”,识是“己未年九月壬午南游,与国安兄小聚,纵论修齐治平之义,有所感慨,或书就正二兄”。落款是“光州元仲”。
落款简得不可再简。确像是游戏笔墨,但上款与题识又大相迳庭,显然这人性格有点不正常。看日期,这幅中堂已经历了十年岁月了。
“好劲的笔力,几可乱其。这位元仲是谁?是名?是号?是字?如果是名,好像是竹萧翁麦元仲,他不就是光州人氏么?”他困惑地想。
正胡思乱想间,右后厅门“吱呀”发声,一个美丽的侍女跨入厅堂,倏见厅中突然出现了陌生人,惊得“哎”一声娇叫,失手将捧着的一盆老梅打破,“乓”一声响声震耳。
安平心中一宽,叫道:“小可来得鲁莽,惊扰姑娘了,万分抱歉。”
侍女倒还相当大方,胆量也够,立即镇定下来,绷着粉脸狠狠地打量着他,不客气的说:“未经许可,擅自登堂入室,非奸即盗。你这人看上去人才一表,怎么也做出这种逾礼的事来?”
安平脸上发烧,歉然地说:“小可自知于理有亏,但也是不得已。昨日小可与人约定在此相会,来时已在外面一再扬声,却无人回应。因此擅入贵府,想找人询问,尚请姑娘恕罪。”
“这里是私有别墅,你好不明事理,怎能在此与人约会?岂有此理。”
“在下已道过不是,姑娘休怪。”
“你要约会的人是谁?”
“是一位姑娘的祖母……”
“那位姑娘姓甚名谁?”
“在下只知她叫皓姑娘,姓嘛……可能是姓……姓彭。”
侍女噗嗤一笑,上前说:“你呀!你这人看来聪明,其实糊徐透项,连姓名也弄不清,居然与人家的姑娘攀交约会,不怕被人打断狗腿么?跟我来。”
“姑娘之意……”
“皓小姐与我家姑娘是异性姐妹,我引你去见她。”
安平含笑道谢,随在侍女身后进入内堂。
别墅相当大,格局与一般大户的古式房屋有些不同,光线够,明窗甚多,不像一般大户人家那么阴森幽暗。
到了穿堂,他站住了。侍女却不知他已站住,仍向前走,走了十余步方发现他没有跟来,转身讶然叫:“咦!你怎么不眼来?”
他尴尬地一笑,说:“这儿不是穿堂么?在下在此相候,相烦姑娘通报一声,说是夏安平志诚前来拜谒老夫人。”
“老夫人与夫人今早已带了四位侍女入城去了,内堂只有皓小姐与我家姑娘,皓小姐已留下话,如果夏爷到了,可请至内堂相见。此地并无外人,三间大宅中,只有两位小姐和两位侍女四人,你怕什么?”
他略现迟疑,最后无可奈何地举步跟上。
穿越后院踏入了内厅。这是一栋仅有院墙与前进相连的第三进内应,事实等于是一座独院,左右院墙有月洞门,通向墙外的园林,从月洞门可以看到亭台、假山、花木、花径,一看便知这是内眷的居所,是三尺之童也不许进入的男人禁地。
内厅中的摆设比前厅精致,而且华丽,幽香阵阵,温暖如春,火盆外加火鼎,看不见炭火,但从暖和的气流中,可知炭盆的温度相当高。火盆中左右三方,旨设了锦墩,一看便知是妇女专用的坐具。
“夏爷请坐,家小姐恐怕尚未起身呢。”侍女一面说,一面在暖盒中取出茶具,沏上一杯香茗,笑盈盈地奉上。
安平僵在一旁,心中不安,不知是否该落坐。在意识中,他生出犯罪的感觉。他的家算是汾州府的望族,大二两位东主更是地方的名流缙绅,名门大族的礼教,比一般地方人士更讲究些,外无垂髻稚女,内禁三尺之童。今天,他竟然到陌生人的内堂来了。那还成话?
