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寒
“少堡主大概是因此而与双姣为难,不是冲着区区而来的?”
“正是此意,欧兄大概不会反对吧?”
欧政心中一宽,但并未消去戒心。先前他以为游龙剑客籍名叫唤留下妖女的障眼法,以便和两派弟子算账哩!昨天他和银剑徐文挑了蟠龙堡一处暗桩,因此心中有鬼。既然对方真是为双姣而来,显然对方尚未发现暗桩被挑的事。但他不能让游龙剑客在这时找双姣的晦气,苦笑道:“在下与双姣有过节,正在结算中,有第三者加入,事情便会万分刺手,可否冲在下薄面,放过她们一次?”
游龙剑客眼尖,早已看清侍女手中抱着安平,岂肯轻易放过?当下脸色一沉,冷笑道:“两妖女行踪飘忽,出没无常,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的机会,在下断难放过,欧兄多包涵。”
欧政也脸色一沉,冷冷地问:“少堡主可曾看到敝门下已被妖女所制的形势么?”
“不错,在下看到了,但那是欧兄的事,在下……”
“少堡主的意思,是要一意孤行了。”欧政沉声接口。
游龙剑客冷笑一声,不悦地说:“在下的事,欧兄似乎还不劳过问。狄某在江湖行事大仁大义,侠名满江湖,去暴除奸从不人后,用不着欧兄指责,更不劳过问狄某的行事。”
远处的柳神发出一阵娇笑,高叫道:“姓狄的,要不要本姑娘揭发你的狼子野心和阴谋诡计?”
游龙剑客仰天狂笑,笑完说:“天下英雄又不是无知小儿,多费后舌造谣生事毫无用处,没有人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狗急跳墙,你必定反咬一口,说些血口喷人的鬼话,谁能置信?也许你会说狄某与你有同衾共枕之情,说甚么收买你双姣陷害天下群雄等等鬼话。说吧,你可以舌底翻莲花胡说八道,撒赖放刁颠倒黑白,在下用不着和你分辨,更用不着辟谣只有一句话我要提醒你,那就是拿证据来。人、时、地、物,请公诸天下,方能令人信服。”
他这番话颇有份量,十分犀利。他为人精明阴险,城府极深,做事不会留下把柄,与双姣暗中勾结交往的事做得极端秘密,岂会留下把柄让双姣抓住?所以振振有词,毫无所惧.
岂知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在临死的孤鹤丹士口中,知道安平被玄阴制穴术制了气海,玄明真气注入了丹田,这时该已冻得快僵了,怎能说话?这一生他极少信任人,这次却太过信任孤鹤丹士了。
青狐发出一声娇笑,接口道:“姓狄的,你敢否认这次在东山横行,不是为了夏安平?”
“不错,为了你两个妖女,也为了夏安平。”游龙剑客有备无患地答。
青狐就侍女手中,扶起安平的上身。高声说:“夏三东主,告诉他,这位游龙剑客为何找你,为何要将你置之死地而后甘心。”
安平冷得不住发抖,但仍然支持得住,大声说:“姓狄的,夏某先将你在玉笥山的恶毒诡计说出好不好?”
游龙剑客大吃一惊,硬着头皮说:“小辈,没有人会上你的当……”
墓地,西北角的树林前,出现了缥缈鬼魔的身影,枭啼似的狂笑震耳传来,笑完说:“狄小狗,老夫倒要听听你漫天大谎到底如何高明。”
接着九地人魔也戴着黑头罩出现,扛着铁童子,嘿嘿怪笑道:“我九地人魔也凑凑热闹,看姓狄的小畜生如何一手遮天,看他如何能掩尽天下英雄的耳目。玉笥山他一把火烧死了无数江湖群豪,我老不死也几乎葬身火窟。且向他讨一讨火海血债,老鬼魔,咱们上啊!”
声落,两人急奔而下。
游龙剑客骇然变色,猛地钢牙一锉,怒吼道:“狄某为人光明正大,岂容凶座妖孽污蔑?蟠龙堡的人,无一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真金不怕火,凭你们几个别具用心的妖孽,岂能撼动狄某的武林声誉?看狄某仗正义之剑,为人世斩除妖邪。”他转向欧政厉声道:“欧大侠,如果你相信这几个为世人所不齿的妖魔撒下的漫天大谎,可以和妖魔们联手同盟。假使你少林人珍惜羽毛,贪生怕死,可以退在一旁袖手旁观。如果少林武当的两派子弟,认为自己是侠义门人,为武林道义尊重师门声誉,便须与狄某并肩一战。”
他声色俱厉地说完,拔剑一挥,三十余名高手左右分张,八具连弩火速列阵。先前林中激斗,有四名弩手被杀,但弩匣未损,依然派得上用场。
八具连弩分为两组,一左一右引弩持发,谁敢接近?除非他是铁打铜浇的金刚,任何血肉之躯,也禁不起连弩的矢雨攒射。弩箭比强弓的劲道强数倍,五十步内可贯重甲,内家功夫高明的名宿高手,也禁不起弩雨的集中攒射,谁敢贸然送死?
