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寒
丹霞仙姑粲然一笑,这一笑带了三分羞赧,这才是她真实的笑容,但依然含有万锺风情,她转过身躯,笑问:“你知道我是谁么?”
安平一面穿衣,一面答道:“在下只知道姑娘姓王,从姑娘口中,在下猜出姑娘定是身入玄门的女冠。”
“何以见得。”
“姑娘曾说过合籍双修的话,妆台旁也放着代表姑娘身份之物。”
“你很细心。”
“好说好说。”
“咔嚓”两声轻响,门闩突折,房门倏然而开。
两人吃了一惊,安平衣衫不整地跃下地。
丹霞仙姑机警地一口吹熄银灯。低喝道:“伏下,小心暗器。”
同一瞬间,房门口传出一声惊呼,口音稚嫩,饱含着羞愤惶然的情综。
安平火速结札,穿好靴子一跃而起,房中并不因银灯熄灭而黑暗,火盆中的炭火熊熊,映射着暗红色的光线,视界可及全房。
房门大开,冷风吹入,但不见人影。
丹霞仙姑抓起衣裙,闪身在壁角穿着,低声问道:“夏爷,你看到来人的身影么?是女人。”
安平背上包裹,闪在门后低声道:“来人我认识。”
“是敌是友?”
“很难说?”
“姓甚名谁?”
“姓彭,名皓,除了房门,另有出路么?”
“你怕她?”
“说不上怕不怕,我不愿和她计较。”
“跟我来。”
丹霞仙姑示意安平掩上房门,然后跃至床后,拉开了床柜,现出复壁内的一道秘门,她招手示意,向里一钻,一闪不见。
安平离开门后,跃向床后。
这瞬间,房门砰然而开,人影闪人,喝声震耳:“站住!”
随着喝声,一只花盆飞砸而来。
安平火速向侧一闪,花盆擦身而过,“嘭”一声大震,砸碎在秘门旁,阻住了安平的出路。
安平一听喝声不是女人,心中稍定,对方已经扑入房中,想走有困难啦,硬着头皮转身,同时拔出了寒影剑。房中心,站着一个威武的紫髯老者。房门口,也站着两个年轻人,面目不易看清,炭火的光线太弱了。
“玮儿,点亮银灯。”紫髯老者沉声叫。
来人是紫髯翁、欧阳玮、和严小云,欧阳玮心中十分难受,板着脸走近妆台,用火把子点亮了银灯,房中大放光明。
“咦!玮弟。”安平讶然叫。
欧阳玮低下头,痛苦地说:“不要叫我玮弟,天哪,想不到你竟是这种人。”
“玮弟,请听我解释……”
“我们亲眼看到了,不必解释了。”
安平长吁了一口气,目光从欧阳玮的脸上,徐徐转至站在房门口的小云,冷笑一声,无可奈何地说:“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必多此一举了,请教,诸位准备如何对付夏某?”
紫髯翁长叹一声,不胜惋惜地说:“夏哥儿,你在毁灭你自己的前程。”
安平淡淡一笑,说:“承教了。请教老丈如何称呼,大名可否见告?”
“老朽欧阳永昌,家在……”
“哦!原来是长青堡欧阳堡主到了,但不知堡主准备如何惩治夏某?”
“刚才那女人是谁?”紫髯翁撇开答话反问。
“在下只知她姓王。”
“是本宅的主人么?”
“不!她借用了这间楼房。”
“唉!你们这两个奸夫淫……”
“老丈口上留德好么?”
“你还敢于叫老朽口上留德?”
