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寒
安平碰上了机警绝伦的对手,豪气勃发,丢掉木凳人向下仆倒,在间不容发中躲开了射来的笔架和三枝毛笔。这瞬间,他右手一扬,炭火熊熊的火盆突然飞起,奔雷似的向正向窗上急撞的蓝燕子砸去。
蓝燕子用肩部撞窗,身躯是斜着的,可以看到撞出的方向,也可看到身后的光景,撤走时以背部向人,那是不可原谅的过失,他这个老江湖不会犯这种错误。还未撞近窗帘,眼角已看到身后砸来的火盆,吓了他一大跳。
窗已放下了帘,即使能将窗子撞毁,但想脱出窗帘纠缠,却不是在出窗之前所能办得到的事,势必随同身体向下落。那是说,窗帘裹着人向下坠,也同时可将炭火裹在里面。他蓝燕子目前尚未练至水火不侵的境界,怎么受得了?
他心中打一冷战,不再作撞窗的打算,向侧急闪,躲过了暴雨般的炭火一击,但这一来,他走不掉了。
“嘭”一声大震,火盆撞在窗框下方,立即发出暴响,炭火纷飞,厚布窗帘浓烟升腾,在火星青烟与烟灰飞扬中,安平到了。
蓝燕子虽避开火盆直接一击,但火炭飞爆中,他身上亦被波及,几块炽红的木炭出中了他的胸腹和下身。
“哎……呀!”他被烫得失声大叫,退到房角上。幸而胸腹有白蛟软甲相护,未受伤害。但赤裸的一双小腿,却被伤了四处之多,立即发焦红肿。
安平急冲而至,一掌横劈蓝燕子的耳门。这淫贼穿了白蛟软甲,只有四肢五官可以下手,下阴虽然也是要害,但不易攻到部位,须从下方向上袭,难上加难。因此,他只能向淫贼的头部和四肢下手。
蓝燕子头一低,双脚一登墙角,一式莽牛头急冲而上,要离开困境,避免被逼死在角上。
双方都出招奇快,变招不易,安平一掌落空,莽牛头立即接触,“砰”一声响,蓝燕子的肩部,撞在安平的右脚上。
安平身形急退,这一撞他拚得起,巨掌下沉,“噗”一声劈在淫贼的背心上,如击败甲。
所谓护身甲胄,原理是将打击于一点的力道加以分散,由一点分散于面来承受,所以不怕刀砍枪刺。可是,假使打击的力道空前猛烈,重有千钧,那么,被打击处同样会难以禁受,同时,双脚也无法支撑沉重的力道,只不过能减少损害而已。
安平这一掌力道甚重,蓝燕子撞出的身躯向下沉落,脚下一乱,随着安平的退势仍向前冲,猛地挺身出肘,向安平的左肋撞去。
楼板在冒烟,炭火散布在各处。两人脚上都有靴子,踏在炭上沙沙作响,炭火碎裂。
安平被撞得气血翻腾,但并未受伤。一掌无功,身躯仍在退,他反应奇快,左肘一沉,“噗”一声接了蓝燕子的凶狠一击。
两人势均力敌,震开了,脱出了纠缠,同时感到肘部发麻。
蓝燕子发觉白蛟软甲承受得起安平的掌力,心中大喜,却不知安平是被撞后发掌,所发的力道有限。
“呔!”他怒吼,奋身上扑,招出“双龙抱柱”,双掌凶猛地劈向安平的肩颈。
安平用双盘手崩劈来的双掌,硬接一招,顺势抢入,招变“老僧撞钟”,反击淫贼的耳门。
蓝燕子被崩得双臂发麻,心中一惊,不敢硬接,疾退两步,扭身来一记“鱼龙反跃”,右腿扭翻身躯急转,飞蹴安平的左腰。
安平及时刹住脚步,一腿落空。
淫贼十分了得,脚刚着地,立即来一记“猛虎伸腰”,登向安平的下阴。
安平恰好也用腿。“魁星踢斗”飞起一脚,原想踢中淫贼臀部兼挑海底穴,却接了登来的“猛虎伸腰”。
“噗!”脚掌相接,硬碰硬。
双方都想抢制机先,因此,出招奇快绝伦,捷逾电光石火。出招变招皆无法预测对方的拳路掌势,少不了有失误,也就少不了硬碰硬,当然也得挨揍,看谁挨不起,挨不起便得付出生命作代价。
蓝燕子的登力是直线攻击,安平则是向上挑的劲道,一挑之力,直攻的力道自减,被带消了一半劲道,相反地,蓝燕子却无法消去上挑的力道。双方的接触可能性不大,但接触了便优劣立判。
安平晃了两晃,马步略移,立即跟上。