欧政脸色大变,无可奈何地示意门下弟子向侧方退。
徐文也知道利害,山梁附近一无遮掩,两侧最近的树林,相距也在七八丈外,岂能让子弟们枉进性命?他也只好示意子弟们让开。
两老魔冲向云梦双姣,但游龙剑客的人也急冲而至。
云梦双姣大惊,向后急退。但怎退得及?侧方有两老魔,前面有游龙剑客,后面可掩身的树林还有三上左右,恐怕尚未退至林缘,便被箭雨所射倒了。
生死须臾,安平低叫道:“看到箭出匣,方可伏身躲避。”
“来不及了。”青狐叹一声说。
“放箭!左二右二。”游龙剑客大吼。
崩簧狂鸣,箭如飞蝗而至。
这瞬间,娇喝震耳,从林中传到:“伏下!”
双姣已先得到安平的指示,闻声伏倒。青年人和侍女与及被擒的和尚,不约而同伏地仆倒。
腥风乍起,巨大的青影贴地滑到,青鳞耀目生光,闪电般横阻在伏倒的人前面。
“嗤嗤嗤嗤……”箭而射在青影上,向上跳飞,发出令人心血下沉的锐啸,动魄惊心。
两老魔在三丈外伏倒,只有一具连弩对付他们,伏倒得恰是时候,毫发未伤。
两侧远至山坡上的两派门人,骇然惊呼。
随箭雨冲来的游龙剑客一群人,恐怖地急急止步。
“我的天!”游龙剑客骇然失声而叫。
青影是一条粗逾水桶的青鳞大蟒,横躺在伏倒的人前面,可穿墙贯壁的劲矢,射在蟒身上丝毫不起作用。
巨蟒阻住第一阵箭雨,方始起斗大的巨头,双目如电,黑信伸缩,抬头屹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五丈外的一群恶徒。假使它要进击,只消窜出伸尾一扫,游龙剑客一群人将无法幸免。
在骇然惊叫声中,林中又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吼,声震九霄,似乎草木亦在觫然抖动。
树林前,鬼魅似的突然出现了三个白影。眨眼间,一头吊睛白额虎从树林深处窜出,在白影旁止步,低吼两声,蹲地作势欲扑。
众人感到眼前一亮,呆住了。
游龙剑客倒抽一口凉气,喃喃地说:“有龙有虎,定是杜贤弟在庐山所见的彭姑娘.老天!果然美得丝毫不沾人间烟火味,令男人自感形秽。杜贤弟,你枉费心机了。”
三个白衣女郎中的是皓姑娘,左是小琴,右是小棋。俏立林绿飘逸出尘,清丽如仙。
主婢三人站在那儿,乍看上去确像来自九天的仙女。三人都佩了剑,挂了百宝囊,云袖飘飘,裙袂拖地。怪!她们是如何走路的?裙袂为何不沾尘土?
皓姑娘的目光,落在赤着上身,肌肤泛青的安平身上,粉颊的肌肉不住抽动,用颤抖的声音幽幽地说:“小琴,叫那些用匣弩的人走开。”
小琴跨前一步,朗声叫道:“那批使用连弩的人听了,我家主人要你们赶快赶退走,不许迟延,听清了么?”
游龙剑客怎肯甘心?高叫道:“你家主人姓甚名谁?”
“不许问,你走是不走?”