“好吧!你说好了,反正在下也不想分辨,如果老丈要出手惩戒,动手好了。”
“老朽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小孙玮儿在……”
“往事如烟。不提也罢,老丈既然冲着令孙份上不能忘情,必定是高抬贵手放过小可了,小可深感盛情,告辞。”
“且慢,老朽有话问你……”
安平身形一闪,以闪电似的奇速,突然射向秘门,向楼板一仆,奋身一滚,滚人秘门去了。
紫髯翁没想到他会突然遁走,措手不及。想阻止已来不及了,又不忍出手袭击,一怔之下,举步急追。
欧阳玮急急截出,大叫道:“爷爷,请放他走。”
紫髯翁在秘门呆立片刻,叹口气说:“罢了,真是冤孽,云哥儿,你去安慰你姐姐,咱们走吧,夏安平的事,咱们只好撒手不管了。”
小云站在房门口,不住摇头道:“欧阳爷爷,今晚如不是亲眼看到,云儿断难相信他会是这种人,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遗憾之至。”房门外,突然有人低唤道:“彭老爷子驾到。”
声落,竹箫老人已出现在房门口,急问道:“怎么回事?两个丫头在前廊哭泣,你们……”
紫髯翁摇头苦笑道:“真糟糕,两个丫头发现夏哥儿在此,和一个姓王的女人幽会,丑态不堪入目。我及时赶来,姓王的女人溜走了,夏哥儿我不忍心留住他,也让他走了。”
“我不信!”竹箫老人断然地说。
“你不信?老天,我们亲眼看到的,两人的衣衫还来穿上呢。”
“他目前成了众矢之的,危机四伏,四面楚欧,正在生死关头,岂会不顾死活与人在此幽会?咱们回去商量,先查一查姓王的女人是何来路。”
“外公,那女人穿了道衣。”小云接口说。
“哎呀!那不是蟠龙堡请来的吴门神女丹霞仙姑么?她是狄堡主请来专门对付夏哥儿的,女妖是花花太岁的遗孀,迷香用得出神入化,十分可怕。她怎会和夏哥儿在这儿幽会?快走!咱们找人拷问女妖的下落,便可知道其中详情了。”
众人熄了灯,出房而去。
安平出了秘道,由丹霞仙姑引领至后花园,越墙而出,窜入邻近的小巷,丹霞仙姑对他说:“夏爷,你我就此别过,我回麻姑山,你闯你的前程,请多珍重。”
“小可深感盛情,后会有期,请多珍重。”安平客气地答。
两人互道珍重分手,各奔前程,丹霞仙姑返回住处,带了行囊立即离城,迳自越城走了。
安平不再返回客店,潜入景德寺,在一座无人居住的禅房埋头大睡,直至日上三竿,方潜出后门,大踏步迳奔大南门,出城而去。
城中已没有蟠龙堡的人,他们一早便出城到石帽山设伏去了。谁也没料到安平仍留在城内,胆敢睡到日上三竿方动身公然出城。石帽山,距城南三十五里的山下有一座黄仙寺,寺旁便是黄仙石。相传有仙人骑鹿站立石上,不可凭信。
寺附近山林错杂,枯草丛生,右面三里地。有一座小村落。附近全是经冬不凋的松杉樟柏,寺前的南行小径,直达南面二十余里的崆崆山,崆峒山原名空山,其实山并不空,山区果木甚丰,物产丰饶,赣州府附近的食货,皆仰给此山,因此小径到了午间,往来的客商不绝于途,黄仙寺是中途的一个歇脚站。
寺附近地形复杂,不要说埋伏百十个人,即使上千人马,也足够隐蔽。
安平出了城,立即放开脚程,问清去路放脚急奔,已牌初正之间,接近了黄仙寺。
雪间歇地飘落,道上行人绝迹,严冬天气,客商不再往来,他孤零零地赶路,毫无戒心。
黄仙寺规模不大,有三间大殿,两侧的禅房倚山而筑,高低不一,颇富园林之胜,倒是清修的好地方。这些年来,附近的人但知主持方丈黄石大师是个有道高憎,却不知这位老和尚,是个好色如命的采花恶贼。
远远地,便看到黄仙寺的山门,院墙上书有六个径丈的大字南无阿弥陀佛,钟鼓之声入耳,梵贝之音隐隐可闻,乍看上去,好一座安详、幽静、庄严的修真兰若。
安平走上登寺的石阶,从岔道直趋寺旁建有小型神坛的黄仙石。
“她该先来的,怎么不见她的人影?”他想。
他在石旁等候,举目浏览四周的风景。蓦地,他听到石后传出轻微的脚步声,心中一动,正想绕至石后察看,逸凤的劲装身影已在石旁出现,含笑迎来道:“夏爷你好,果然按时赶来会合了,你的朋友来了么?”
“我并未带朋友来,遵守姑娘的约定!朱姑娘来了多久了?”他行礼笑答。
“刚到片刻,你说,要白天前往呢,抑或是晚间偷人?”
