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寒
钢环暴响,响声令人闻之心乱。刀光霍霍,八面生风。大头鬼王像狂风般迫进又迫进,连攻五刀七招,逼得安平绕走了两匝,换了两次照面。
“纳命!”大头鬼王暴吼,乘安平跟刀势抢人的刹那间,“云横秦岭”刀招刚尽,转刀、旋身、出招、移步,“玉带围腰”身从刀转,旋向欺近的安平腰身。这是对付贴身抢入的狠招,只有使用单刃刀的人方适宜使用。
安平早料到大丑有此一着,刀太沉,横砍势尽,下一招如不是退步挫腰招变“狂风扫叶”定是进步转身“尉迟拉鞭”或“玉带围腰”。
生死决于瞬间,他看到对方不退亦不挫腰,下盘定然安全,猛地向下一蹲,矮不过三尺,剑出“玉门拒虎”,“铮”一声暴响,手腕上推,顺刀斜送,“克啦啦”一阵轻响,九环刀断了四个环。
他斜掠而出,晶虹随人远射。
“啊……”大头鬼王狂叫,“当”一声九环刀坠地抛出,左腰裂了一条大缝,鲜血狂流,肋骨断了三根,侧冲出五六步,冲至壁根下再狂叫一声,手抵住墙壁摇摇欲倒,拚力大叫:“贤弟,救……救我……别……别管……管他……”
二丑刀疤老二已拔出双环杖,分握在手,不由一怔,火速纵近急问:“大哥,支持得住么?我替你报仇。”
大头鬼王以手掩住创口,强提真气低声道:“带我走,你不是他的敌手,这小于可怕,快逃。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日后再算,保命要紧。”
二丑恍然,火速收了双环杖,抱起大头鬼王,叫道:“我先替你裹伤,回头再要他的命。”
声落,他已夺门而出,发出一声暗号,招呼仆人快撤,抱着人向山下狂奔,逃命去了。
安平向脸无人色的周贴刑官迫进,冷冷地说:“狗官,拔出你的绣春刀,自杀以谢这两个冤死的村夫。”
周贴刑官战栗着向后退,退到壁间退不了啦!双手撑壁不住颤抖,荏弱地叫:“杀……杀官等……等于造……造反,你……你……”
“我,我非杀你不可。你这条命比狗还卑贱,为免污我之剑,你最好自杀。”安平冷酷地说。
周贴刑官手脚都软了,拚命大叫道:“校尉何在?杀……杀了……他……”
两名校尉不敢不听,挺刀左右齐上。
一声暴叱,晶虹连闪,像电光般左右分张,风雷乍起,人影倏然又止。
“啊……”左面的校尉厉叫,丢掉刀左手掩住右肩窝,脸色死灰踉跄后退,血从指缝中向下淌。
右面的校尉也张口结舌,恐怖地向后退,也丢掉刀以左手掩住右肩窝,踉跄退了四五步。突然撤腿向门外狂奔,奔近门边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脚一软,倚着门框慢慢向下倒,一面厉叫:“救……救命,救……命……”
安平的剑尖,指向周贴刑官的胸口,冷笑道:“夏某只要你的命,你非死不可。”
“饶……饶命!”周贴刑官哀叫,坐倒在壁根下。
校尉和力士们,一个个脸无人色,仓皇向外退。
“说!是谁出主意封夏某的店?为何?”安平沉声问。
“……我确……确是不……不知,只……只……知奉命行……行事,不……不知内……内情。”
“你撒谎!”
“小……小官不……不敢,我……我可以发……发誓。”
“夏某知道你发誓等于是家常便饭,如果你信鬼神,便不敢做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了,你还不自尽?等什么?等那两位豪杰回来救你么?你做梦,他们已逃出半里外了,留下你替两个枉死的冤魂抵命。”
“饶……饶命……”周贴刑官如丧考妣地叫号。
晶虹一闪,刺入他的咽喉,叫号声仍在喉间作响。
第十一章 庐山历险
休看周贴刑官平时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此际面临生死关头,立时浑身发软,想自尽也无法拔刀,只能如丧考妣地哀叫,瘫倒在壁根下。
安平只好动手,手起剑出。刺中周贴刑官的咽喉。
第一次正式杀人,他的恐惧感虽减少了许多,但仍然不免心惊肉跳;先前的激愤烟散云消,不自觉地打一冷战。他急忙拔剑转身,看到了校刷和力士们恐惧的神色,便硬着头皮喝道:“诸位,你们快走吧,在夏某改变主意之前,最好逃出夏某视线之外,走!”
