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一梦+4番外 作者:芸生yuna(晋江2014-06-01正文完结)





  
  于萧承轩,穆羽是师,亦是父。
  
  思及至此,面上不禁对穆羽愈加敬畏了几分,放下手中白子,面朝他莞尔笑道:“穆将军是轩哥哥的——”
  
  骤然的停顿,穆羽看见南碧笙笑靥凝固化作阵阵黯然。过了好一晌,她眸底的苦涩取代明朗,强作笑意道:“不……是三殿下,穆将军是三殿下的师父罢。”
  
  南碧笙从石凳上起身,徐步顿足于亭栏旁。她的视线悠远滞留在某一处,飘得远远地无迹可寻。
  
  “公主,您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的。彼时,您与殿下情深意浓,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穆羽语意诚恳。
  
  “终究是我负了他。”悲伤的语调罔若未闻,南碧笙思及往日种种,宛若历历在目,只是如今,她不敢拾起。
  
  穆羽走近,目光随着她的视线,眺望不知名的远处,似是自言自语,道:“那日,您走后,他披荆斩棘,夺得西执后,硬是将融阳也一并夺了下来。
  
  战胜之后,他顾不上大军,一人策马先回了荀阳。可是,您却消失不见了。他在荀阳城苦等了三月,未等到你,却等来了宁国长公主要嫁给太子的消息。”
  
  顿了顿,他甫又开口道:“其实,您与他在荀阳的那两年,秦逸之曾暗中调查过您的身份,只是每次都恰到好处地被他驳回。也不知,是他不想知道,还是自欺欺人。”
  
  穆羽语气平淡,不掺杂一丝感情的陈述,却让南碧笙的眸间,有水光隐约荡漾。
  
  她浅浅地苦笑:“我也曾以为,我可以抛下一切,不做这宁国公主的。奈何,世事不由人……”贝齿轻咬唇角,谙熟的情愫在她的心底蔓延生长。
  
  “我与他,如今终成陌路。”
  
  余音落幕,悠悠湖心亭中,长久的静默。静到竹林间从鸟轻鸣,池内鲤鱼悦动,仿佛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公主,末将今日前来,实则是有一事相求。”穆羽双手抱拳,微微俯身,但坚毅的身躯依然不卑不亢。
  
  “穆将军直说罢了。”
  
  “末将恳请公主去凌王府走一遭。”穆羽压抑紧绷的声线在她耳边作响。
  
  南碧笙提步朝亭外长廊走去,试图以逃避忽略内心的担忧。顿了顿,语气有些颓唐的萧索:“并非我心狠,只是如今,不见……于我于他,都好。”
  
  沉寂的黑眸中有焦灼隐现,穆羽蹙迫道:“公主,您可知,这几日他为了你,日日饮酒醉生梦死,哪还是昔日威风凛然的萧承轩!”
  
  南碧笙的脚步陡然停滞,在她的眼里,她的轩哥哥是顶天立地的铁血男子。即便是旧时身陷囹圄,也不过淡笑处之。
  
  她绝不信,他会用借酒消愁来麻醉自己。但她的心底又不禁泛起浓郁的担心,以及浓到化不开的伤痛。
  
  怔楞间隙,穆羽已驻足来到南碧笙身后,低眸恭敬道:“马车就在国邸外,若是公主想通了,出来即可。国邸内皆是凌王府的暗线,我穆羽以项上人头保证,此事绝不会有一人知晓!”
  
  穆羽语罢,快步走出湖心亭,徒留南碧笙一人立于长廊,神形寂寥。
  
  待穆羽走远,南碧笙自脖间掏出一枚血玉扳指,置于掌心细致描摹。
  
  血红的纹理澄澈清透,扳指边缘历经打磨光耀毕现。以朴素的红丝线串起,许是岁月流光,红线早已不复鲜艳,化作清淡的粉色。
  
  这是他赠予她的。
  
  她还记得,那日他从颈间褪下这块扳指,交托到她的手心时,贴身的血玉尚有男子温热的体息,暖媚的余温让人眷恋,语中尽是柔情:“碧笙,这是我母妃家传之物,如今给了你,你便是我夫人了。”
  
  旧时回忆,恍然若梦。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流淌在纹理之上,血玉似是通灵一般,光耀绰约。她喃喃自语:“轩哥哥,我该如何是好。”
  
  自东边有浅碧色衣衫的女子徐步靠近,南碧笙拢了泪珠,将扳指重新坠于脖间,抬眸朝迎面而来的女子笑意牵强。
  
  “公主……”青岚眉间微拧,水灵的眸子里似是些话踌躇于口中隐忍不发。
  
  青岚原是明媚女子,如今这般犹疑,南碧笙以为宁国皇宫又生了事端,不安地问道:“青岚,怎么了?”
  
