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寒
“啊……”惨叫惊天动地,两人几乎同时向后急退,踉跄屈膝踣倒。
安平人似狂风,所经处叶落花飞,再击倒了三个人之后,杀开一条血路,猛扑千手魔君,人群辟易,如人无人之境,锐不可当。
千手魔君心存必死之念,先打出三枚金针,一声怒啸,奋勇迎击。
“铮铮!”剑影乍起,翻舞飞腾,寒影剑荡开千手魔君的金针,崩开反击而来的两剑,揉身切入,光华倏吐。
远处的九地人魔蓦地大叫道:“手下留情!千手魔君是千手神猿的师弟,留着有用。”
安平的剑已错剑递入,光临千手魔君的胸前九坎大穴,闻声撇剑,击落千手魔君的长剑,左手的神匕把反手撞出,“噗”一声击中千手魔君的右期门。
“哎……”千手魔君只叫了半声,向后便倒。
这瞬间,人群四散,被安平的神勇所慑,心胆俱裂地四散逃命。
两名花甲老人从西面逃命,跃入林中,小玮突从树根下的枯草丛中站起,崩簧暴击声中,大喝道:“接夺命神针,别走。”
“啊……”一名花甲老人如被雷击,一蹦五尺高,砰然落地,跌在草中挣命。
另一名老人一怔之下,急向树后一闪。
侧方树根下人影倏现,小玮的姐姐小翠翠袖一扬,她不用双龙神筒,用的是女孩子最令人头痛的梅花针,针未出手,叱声先出:“给你五枚梅花针。”
花甲老人刚闪到树下,想躲已力不从心,浑身一震,发出一声厉吼。挺剑飞扑丈外的翠姑娘。
小翠冷笑一声,向侧一闪。
花甲老人一扑落空,脚下治地,触了伤口,脚下突然发软,狂叫一声,掷剑仆倒,发起狠来拚命抓拔地上的枯草,最后抱住一株树干,大叫一声,浑身抽搐,死死地抱住树干不放。
安平一声低啸,找上了正想奔入东面树林的太虚仙客,大喝道:“姓武的,转身接剑!”
太虚仙客知道迷香对安平丝毫不起作用,不再献丑,听喝声如在身后,不由心胆俱裂,走不了啦!只好拼命,大旋身招出“回龙转凤”,凶狠地反扑,要拚个两败俱伤,不再理会安平反击的招式。
安平怎肯和他拚命,疾退三步,狠招“回龙转凤”走空,白费劲。
“呔!”太虚仙客厉喝,跟踪追击,“流星赶月”连出剑追袭,完全用拚命打法,奋身猛扑。
流星赶月这一招不一定是三剑,如果不能得手,而对方仍向后退的话,剑仍跟踪进击,也许会连攻八九剑,出剑的手法相同,只是劲道不同而已。总之,不论攻多少剑,反正劲道是愈来愈弱,一盛二衰三竭,极少例外。一般说来,双方剑术相差不远。很少有连攻三剑招尽势止的时候,因为这种招式只能用在追袭上,走的是中宫,易于问避,凶猛有余,灵巧不足。
安平从容挥剑,“叮叮”两声清鸣,连震两剑。
太虚仙客脚下不停,第三剑攻出身形继续迫进。
“铮!”安平一剑将攻进胸前的剑尖震开,绞剑喝:“撒手!”
“嘎……”双剑绞错的怪声刺耳,令人闻之头皮发炸。白虹一闪,太虚仙客的剑飞走了。
太虚仙客奋身前扑,双手疾抓安平的脸目和下阴,这一招“白猿献果”加上“叶底偷桃”,来势十分凶狠而迅疾。
安平冷笑一声,左手的神匕一拂。
太虚仙客打错了主意,以为安平不会和他拼命,对他的拚命打法有所顾忌,所以近身相搏,希望死里求生,利用安平不想拼命的念头争取脱身的机会,却忽略了安平对近身相搏术有极深的造诣,匕首短刀都是近身相搏的最佳兵刃,他徒手冒险近身拚命,岂能占得了便宜?