“区区在下有事待办,岂能半途而废……”
“大青,赶他们走。”小琴大叫,纤足顿地发声。蛇类是聋子,听不到声音,全凭感觉接受指挥,它可感到人类无法发觉的微小震动。她的话,是说给人听的。
巨蟒大青“呼”一声喷出一口毒雾,急射而出。
游龙剑客心中早寒,连弩对巨蟒失效,他怎能不怕?大喝一声:“走!”率领着爪牙扭头鼠窜而遁。
大青巨尾突然挥出,沙石飞扬,狂风乍起,逃得慢的四名爪牙狂叫一声,飞掷两丈外,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大青并不伤人,扭头滑回原处。
九地人魔心中虽惊,但为了安平,他不顾一切一跃而起,扑向地上的安平。
小琴一闪即至,一声娇叱,闪电似的撤剑出鞘,一剑挥出叫:“站住!不许接近。”
九地人魔铁童子疾震,“铮”一声暴响,火里四溅,小琴被震飘丈外,粉脸变色。
大青刚好滑回,巨首突然伸到,“呼”一声先喷出一口毒雾,张口便咬。
九地人魔一辈子和毒物瘴气打交道,与阴寒腐蚀物相处,炼制了不少辟毒的丹药,对迷烟蒙汗药更有高深的研究。在孤鹤丹士处之所以被弄翻,那是他太过信任朋友,所以着了这儿。这次他已发现大青会喷毒雾,这是说,这条巨蟒已是五百年以上的怪物,他岂有不知之理?已经先吞下辟毒丹丸,因此不怕毒雾。
他一声怒吼,铁童子排雾而入,猛砸大青的头侧。
缥缈鬼魔也撤剑抢向安平,劈面撞上了跃起的柳神。
这瞬间,变化甚剧,令人眼花撩乱。
被控制的少林和尚且利用伏地避箭的机会,用其气解穴术自解穴道,这时贴地窜出,恢复了自由。
青狐和侍女亦同时跃起,侍女猛地一脚扫出。
和尚虽急于脱身,但不能不避招,鱼跃而出,双手者地一筋斗翻出两丈外,脱离险境,奔向同门兄弟聚合处。
金带欧政恰好迎到,接住了跟踪追来的侍女,金带夭矫如龙,劈面卷到。
侍女持剑已经递向和尚的背心,百忙间无法收招,“啪”一声暴响,剑已被卷住。
“撒手!”金带冷叱,手腕一振,长剑随带而飞。
这瞬间,小棋到了,人如电闪,一闪即至,纤手一伸,便抓住了侍女脱手的剑把,剑立即脱出金带的缠卷。
正乱间,娇叱震耳,清脆的叱声直薄耳膜:“住手!”
所有的人兽全部静止,被喝声震得耳中轰鸣。
九地人魔的铁童子击中大青的颈部,大青被震得横滑八尺,巨尾正奔雷似的扫出,闻声收势突然静止。九地人魔也被铁童子上传来的反震力道,震得手臂酸麻,侧射丈余。如不是喝声令大青收势,必定被蟒尾扫中。
缥缈鬼魔和柳神换了一招,他的剑被驭光刀削掉了半尺长三分宽的一条锋刃。柳神也没占便宜,被鬼魔的左掌掌风震退丈余,粉脸变色。
皓姑娘俏立在安平身侧,巨虎大黄紧随在她身后,像一头驯犬,不住在安平的全身上下猛嗅。
皓姑娘的神色并不严厉,但自然而然的流露着令心慑的无形威严,她那雍容庄肃的风华,令心怀鬼胎的人不敢迫视。
她见喝声生效,渐渐恢复了她往昔无邪的笑容,坦然一笑,徐徐发话道:“胸怀坦荡的人,极少生嗔,深明事理的人,不会逞血气之勇以杀人为乐事。诸位因何在此械斗,小女子不愿过问,但不愿见山野沾染血腥,诸位可以走了,请不要再作无谓的愚行蠢事。”
九地人魔横行江湖数十年,见多识广,从刚才的喝声中,他知道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郎。其实是个身怀绝学的神奇人物,招惹不得。他脱掉黑头罩,肃容道:“姑娘的话,确是至理名言,老朽本该遵示退走,但可否让老朽将故友带走?”
“贵友是谁?老丈尚清明示。”
“就是夏安平。昨晚老朽将他从县城中救出,追赶老朽的白色人影,想必就是姑娘了。”
皖姑娘不加承认,也不否认,微笑道:“据小女子所知,老丈定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九地人魔崔老前辈,怎会与夏爷是朋友?”
“老朽与夏老弟结交,还是昨天的事。老朽不该妄以筋骨为能,与夏老弟较技比力,输了东道,所以相交为友。”
“哦!原来如此,老丈义薄云天,不顾危难冒险救友,委实难得。”她转向缥缈鬼魔问:“老前辈也有事么?”
缥缈鬼魔见人魔对皓姑娘态度谦恭,心中有数,不敢托大倚老买老,苦笑道:“老朽也是为夏哥儿而来,咱们是患难之交。”
皓姑娘转向全部到来的两派弟子注视片刻,目光落在站得最近的金带欧政和银剑徐文身上,含笑问:“两位爷台也是为夏爷而来么?”
银剑徐文傲态全消,欠身道:“在下与欧兄确是为了夏兄而来,但并无恶意,只为了有消息奉告,必须与夏兄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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