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合 作者:赤焰冷(晋江2013-08-30完结)





  
  萧延,京中第一美男子,这种称号,多少是与他的身份有关的,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气度不凡,英俊逼人,一双眼极利,一般人都不敢多看他几眼。
  他一身便装,手执一柄纸扇,低头赏玩着旁边的盆景。
  孔全见这位王爷当然不能只着便装,换上官服带着儿子和儿媳恭恭敬敬的出来见客。
  按规矩该跪,但自孔全平定了边关之乱后,先帝赐了爵位,准他除了皇帝,其他皇宫贵胄之前一律不跪,所以有“不跪候”之称,如今除了当今皇帝谁也不敢受他一拜。
  老子不跪,儿子却还是要跪,一番该做的礼节做足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萧延眼神转动间打量了陈薇几眼,纸扇在掌中一拍道:“果真男才女貌,般配的很,候爷好福气啊。”
  “全仗皇帝英名,赐了孔家这门亲,皇恩浩荡啊。”孔全说着对天作了作揖,很是恭敬的样子。
  萧延淡笑,都说武将出身都该是粗人,这孔全却是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当下也不动声色,向着跟他而来的随从挥了挥手,那随从便将手中捧着的锦盒拿了上来,放在桌上。
  “本王前几日尚在云南督战,昨晚才得回,却错过了令郎的婚宴,”说话间那仆人同时打开锦盒,陈薇正好立在旁侧,看过去,顿时眼前一亮,却是用一整块玛瑙雕成的“鸳鸯戏水”,“这是本王自云南得来的,本王看它寓意合适,正好作为贺礼,虽然晚了一天,也算是本王一片心意。”盒的中东西他并未多说,轻描淡写的推到孔全前面。
  这么大块玛瑙要是放到普通人家,当真希罕的很,但孔全这种见过大事面的人,这玛瑙在他眼中也只能算普通之物,心想,这王爷当真小气了些,送这么大一块金饼也比这强,脸上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多谢王爷,王爷真是太客气了,折杀老臣了。”
  萧延只是淡笑,不动声色,眼睛看了一眼默立在一旁的孔不二,见他虽然站得笔直,却心不在焉,纨绔弟子的习气丝毫未敛,轻轻一笑,拿起旁边的茶,掀开杯盖,闻到茶香,却又放下,上等龙井,却是俗气之物。
  “听说皇帝给令郎派了个差事。”他接着就说话,让人以为他是要说话,所以放下了茶杯。
  孔全一怔,心想这王爷是消息倒是快,回道:“皇帝确实提过要给老臣这不肖子一个差事做,可就是没了下文,王爷还要替老臣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啊。”
  他轻易的反将一军,萧延纸扇“刷”一声打开,满扇面的桃花,拿在他如玉的手中,虽算不上脂粉气,却说不出的妖异,全看在陈薇眼里,却不敢多看,眼睛又转开了。
  萧延扇着扇子笑出声:“都说孔候口风紧,看来是真的,”“刷”的一声扇子又合上,看着孔不二,怎么也想不通,狡猾如狐的皇帝怎与这样的人为伍?还是他藏的太深连自己也看不出来呢?他微微蹙了下眉,看着厅外院中的那株绽放的牡丹,半晌才对着孔不二道,“你可要为皇帝好好分忧啊。”
  孔全是否认了,这王爷却是肯定的语气,孔不二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行,便吊儿郎当的回道:“小人就这点能耐,真若能做个官当当,就尽量干呗。”
  答的全不合礼数,陈薇听着挑了下眉,有点想笑,斜眼看看他,他似乎没什么自觉,表情仍是那样,倒是他老子,在暗地里拉了他袖子一下。
  可能是听惯了其他人被委以重任时的慷慨陈词,乍听孔不二的回答,萧延一怔,随即笑起来,扇子还是在掌中拍着:“如此甚好,那就尽量干吧。”
  他说着站起来:“时候不早,本王还有事要办,不如就此告辞。”衣袂翩然间说不出的风姿,只是对着屋中的一老两少却只当无物。
  “老臣,送王爷。”孔全赶紧站起来。
  “孔候留步。”人已走到门口。
  待送走西淮王,回到厅里时,孔全看看那桌上王爷的礼物,哼了声:“小气,”顺手拿起扔给儿子,“虽不值钱,却要好生放好,毕竟是这王爷的礼物,不可怠慢了。”
  其实是挺沉的一件东西,孔不二险险接住,自盒中拿起那玛瑙细看,玛瑙中似有流水,隔着层玛瑙,灵动异常,晃动间,那一双鸳鸯就如同在水中戏嘻一般,甚是生动。
  “里面有水啊。”他用力的摇着那玛瑙,转手又扔给孔全。
  孔全接过,细看:“的确,”又毫不预兆的扔给旁边的陈薇,“儿媳啊,看看那是什么玩意。”大家闺秀,应该懂得多一点。
  陈薇吓了一跳,提起裙子就去接,还好她本来离孔全就不远,整块玛瑙抱在怀中,撞在胸口生疼。