神匕的光华一闪,太虚仙客下探的右手齐肘而折,探目抓喉的左手,也被安平用剑锷拨开了。
“哎呀……”他狂叫。
安平一不做二不休,飞起一脚,踢中他的小腹,他飞起退掷八尺外,仰面便倒。
安平几乎同时挫腰转身,寒影剑一挥,将一名从身后偷袭的使刀大汉双足齐膝削断。
四周已不见其他的人,只有昏倒的千手魔君,和横七竖八,断头折足的九具尸体。
两侧的树林中,不时传出三两声濒死的惨嚎,和将死的人发出的绝望呻吟,男女老少的人影隐隐闪动。飘掠如电,正在截杀逃走的鹰犬。
他心中有点惨然,但事实上也别无抉择。假使逃走一个人,那么,不但有抄家灭族之祸,长青堡也将大祸临头,彼此已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杀人便被人所杀。他只好选择杀人一途了。
他将尸体收集在一处,将千手魔君施至一旁,这时,赶来接应的人陆续现身,带了不少尸体出来到路中。
缥缈鬼魔和山海夜叉从西南角的林中走出,山海夜叉倒拖着乾坤一剑的尸人,大笑道:“这位死头儿真可笑,他居然在班门弄斧,在舒老面前卖弄轻功。可找对人了。舒老几乎一剑砍断了他的脑袋,我老夜叉却成了拖尸人,动手没我的份,埋尸却要我卖力。”
“别见人杀人你就眼红,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闭嘴啦!准备埋葬尸体。”缥缈鬼魔怪叫。
女孩子们全都回避,由老夫人将她们带走到前面等候。女人心肠软,看了死人心惊肉跳,眼不见为净。
男人们清点尸体,除了千手魔君是活的以外,二十四具尸体一个不少。
紫髯翁立即分派人手,先将尸体带离官道,以免引人注意,再派人折树枝扫除血迹,并找寻现成的洞穴。六指头陀的方便铲可派用场,正好用来掩埋尸体。
山海夜叉和双魔往前面第一埋伏区,替那儿的七名鹰犬善后,前来埋伏的三十二个人,只剩下千手魔君一个活口,斩尽杀绝,真够狠的。
不久,林木深处堆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土馒头,是利用现有的洞坑堆就的,前面竖了一块利用树干削成的墓碑,上面用匕首刻着:“东西两厂挡头与干事之墓。大明正德四年月日立。”
地处荒僻,附近村少民稀,谁到林中乱跑?道上的行人更没机会发现。这一群天怒人怨的两厂害民贼,他们失踪之迹永远没被人揭开。
死了这许多档头和干事,三厂并未因此而终止祸国殃民的暴政,直至刘瑾伏法后,方稍事敛迹,并革除西厂的内行厂,但皇制永在,这种暴政机构在那些心理变态的太监主持下,永远不会停止他们的暴行。以后至万历初年,冉行厂又分为二,新设的称为内厂,原来的内行厂叫外厂的更扩大了些,万历年中,是厂与卫最好的一段时光,出了几个有人性的人,他们是张诚、孙遑、陈矩,厂卫的大狱中人犯稀少,野草蔓生,然而物极必反,到了天启年间,兼笔太监魏忠贤领厂事,这位喜欢凌辱女人的国贼太监,闹得天下汹汹,三厂的流毒更为凶残酷毒,杀人如麻,血流漂杵,大明皇朝终于元气大伤,国本动摇,而至有后来闯王进京,断送了大好江山。朱家的龙子龙孙,几乎被满州人杀得鸡犬不留,报应之惨烈,无以复加。后世的人,但知责备提督厂卫的太监,却很少指责设立三厂的皇帝老爷。
内行厂的人以无敌金刀为首这位老兄总算不错,不再与安平为难。东西两厂的贪黩人物神秘失踪,其他的档头干事不知安平的底细。因此一来,安平和长青堡逃出了被官兵抄家灭族的大劫,委实侥夭之幸。
众人速离杀人现场,急行十余里,在一处偏僻的小山村会合,一面请村民准备吃食,一面商讨处置千手魔君的事。
山海夜叉是老江湖,一生中专和邪道人物打交道,对江湖朋友的底细,所知极为渊博。
紫髯翁也是个老江湖,但对邪道人物所知却没有山海夜叉渊博,惑然问道:“冯兄说千手魔君是千手神猿的师弟,似乎不可信吧?”
“千真万确,欧阳兄如不相信,可以问问,便知在下所言不虚了。”山海夜叉坚决地说。
“冯兄以往对我说过。我认为可能性甚大,因此,要夏哥儿手下留情,以便留为后用。”九地人魔接口道。
“那就怪了。”紫髯翁仍然困惑地说,稍顿又道:“万松庄的庄主千手神猿万杰,是蟠龙堡主狄如柏的大舅子,千手魔君如果真是千手猿的师第,那么,岂会与狄如柏毫无交情?内厂的人既然出动官兵袭击蟠龙堡,千手魔君岂有不知之理?又岂会袖手旁观?任令蟠龙堡被毁而不加过问?”