  顿了顿,青岚道:“公主,方才您与那位将军的话,青岚都听见了。您若是想去,便去罢,就当是了却一桩心事。”
  
  青岚恳挚的摸样,不禁让她在心底暗暗自嘲,连青岚都看出她的犹豫,而她却依旧固执地自欺欺人。
  
  “不了,如今再与他相见,不过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南碧笙笑了笑,复又道:“我笃信,时间能愈合一切伤口。而我,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不值一提。”
  
  青岚犹疑片刻,方才缓缓开口,目光愈发坚定地鼓动道:“公主,这或许是您与凌王,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今日不去……青岚怕你日后后悔。”
  
  南碧笙澄澈的眸底有疑惑和震惊蔓延开来,惊声道:“为何……是此生最后一次?”
  
  “青岚听说,北国的皇帝陛下封凌王殿下为镇西大将军,过几日便要去守西边。听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青岚还未说完,只见南碧笙骤然提起裙裾跑出长廊,悍然不顾所谓的公主身份,疯了一般朝国邸外奔去。
  
  蜿蜒的湖心长廊上,有粉衣女子罗裳急切翩飞,脚步更迭,颜若惊鸿。
  
  她怎会不懂,北帝假作褒奖,实为暗贬。为了不让萧承轩觊觎太子萧承锦的皇位,竟要将他派去守西边。同为亲子,一人尽享荣华,一人远征他乡,北帝当真厚此薄彼。
  
  谁人不知,西边战事不断,月厥国野心滔天,即便智勇如萧承轩,亦不能全身而退,怕是一去再难复返。
  
  国邸外,早有马车候着,穆羽立于一旁,铁铸般的身形依旧岿然,望着神色仓皇的女子,凛声恭谨道:“公主,请上马车!”
  
  南碧笙干脆利落地踏上马车,任骏马嘶吼,不消一会,便抵达了凌王府。
  
  凌王府肃穆高峻,飞檐盘龙,门口白玉石狮栩栩如生,寻常府邸的修筑,却有不寻常的王者之气。侍女引她入府,府内拱门连绝,回廊绵延,似是不着边际。
  
  府中花木陈设,皆与桑青镇中的小院无异,竟让南碧笙隐隐有些熟悉。
  
  不长的走道,她仿佛走了有半生之久,久到她几乎有些记不清他们的过去,只是隐约想起,那年融阳荒郊,战事纷乱,与他相拥而立。
  
  她倚着他的身畔,手中把玩着他为她折下的腊梅花枝,置于鼻尖轻嗅,朝他娇嗔道:“轩哥哥,日后咱们成亲了,便要将你四散在各处的院落,都布置成桑青小院里的那般。”
  
  男子以手为梳,轻抚她的发心,眸底和煦的温柔肆意飘散,声线清朗:“这是为何?”
  
  “这样,待我们走遍五湖四海。看江南烟雨观塞外飞鸿之时,便有处处是家的感受了呢。”
  
  她抬起莹莹美眸,托腮作沉思状,望向男子的笑靥皎洁璀璨。
  
  男子听完以鼻尖相抵,她也不反抗,任由他恣意偷香。
  
  “我家碧笙真是个管家婆,都在觊觎我的家产了呀。”他柔柔调侃,嘴上却忍不住朗笑出声。
  
  “哼,你取笑我,再也不理你了。”她跳脱他的怀抱,嘟起红唇,佯装怒意。却被比她高大了一头的男子轻松揪入怀中,反身抱住,微忍的笑意在她耳边回荡:“碧笙不生气,我再也不敢了。”
  
  彼时,岁月静好,年少轻狂,以为深爱便能直到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今日二更。。
  芸生加油~~~




☆、第三章 旧梦绵延(三)