  也不急着喊疼,拿稳怀中的石头,不用细看就道:“媳妇看那是一块水胆玛瑙,玛瑙腹中含水本不少见,但体形如此大块,实属难得,再加上这色泽和雕工,无不恰到好处,算是件一等一的宝贝,公公定是知道的,只是看过的宝贝太多,忘了而已。”解释时还不忘给无知的公公找台阶下。
  她这后面半句说的极窝心,孔全顺着台阶下来道:“水胆,对,儿媳你一提我就记起来了,是宝贝,”大家闺秀就是大家闺秀,临了还给他留面子,他看着那块石头,又见儿子咧嘴冲他笑,眉一横冲他道,“你还愣着干嘛,这么沉的东西,快替媳妇拿好。”

☆、委任

  过了前面不远处那道门就算进了皇宫了,孔不二不怎么喜欢坐马车,以往他都是骑马,大街上一路奔跑而过,往往身后有一队人骂他横冲真撞。
  老爹说,娶了妻也算成大人了,得改改形象,皇帝召见,一大早就给他准备了马车,不停叮嘱要斯文,惹得一旁的傻瓜大哥,一阵嘲笑。
  “斯文?”他哼了哼,同时自车外嗅到一股香气,忙伸出头去看,果真是那买桂花糕的老妇,“停车!”他忙喊。
  那老妇做的桂花糕可算是一绝,尤胜皇宫里的厨子,他偷带过几块给皇帝,皇帝也赞不绝口,派人来寻却不见了踪影,如今一月多不见,竟忽然出现了。
  “替我拿个十包,”他扔了锭银子在老妇的担子上。
  老妇竟然认得他,笑道:“少年郎,是你啊,可惜只剩三包了,对不住。”说着弯腰自担中取了三包给他。
  她弯腰时孔不二才看到她头上戴的白花,原来是家里死了人,不过怎么要一个月这么长?
  “婆婆,你一个月都跑去哪里了,我可想着你的桂花糕。”接过老妇递来的桂花糕他随口问道。
  “回了次家乡,家里有点事,”老妇这样说着,脸上竟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仍是在笑,孔不二正自纳闷,那老妇递找钱过来。
  正想说不用了,却看到那一堆碎银里同时夹了张红色的纸:“那是什么?”他抽了那纸过来看。
  上面是细毛笔画的符,怪异的。
  “那是我从家乡红衣社里求来的符,信红衣者得永生,得富贵,少年郎,我看你常光顾我生意,所以送你一枚,保佑你全家平安。”老妇兴致勃勃说道。
  “红衣社?”孔不二盯着那符,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冲老妇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救苦救难的神仙,帮助我们百姓脱离苦海,让死者归向永生世界,我丈夫就是去了那里,少年郎,你……。”她正想往下说,忽然看到孔不二身后走过的几个官差,便迅速闭口不言。
  孔不二看到她的反应,心里更觉得古怪,而那老妇低头开始整理担子。
  “少年郎,红衣神明保佑你。”匆匆整理完,她挑起担子道,然后转过身,走了。
  孔不二看她走远,又看看手中的红纸。
  “什么玩意儿。”半晌他说了一句,随手将那红纸扔在地上,走了几步又回身捡起,放在怀中,这才上车去。
  
  皇帝一身红衣,坐在御花园中的亭中眯着眼看园中的花团紧簇,他的样貌没有萧延那般俊俏,却自有一派威仪。
  孔不二有时候会偷偷看几眼这个与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君王,似乎还是那个小小的人儿,转眼却已不敢直视了,虽然他对自己仍是这副态度,但自从他做了皇帝后,自己再也不敢与他平起平坐,就像现在,他坐着,自己是站着的。
  而很明显的一点,以前平起平坐的两个人,现在自己这样站着,这位皇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所以老爹的话有些道理,人成了皇帝就不再是人了。
  不过他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即使是站着的,也是倚着亭柱,站没站相。
  “县令啊?”他抓着头,很不满意的样子,以为皇帝会封他个大官,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却只是个县令,不过七品,与老爹的一品,大哥的三品差很多呢。
  “是不是嫌官小?”皇帝怎会不知道他的想法,轻笑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在拿你爹和你大哥的官职做比较。”
  孔不二嬉笑,道:“就数皇上您了解我,能不能派个大一点的官做做,不然回去给我家里人耻笑。”他凑近皇帝轻声作着请求。
  皇帝仍是笑:“封个大官还不容易,”见孔不二一脸欣喜,又转了语气,“不过也要事出有因,你爹是前朝元老,先帝在位时已被封为一品,自然没话可说,你大哥,年纪轻轻已战功显赫,三品已是亏待了他,至于你……。”他停下来,看看孔不二,孔不二已下意识的缩回头去。
  “至于你,不学无术,只顾胡闹,封你个大官做,恐怕不能扶众。”
  孔不二指尖碰碰鼻子,仍有些不服气,却也无法反驳,样子有点蔫,说道:“那是哪里的知县?”