山海夜叉淡淡一笑,详加分析道:“在下与三厂的人小有交情,知道他们彼此间的情形。目下内行厂的人由刘太监提督,直接控制锦衣卫,东厂的丘聚,西原厂的谷大用,都是刘瑾的阉党。但近年来东西两厂亟欲抓权,因此刘太监很不放心,暗中另派人监视,发现有抗命的人格杀勿论,所以内行厂的人,事实上地位比东西两厂高一级。无敌金刀是内行厂第一位档头,他要毁蟠龙堡泄愤,千手魔君想反对,亦力不从心。从夏哥儿扬威玉笥山的时日算来,千手魔君知道无敌金刀要毁蟠龙堡的消息,当在千手魔君刚从京师到达南昌附近办案的那几天,想阻止也来不及了,他唯一可做的事,该是暗中火速派人赶到蟠龙堡送信。如果我所料不差,蟠龙堡虽被袭破,我敢保证官兵虽不至扑空,最多只能得到少数几个长工佃户而已。狄如柏的忠实爪牙,必定已先期撒走了。孤园设九宫阵意欲活擒夏哥儿,也必是千手魔君在弄鬼,唆使乾坤一剑不顾一切下手。可怜的乾坤一剑既不愿违抗无敌金刀的关照,又禁不起千手魔君和太虚仙客的煽动,而且利欲熏心,惹下了杀身大祸。千手魔君的出身我不知道,但在下朋友太行铁臂熊樊兴,曾亲见他秘密地在死鬼追魂夺命叟候霸坟前祭奠,而逍魂夺命叟却是千手神猿的师父。追魂夺命叟生前,以善用暗器,名震江湖,用的全是淬毒暗器。千手神猿也是以暗器成名,暗器虽不淬毒,所用的五芒珠却与千手魔君相同。因此,在下猜出他俩定是师兄弟。如果诸位不信,何不拷问这恶贼?假使他们真是师兄弟,日后到万松庄讨人,岂不有了本钱?夏老弟,你是个生意人,不反对将本求利吧?”
山海夜叉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众人不信。破扇翁人老成精,鬼门道多的是,他自告奋勇去套千手魔君的口风,带着千手魔君到村外偏僻处拷问,使出浑身解数,不由千手魔君不乖乖吐实。证明山海夜叉的猜想完全正确,便兴高采烈地回报。
午餐要继续启程,用麻包把千手魔君盛了,买了一匹健驴,驮在驴背上赶路。一行人登山涉水,走三省边区进人了湖广地境,沿彬州大道北上,奔向衡州府万松庄。
沿途,请朋友们打听瘦灵官的消息,并按山海夜叉所定的妙计,擒捉与蟠龙堡及槐荫庄有深厚交情的人。
到达耒阳,已是正月抄二月初了,先后买了十二匹驴马,共计抓了二十四个人,都是与蟠龙堡槐荫庄交情深厚的江湖名人,用驴马驮上。扮作客商赶路,他们无意完全隐起行踪,沿途由金带银剑与织女星出面,秘密与有关的朋友连络。
安平仍与双魔、山海夜叉、皓姑娘姐弟同行。走在前面打前站。六个人中,除了小云之外,全都是已被江湖人认识的人,尤其是双魔和山海夜叉,简直是活招牌。双魔以往极少在昼间活动,所以称为黄泉二魔,自与安乎同行后,他俩以安平的护卫自居,公然露面,他们的长相和九地人魔的兵刃铁童子,江湖人一看便知他们的身份,用不着打听,见面皆悄然走避,避之惟恐不及。
耒阳县南二十里,有一座相当大的镇市,叫做黄冈市,与前面十二里的上堡市,是县南的两大市集。一行人经过黄冈市,恰好是黄冈市的市期,三教九流混日子的江湖朋友,前来找财路的倒是不少。
山海夜叉仍是独自走在前面,安平与皓姑娘姐弟断后。已经是未牌时分,预计一个时辰之后,可以到达耒阳落店打尖。
湘南多山,宋阳地处山地的边缘,但比起赣南来,这一带已是田多山少的富裕地域了,官道宽阔,沿途全是积了近尺厚瑞雪的田地,和松杉密布的丘陵地带。
离开市镇三里地,官道升上一座相当高的丘陵顶端,顶端光秃秃地,积雪盈尺,行走步履维艰,寒风砭骨,冷气袭人。早些天下了一场鹅毛大雪,这两天即将放晴,天宇中云层渐薄,不时从云隙中透出冬日难得一见的阳光。
前面冈顶有一座歇脚亭,有两个人站在亭外的积雪中,有意无意地向四周了望,暗中留意上冈来的山海夜叉一行六人。
站在冈顶回望,可隐隐看到南塔山,更远些的石峰山和五雷山,也可隐约看到,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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