他不敢坐,略一迟疑,立即退出厅外,脸红耳赤地说:“恕在下失礼,在下在门外等候可也。”
侍女大感意外,端着茶盘站在门内,怔怔地说:“夏爷,是嫌小婢慢客么?皓姑娘是练武的人,一早便到山后练功夫了,大约辰牌初正之间方可返回,目下只有家小姐在家,只消少坐片刻,小婢便会入内禀告的,既来之则安之,夏爷千万不可客套。家小姐曾听皓姑娘言及夏爷的英雄事迹,知道夏爷是个奇男子大丈夫,因此心生景慕,着小婢肃客至内堂相见,并非小婢有意简慢哪!”
安平坚持不入,摇头道:“既然老夫人不在,皓姑娘也练功未回,也许在下冒昧,来得太早了,暂且在外厅小坐,等皓姑娘回来后再说.
“夏爷,那怎么成?外厅冷冷清清,老爷不在,未设火盆,请……”
正争执间,内堂的门悄然而开,出来一名更俏丽的侍文。也许是屋中温暖,穿的是小夹袄和紫色衣裙,薄施铅华,体态轻盈,虽是侍文打扮,却是人间绝色。见婢知主,可知她们小姐,决不会是丑女人,否则断不致用美丽的婢仆,来显出自己的丑。
“巧姐,是夏爷来了么?”紫衣侍女笑问,轻盈地出堂,向安平盈盈含笑行礼。
“他就是夏爷,不肯进内落坐呢,你看怎办?”引安平入堂的侍女巧姐答,向安平一指,粲然一笑。
紫衣侍女让在一旁,向内伸手虚引,笑道:“夏爷请进。小婢紫云,奉家小姐之命,请夏爷入室相见。家小姐景慕夏爷的为人,知道夏爷是英雄豪杰,因此不避嫌隙,请夏爷至内室相见。”
内堂已够令安平吃惊,这时又改为内室,那还像话?他登时脸色一沉,凛然地问:“尊小姐贵姓芳名,与皓姑娘交情如何?”
“这小姐姓龙,与皓姑娘情胜姐妹。”
“内室延见,是龙姑娘的意思么?”
“正是。夏爷,有何不对么?”
“请转告皓姑娘,要你家小姐多尊重些。听巧姐姑娘说,尊府目下只有你们四位女流,夏某不便打扰,告辞了。”
“夏爷……”
安平已快步转身奔过内院,一溜烟走了。
下了凤山,他心中耿耿,忖道:“皓姑娘怎会交上龙姑娘这种朋友?真要命。”
凤山与甘露山之间,林野中散落着三五户农舍。他走向路左炊烟袅袅的农舍,农舍中似乎并无人迹,但却有炊烟。走近至五六丈内,他吃了一惊,一条大黄狗静静地躺在柴门旁的血泊中,脑袋已被击碎,柴门闭得紧紧地,日上三竿,村人为何仍闭门高卧不起?
他正想上前叩门,找人问问龙家小姐的底细,突听屋内传出奇异的笑声。他向侧一闪,闪在门旁凝神倾听屋内的动静。
怪笑声未落,另一个本地口音的嘎嗓子说:“我不管是何人引介你来的,卓某一概不予接纳。哼!阁下既诚心相求而来,为何击毙卓某的看家灵犬?”
先前发笑的人冷哼一声,接口道:“明苏兄,何必呢?世光兄引介咱们前来借住几天,等管兄伤愈之后便可离开,何必……”
另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抢着接口道:“德芳兄,别和他磨牙了,打开天窗说亮话,让他明白以免多费唇舌岂不干脆?”
“唔!是这个老奸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藏在门外偷听的安平恨恨地自语,悄然取出包着的蟠龙连弩抓在手中。这是他夺来的战利品,使用并无困难。
先前怪笑的德芳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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