“一切由姑娘作主。”
“如果白天前往,我可不能陪你同行。”
“在下说过的,一切由姑娘作主。”
“那么,晚间前往好了,我先带你到警幻仙子藏身附近察看形势,以便晚间进入。”
“有劳姑娘了,这就走。”
正想动身,寺门走出三个穿戴整齐的和尚,沿小径迎面向石下走来。
两人也向前举步,要从寺前的小径走下南北通道。
双方对进,在半途碰了头。走在前面的和尚年约四十开外,五官端正,倒有点有德有行的味道,低下头合掌打问讯,眼观鼻鼻观心肃容道:“阿弥佛,施主请了。”
两人一怔,安平惑然地问:“大师少礼,但不知有何见教?”
和尚的神色显得十分庄严,一手扣念珠,一手立掌,半俯着头,半闭着眼,十足像一个虔诚的佛门弟于说:“严冬风雪,两位施主仍然莅此礼佛,我佛有灵,必将保佑两位施主福寿无量,小僧释志亮,奉家师之命,请两位施主至敝寺随喜。”
安平摇摇头,率直地拒绝道:“小可并非礼佛而来、只是途径贵地而已。”
“风雪渐厉,施主驾莅敝寺喝杯热茶挡挡寒,也是好的,尚请……”
“小可有要事在身,不克滞留,尚请大师见谅,小可与佛无缘,从不礼佛上香。”
“施主的话,罪过罪过,我佛大慈太悲……”
“算啦!大师的意思,必定是想小可捐助一些香油钱。小可一生行事,是非只在方寸之间,不须远求灵山佛祖解决疑难.这样好了,小可捐赠五两纹银,茶水免了。”他一面说,一面将一锭银子递过。
和尚不接银,念了一声“我佛慈悲”,欠身道:“施主不信佛,小憎不敢勉强。家师参修大乘,一甲子于兹。深通禅理,法眼慧灵,能预知祸福休咎,着小僧转告两位施主,说是风云变色,谨防刀兵之危,说两位施主冤孽缠身,须防不测之祸。务请施主前往一唔,以便指点两位施主趋吉避凶,明示迷津。尚请大驾莅寺一行。”
安平不在乎,逸凤却被“冤孽缠身”四字所动,悚然一震,凛然地问:“请问令师如何称呼,高寿?”
“家师上昙下愚,自幼身入禅门,年登古稀,本地施主则因寺称人,尊称为黄石大师,或称老方文而不名。”
“请大师领路,相烦引见令师。”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随小僧来。”志亮和尚恭谨地说,转身与同伴向寺门举步。
安平随在和尚身后,扭头不解地向逸凤低声问:“朱姑娘,不怕耽误行程么?”
“不要紧,此至崆峒仅有二十余里,急也不在一时,且看看那位黄石方文是什么人,能指示什么迷津。”
“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己心头,我这人从不妄信神佛,也不理会荒诞不经的因果报应之事,想不到你这大名鼎鼎的江湖一代侠女,居然相信起休咎祸福来了,宁非怪事?”安平嘀咕着说,说完无可奈何地笑,转首注视着领路的三个和尚。
将近寺门,他脸色一变,扭头正想向逸凤说话,寺门已经鱼贯走出八名穿戴整齐的僧人,领先的两僧迎上肃容合掌行礼道:“阿弥陀佛!施主万安。两位施主大驾光临,敝寺幸甚,小僧迎接来迟,施主体怪,小僧知客普恒,请施主先至客室侍茶。”
安平回了礼,笑道:“大师客气了,来得鲁莽,恕罪恕罪,请领路。”
他脸上在笑,口中的话却甚是托大,那一声“请领路”像是在向仆从下令。
知客普恒不以为忤,欠身让在一旁说:“小僧不敢有僭,施主先请。”
安平扭头向逸凤打出警告的眼色,然后举步含笑走近普恒,蓦地出手如电,一把扣住晋恒的右手脉门,举步间神色含笑。
“大师不必客气,你我一同入门,岂不甚好?”
普恒双眉紧锁,手上略一挣扎,脚下迟疑,脸色一变说:“施主,小僧领路就是。”
安平不放手,扭头向和尚低笑道:“练武人只可骗外行人,骗不了行家,只须手上接触,必将原形毕露。和尚,你练的是混元气功,受外界打击,自生抗力。不必故意松劲了,晚啦!”
安平手上加了成劲,笑道:“使不得,出家人千万不可心生嗔念,以免犯戒,佛祖不容,便进不了西天了。”一面说,手上又加了一成劲。
“哎……”普恒忍不住叫痛了。
另一名和尚脸色一变,冷喝一声。猛地来一记“钟鼓齐鸣”,从安平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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