众人如逢大赦,双腿如获神助,争先恐后奔出大门,忘命飞逃。
他久久方按下心潮,到屋后找出一把锄头,在后院掘出两座土坑,先将屋主人和樵夫的尸体埋好,再处理周贴刑官的尸体,心中一动,开始搜寻尸体的遗物。
周贴刑官身上有不少零碎,计有一把锦衣卫专用的绣春刀,一块出入西内厂的腰牌,一张行走山东南京江西地境的官引,两张专呈内厂的塘报卷,一些金银。之外,还有一只盛了粉红色小指头大丹丸的玉瓶,瓶上的纸贴上写着:春露丹,天长精制。另一只金线编织的小锦囊,里面盛了一颗鸽卵大珍珠;囊外边一面,用银线绣了五个字:白龙辟毒珠。
他不认识什么叫春露丹,却误认是药到回春的疗伤药品。至于白龙辟毒珠,他却识货,心中狂喜。关于这颗丹的来历,他曾听京师的消息灵通大员说过。这颗珠出自广东廉州珠池,弘治十二年出水,据说是白龙的鼻骨珠,有辟百毒的功效。
那时,由皇朝派人直领的珠池,最大的有三座,即东莞珠池、廉州珠池、雷州珠池;通称广东珠池。朝廷派有中官驻在该地监守,数十年一采。弘治十二年那次采珠,获珠两万八千两,是大明皇朝收获最多的一次。最差的是嘉靖五年,珠小而嫩,死了五十余名采珠人,只采了八十两小珠,平均一条人命,只获珠两余,惨极。
弘治十二年那次采珠,廉州珠池外海白龙肆虐,死了不少采珠人。后来,也许是老天爷大发慈悲,派雷神行雷霆一击,白龙被殛身首异处,龙身沉没,龙首漂入近海,被采珠人捞获。这颗龙鼻辟毒球首先被监守中官吞没。然后听说辗转落人太监范亨手中。范亨在正德元年联合司礼大监王岳、徐智,连络大学士李东阳、刘健、谢迁等一班大臣,谋除京师八虎,却功亏一篑,被刘瑾先发制人,李东阳总算幸运,一代名臣未受惨烈的报复,其他的人则家破人亡。王岳和范亨在遣送南京途中被杀,辟毒珠落在锦衣卫的人手中。
后来,这颗珠的事终于外泄,但不知落在谁人手中。刘瑾派人彻查,亦毫无消息。
这颗珠在锦衣卫牟斌手中,深藏了几个月。那牟斌为人不坏,他是锦衣卫大狱中唯一能善待囚犯的人,却被刘太监发觉,认为他包藏祸心,有意买好囚犯,把他打得死去活来,囚禁在死刑囚牢。那时,刘太监手下豢养了两个红人,一僧一道,僧是天龙神僧,道是术士俞日明。这位术士后来唆使刘太监造反,说是刘太监的从孙刘二汉是真命天子,是金龙投胎,却间接断送了刘太监一门老少。据说,俞日明是某一位清官的后代,父被刘太监所害,隐姓埋名投身方士,用绝户计报仇雪恨云云。
牟斌不想死,他交上了天龙神僧,以辟毒珠为酬,请和尚在刘太监面前说好话。天龙神僧果然不失信,救了牟斌一命,死刑改为终身监禁。
天龙神僧得了这颗珠,视同至宝,只有七僧八道豪杰知道他获有这颗宝珠,平时随身携带,珍逾性命。想不到他在烟波楼一时高兴,为了证明他的眼力超人一等,同时也想将天长羽土的神奇春药弄一瓶快活,将珠作为赌注,却鬼使神差地落到了安平的手中。
安平只知道这颗珠在锦衣卫失踪前的一段故事,范亨身死以后的经过便无法知道了,反正这颗珠如果是真品,留在身边岂不妙哉?
他将春露丹塞人百宝囊中,白龙辟毒珠囊贴身藏好,埋了尸体,重出堂前。
山岗下有两条路,一条是他来的路,另一条东北行、通向府城至白鹿升仙台御碑亭的九十九盘大道。周贴刑官的同伴,走的是东北小径。北面的小径中,两名从松林留待命在的校尉,带着嵣剿娴睦洗罄追剑蛎┪莞侠矗员闾教庖幻娴南ⅰ!?br /> 安平找一幅布巾将杂物另打包裹,刚想上路,在门口便看到山下匆匆奔来的三个人。校尉们的服式一看便知,但相距太远,看不清另一个人是谁。
“好啊!又带着人赶来了,废了你们再说。”他自语,闪身藏在门后专等对方上门送死;
久久,外面传来了人声:“咦!怎么没有人?”