  曲径通幽处,恢弘殿宇呈现眼前。纯粹的黑白二色,不掺杂分毫骄奢淫逸之气。就如他一般,为国征战四方,毫不贪恋世俗物欲。
  
  将南碧笙引至殿外,侍女便沿着原路默默退下。
  
  南碧笙一人杵在殿外,脑中有百种思绪飘杂而过。她有些落寞的抽回了手,她怕,若是推开了这扇门,一切都将有所不同。
  
  踌躇间,不禁仓皇的想要临阵脱逃。
  
  但青岚的话犹言在耳,她若是今日不见,怕是此生都再难见到他了。他将一人奔赴西边,征战连年。
  
  她害怕,终有一日,他的身边会有一个女子,以明眸笑意将她取代。之后,她只能占有他心边一角,更甚的,他会将她逐出心外。
  
  一想到他的眸底将会出现另一人的倒影,柔绵的语气将会对着另一人缠绵,她的心就疼到发慌的颤抖。
  
  她也曾想过,为他不做南碧笙,隐姓埋名,一生长伴他的左右。但兄长生死,国家大义,她不得不屈服。
  
  历经许久的犹疑后,她方才推开了殿门。
  
  殿门轻启,便有浓烈的酒意穿越门缝间隙,扑鼻而来。门轴发出沉郁的吱呀,殿内香炉青烟袅袅,谙熟的紫檀香四溢周边。锦桌以金丝流苏云缎点缀,桌上酒坛、酒盅早已堆积成山。
  
  闻得殿门洞开,颓坐在锦桌旁的萧承轩将酒坛狠戾地挥于地面,坛身触地碎裂成片。
  
  他依旧保持原有的姿势,以手撑额,嗓音低哑,怒吼道:“滚出去!”
  
  语毕,重新揭起一坛酒,仰头饮下。
  
  烈酒从他的唇角划过,一直倾泻至澄白的衣衫上,化作酒渍泛开。南碧笙从未见过他如此颓废的模样,佯作平静的心底,早已是波澜翻涌。
  
  时而轻盈,时而沉重的脚步声在萧承轩背后响起,听得他愈发心烦,火气上涌:“叫你滚,听到没有!”
  
  脚步声缓缓靠近,逼地萧承轩从面前如山的酒坛中抬首,他抄起一方空坛攥于手中,几欲砸去。
  “轩哥哥……”
  
  女子熟悉的声线响起,玲珑的嗓音中,有萧承轩日思夜想的梦幻。
  
  空坛自掌间重重地滑落于锦桌,伴随坛内余酒闷声作响。
  
  他以掌抵于锦桌边缘,着力起身回首,声音恢复清冷,不杂一丝情愫,嘲讽道:“不知公主前来,有何贵干?”
  
  “我只是,想看看你。”纤弱到仿若未闻的话语从嘴角溢出。
  
  “看我如何为情所困,看我如何落魄?!”萧承轩勾起唇角化作一抹讥笑,语气沉沉地反问道。而后抬起一坛酒,兜头饮下。
  
  南碧笙不忍看他如此消靡,用尽全身的力气,拍去他掌中酒坛。又一次的酒坛落地,只是这次,碎裂之声伴随坛内尚余的半壶酒,泠泠作响。
  
  “别喝了!”
  
  “你有何权利管我!”萧承轩眸泛血丝,眼底乌青,着眼便知已经好几日未眠。
  
  “那好!我陪你一起喝。”南碧笙照着他的样子,纤柔的手执起桌上的酒盅。正欲喝下,却被萧承轩狠狠夺走。
  
  “南碧笙你不要命了吗?!”
  
  萧承轩不知自己为何要抢下她的酒盅,他只记得,她病酒。
  
  他只记得,那年冬日,她不小心饮下了他喝剩一杯清酒。不消片刻,手上便长出了又红又肿的疹块。
  他着急为她寻来了大夫,大夫说她病酒,幸亏这次喝得少,没酿成大祸,千千万万地叮嘱他,日后别再让她碰酒了。
  
  他谨记心底,愣是为她剔去了这个冬日喜喝温酒的习惯。
  
  只是如今,他不知该用如何姿态去面对他挚爱的女子要嫁作他人的消息。他能想到的,不过便是如凡夫俗子一般的借酒消愁。
  
  南碧笙的声音暗了下去,低眸轻声道:“为了你,命也是可以不要的。”
  
  她口中的呢喃,让萧承轩佯作冷漠的心,终究被炙热所取代。
  
  两年深爱非虚,情愫早已刻骨。
  
  她执起一方酒盅,几欲喝下。霎时间,男子抽手狠戾地拍去她掌心瓷瓶。酒盅落地,随同酒盅一同落下的,还有萧承轩铺天盖地的吻。
  
  彻骨的温柔,让她遗忘了一切忠国大义,青涩地回应着他骤雨般的吻。绸缪的吻中,多了些歇斯底里的意味。
  
  唇齿相抵间,柔情缱绻。温润的舌尖划过瓣瓣玉齿,暖意直抵心房。
  
  略带薄茧的大掌,粗糙抚过她细嫩腰间,顿时激起心神泛滥。萧承轩以有力的臂膀牢牢缠绕住她,紧到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她似是应允一般的低头,以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