  “绍兴府山阴县。”
  “绍兴?去那里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才让你去。”
  “何事?”孔不二眨了眨眼,又凑上去,忽然觉得皇帝并不是随便扔个小官给他当。
  皇帝一笑,站起来,一身红衣甚是惹眼,孔不二早知这皇帝古怪的很,起初这身红衣并未在意,现在站起来,忍不住道:“你又不做新郎倌,穿什么红衣?”他仍是不习惯称皇帝为“皇上”,曾经改过,但毕竟以前的称呼用惯了,时常忘记,用了“你”,又马上改口称“皇上”,甚是别扭,最后皇帝也听着烦了,准许他在没有外人时用回原来的称呼。
  “难道穿红衣就是做新郎倌?”皇帝低头看着自己的这身红衣,道,“朕穿这身红衣,与你即将赴任的绍兴有关。”
  “什么关系?”
  “你可听过先帝刚即位时曾发生过一个不大不小的暴动,而这个暴动是由一个民间邪教组织,叫作‘红莲社’?”皇帝又坐下来,道。
  “红莲社?你是指差点攻占京城的红莲社?”看自己说“攻占京城”四个字时,皇帝的脸色不太好,孔不二忙又继续道,“我老爹带兵平的乱,我自然是知道的,听老爹说红莲社人都是一身红衣,你……。”说到你字,孔不二停下来,看着皇帝的一身红衣。
  “你什么?”
  孔不二抓抓头道:“你这身红衣是不是与那红莲社有关?”
  皇帝只是笑,不置可否,开口又说另外一件事:“大约五年前,又出了个红袍道人,带着红莲社的余党在山西境内大肆与朝延作对,你可知道此事?”
  “红袍道人?”孔不二想了想,“这个没多大印象。”
  “当时正是先帝病重之时,朕已开始替先帝分忧,处理朝政,那红袍道人起初只是极小的一股势力,却因为行事作风深得民心,所以很快整个山西追随者无数,规模有向省外扩张的趋势。”
  “那后来呢?”
  “后来那红袍道人被亲信出卖,凌迟处死,”皇帝淡淡的一句,“你可知活捉红袍道人的人是谁?”
  孔不二当然不会知道。
  “当时山西的布政使掌,现在的宰相大人,他自那件事后,先帝对他极其信任,短短五年,飞黄腾达。”
  孔不二皱起眉,事情有点复杂。
  看他若有所思,皇帝继续道:“现在朝中,除了你们父子,我可信之人不多,所以山阴县令你是不二人选。”
  孔不二已听出点苗头来,本以为这皇帝小子只不过是不好意思给他大官当,所以扔了个芝麻绿豆官护弄他,现在看来真的别有深意。
  “山阴——,”他拉长了语调,“是不是有事发生了?”
  “有事,”皇帝道,举手拿了亭中石桌上的一本奏折扔给他,“看看吧。”
  孔不二拿过看了一眼,满眼的咬文嚼字,又合上扔回去:“你知道我最头痛看文章,什么内容,你直接说。”
  皇帝轻声一笑,道:“直接说,就是红莲社又死灰复燃,五年前出了个红袍道人,现在又出了个红衣社,已播及整个绍兴,以山阴县最严重。”
  “红衣社?”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孔不二想着这个名字哪里听过,看到石桌上他刚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