“瞧!地下有血迹。”另一个人说。
“到里面看看再说。”是雷方的声音。
他心中一动,抬起李定遗留下来的手,向门外一抛。
正向大门走来的三个人见有物飞出,吃惊地左右一分。
“噗!”断手落地。
“我的天!手!手!死人的手。”一名校尉恐怖地叫。
雷方已改用单刀,知道不妙,火速拔刀叫:“准备动手,里面有对头。”
安平跨步而出,站在门口冷哼一声说:“姓雷的,你来了么?”
雷方胆裂魂飞,扭头便跑。两名校尉如见鬼魅,没命似的撒腿狂奔,只恨爹娘不替他们多生两条腿。
安平一声狂笑,衔尾急追,只两个起落便追了个首尾相连,叫道:“凭你们这种功夫还妄想逃生,笑话!”
跑在后面的两名校尉三魂走失了二魂,跑不动了,一不小心,脚下打滑,重心顿失,前一人想刹住脚步却力不从心,一顿之下,后面的人“砰”一声撞上了,两人“哎唷”狂叫,连滚带爬向山岗下滚堕。
安平不理会两校尉,飞跃而过,去追雷方。
后面茅屋的上方,小径中人影出现,两个人影向下走,歌声人耳:“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人梦频…·咦!下面有人斗殴,阿弥陀佛!何苦来呢?”
两人一个是留短发的带发行脚憎,高大魁梧,年约四十上下,穿青便袍,未披袈裟,点着一根黄竹杖,红光满脸,相貌威猛。另一人是个青年书生,年约二十四五,玉面朱唇,剑眉虎目,英俊潇洒,一表非俗。青年儒衫袍袂飘飘,佩长剑俊逸超群,灵活的大眼中,焕发着聪明、机警、高傲等神采。身材修长,双肩壮阔。一手拈着一株野花,一手不住撕下一片片花瓣,信手向路旁丢。看长相和身材,正是令女孩子发疯的标准俏郎君美男子。
青年人站住了,注视片刻说:“唔!那两个逃走的人,是来自京师的锦衣卫校尉…·”
“老弟,你错了。”和尚说,稍顿又道:“锦衣卫的人如果远离京师,必定是调至三厂候遣的忠实走狗。”
“唔!那两个人不知是何来路,形势是猛虎搏羊,咱们下去看看。了尘大师。有兴趣么?”
“这就走,出家人排难解纷,理所当然。”和尚笑答。两人脚下一紧,急降而下。
安平追上了雷方,喝道:“阁下,留步转身。”
雷方成了困兽,逃不掉只好拼命,大旋身一刀凶狠地向后猛砍,居然刀风虎虎十分霸道。
“咦!”他吃惊地叫,一刀落空,毫无阻挡,身后根本没有人,岂不可怪?
他本能地扭头一看,安平正站在他身后丈余,向他咧嘴一笑,原来是追过头啦!
他再次拔腿狂奔,这次反而向上逃啦!离开茅屋已有十余丈,还是茅屋安全些,屋附近有树林可以藏身哪!
逃近茅屋,他向路侧逃,接近树林,狂叫道:“遇林莫人,穷寇莫追,阁下。”
他竟然反客为主,叫安平不要追他,可知他已被追得昏了头了。槽糕!正想飞纵入林,前面树后人影一闪,安平的身影赫然入目,向他挥手咧嘴一笑,说:“遇林莫入,老兄,你才来呀?”
他魂飞魄散,扭头便跑,奔入茅屋前的广场。
这次他跑不掉了,突感右肩被一只大手扣住了,力道千钧,扣得他身形一顿,几乎仰面便倒。
“呔!”他心胆俱裂地叫,顺势转身挥刀便砍。
安平一掌拍在他握刀的掌背上,喝声“撒手”!
不撒不成,右掌骨似乎已麻木,指骨也像要根根爆裂,钢刀应声而飞。他仍不甘心屈服,左拳疾飞。
安平右手架开他的大拳头,左手用两成劲飞敬一拳。
“噗!”拳击中他的右颊,他向左歪。“噗!”左须又挨了一拳,他再向右倒。
两颊禁得起打击,只不过不好受而巳。他“嗯”了一声,绝望地挥舞着一双大拳头,一面护身招架,一面作无望的反击,拼命自护,章法大乱。
“噗!”右胸挨了一拳。“啪!”左胁接着又是一记。
胁部打不得,这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胃袋似要向外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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