蓝燕子被挑得腿向上飞,赶忙低头沉肩吸腹,来一手美妙的前空翻,双足落地立即转过身来,一拳横飞。安平跟到,头一低避过一拳,切入出拳急攻,来一记“毒龙出洞”,本来,他这一招是想攻脸的,但由于避招之故,身形挫低了,百忙中变招不易,招仍攻出,但巳攻不上部位了,结结实实地捣在淫贼的肚腹上。
同一瞬间,蓝燕子的另一拳也同时到达。
“噗噗!”两人都得手了。
安平的一掌力道奇猛,把淫贼打得倒退五六步,退到壁根下,“砰”一声背部着墙,虽未受伤。但也感到身躯不稳,双脚支撑不住。
蓝燕子的左拳,击中安平的右肩,把安平震得倒挫三中步,相当结实。
双方皆是练气高手,拳掌上的内劲强弱,可分出修为的深浅,安平感到气血翻腾,眼冒金星,护体神功抗拒这种凶狠打击力道,似乎十分困难,有点抵受不住,他知道,自己的修为火侯,毕竟不够纯青。
论力道,他比对方浑厚得多,但论内劲,则棋差一着。要硬拚,短期间力胜劲,拖久了劲却占优势。
对方赤手空拳,又有白蛟软甲防身,他不能拔剑动手,令他十分懊恼。
“嚓!嚓!”他退到最后两步,踩碎了两块在冒烟的炽炭。
他脑中灵光一闪,飞快地想。“只有愚蠢的人斗力不斗智。”
蓝燕子所站处是墙壁,安平的身后是烟火弥漫的窗户,脚下炭火不多。
由于蓝燕子先前处治妙手飞花时,要伺候的仆人走开,说是与老道较量印证内力。因此,房中打斗之声甚烈,蓝燕子又曾经用长啸示警,但前楼的人不加过问,但闹久了主人动了疑,派人前来察看了。
两位姑娘把守住房门,皓姑娘已取回她的剑,眼看安平公平地和蓝燕子激斗,不便插手,只好守住房门戒备。
房外传来了脚步声,皓姑娘向逸凤颔首示意,将门拉开一条缝。以便让来人放心入房。
来人果然上当,见房门半掩,不再叩门,猛地将门推开,房中的打斗声令这家伙心中焦急,冒失地推门察看。
皓姑娘的剑及时递出,点在来人的胸口上,叱道:“不许妄动,进来!”
来人是一个中年大汉,吃了一惊,恐惧地依言向里走,一面悚然地问:“你们是……是……”
踏入房中,门后的逸凤闪出,照着大汉的后脑勺就是一劈掌,大汉应掌便倒。这时,房中情势已变。蓝燕子退至壁下,一声怒吼,再次猛扑而上,左掌右拳疯狂进击,不再顾虑安平袭击胸腹,他发现白蛟软甲妙用无穷,该不顾一切的进击了。掌攻上盘,拳攻上盘胸腹,掌先拳后,连环进击,勇悍如狮。安平拆了一掌一拳,退了两步,突然一声低叱,左掌勾住淫贼第三次攻来的大拳头,侧闪旋身引带,右掌发如电闪,“噗”—声劈在淫贼的腰背上。
沉重的打击力,加上淫贼自己的冲势,以及安平的借力引带。淫贼收不住势,向前冲出,踏入炽炭丛中。
脚下有靴子,淫贼不怕炭火,火速旋身回扑。
安平一声长笑,双脚连环飞挑,炽炭与火灰宛若狂风飞沙,没头没脑地向刚转过身来反扑的淫贼盖去。
蓝燕子骤不及防,大惊而退,闭上双目,用劈空掌力排荡盖来的炽炭与火灰。
安平一闪即至,左掌压下淫贼的右手,右拳疾飞,“砰”一声暴响,击中淫贼的左脑门。这一拳他用了全力,行雷霆一击,力道千钧。
蓝燕子不是铁打铜饶的金刚,怎受得了?脑袋几乎被打破,“嗯”一声轻叫,向右急晃,马步虚浮。
一拳得手,安平勇气倍增,一声低叱,奋起神威连攻五拳八掌,一连串可怕的凶狠打击,在极短暂的刹那间,全部结结实实地落在淫贼的头面和颈根上。
“哎……”淫贼终于支持不住,狂叫着“砰”一声仰面便倒,恰好倒在窗下的炭火中。
炭火烙肉的怪响刺耳,焦臭味令人闻之作呕。
蓝燕子顽强得仍未神智昏迷,炭火焚得他狂叫一声,拼余力向侧滚动,想跃起已力不从心。
安平一脚踹下,踏碎了淫贼的一双膝盖,淫贼再也爬不起来了。
安平一做二不休,他一把将淫贼抓起,剥下白蛟软甲,方将淫贼抛至房中心,向逸风走去。
他到了掩面而泣的逸凤身旁,将白蛟软甲递过,有点伤感地说:“朱姑娘,看开些,事已至此,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交给你处治,在下与严姑娘先走一步了。”
逸凤一言不发,突然屈身下拜,一跃而起,走近蓝燕子,举头望天,闭目深深吸人一口气,平静地说:“我想不到我会如此愚蠢,也想不到你的心肠竟如此狠毒。第一次上当,那是我年幼无知,这一次我以为原谅你的过去,你会重新做人,我竟愚蠢得听信你的甜言蜜语,上了第二次当。你居然狼心狗肺,骗我到这儿残酷地凌辱。我不怨你,这是我自作自受,但愿你今后重新做人,我不会向你报复了。”
她居然饶恕了蓝燕子,而且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来。说完,她低着头走向房门。
“逸凤,逸……凤,救……救我一救……”蓝燕子凄厉地大叫,他五官溢血,头面肿大,双眼已无法睁开,下身不能动弹,用双手在地上乱抓乱嚎,叫号声似狼号。
逸凤头也不回地走了,穿过道走向梯口。
安平和皓姑娘黯然地跟着她。她像一具行尸般走动。脚下迟滞,双腿发僵。
房中,妙手飞花突然从柜中跌出,浑身是血,吃力地伸出仍在流血的手,缓慢地,坚定地,抓住一堆随他跌出的衣衫,掩盖在身旁近柜处的一堆炭火上。不久,火光升起,他亦陷人昏眩境地。
蓝燕子一寸寸地向房门口爬,只爬了丈余,终于昏厥,爬不动了。
走道上设有灯火,楼下的大厅中也有长明灯。三人下得楼来,厅门倏然大开,抢入一个豹头环眼约莫半百年纪的大汉,和八名长工打扮的壮年人,看到安平三个人,脸色一变。
逸凤不等对方发话,抢先说:“周福华,你这人面兽心贼,总有一天会受到天报的。造孽太多,天理难容。希望你能改过自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然后悔嫌迟。蓝永祥已受到报应,你费心去照料他,也算是朋友一场。我走了,我不怪你。”
周福华先是一呆,然后厉声问:“贱女人,你的朋友杀了他?”
“如果他死了,便用不着要你照顾他了。他已成了残废,你和他总算是朋友一场,此际正是照顾他的时候……”
周福华用一声怒叫打断她的话,迫进厉声道:“他如果成了残废也必定是你们所为。贱人,周某先擒下你再说。”
安平冷笑一声,迎上说:“姓周的,你是不是蓝箭帮的人?”
“咦!你……你怎么知道?”周福华讶然问。
“先别问我为何知道,蓝箭帮出了事,与贵帮主同来的四个人,为何不在贵宅?”
“他们早些天来过。帮主说他们已先回香堂去了。你……你是本帮的……”
“在下不是贵帮的人。”
“你……你贵姓大名。”
“区区神龙夏安平。”
周神华大吃一惊,接着怒吼道:“好小子。你竟追到周某这儿来了。杀!”
最后一个杀字震耳欲聋,在杀声中他飞扑而上,拔佩剑凶狠地冲到,招出“灵蛇吐信”,当胸便点,声势汹汹。
安平拔剑一绞,“挣”一声暴响,周福华的剑被震出偏门,光华一闪,安平的沉喝震耳欲聋。
“撒手!滚!”
剑锋击中周福华的手,食指断了一节,剑把立折,剑过无声,接着,一脚踢中周福华的左胁。
“哎……”周福华狂叫,侧飞八尺冲倒在地。
安平冷笑一声,寒影剑扬了扬,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作势冲上的八名长工。
八名长工脸色大变,战栗着悚然后退。
安平收剑人鞘,沉声向狼狈爬起的周福华说:“你们的帮主……”
“夏爷!”逸凤惶然叫,眼中有恳求的神情流露。
安平吁出一口长气,口气一松,说:“你们的帮主身受重伤。快点去救他,也许还来得及。打扰尊府,请谅,咱们告辞了。”
周福华目送三人出门而去,正想抢上楼梯,突听院前有人叫:“禀大爷,郑副帮主到,请大爷出迎。”
周福华立即奔出迎客,直趋前厅。不久,他带着人奔回,楼中却突然起火,不可收拾了。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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