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求交往 作者:圆不破(起点vip2014-8-1完结)





家今天烙饼了吧?”
  谁是你叔!谁是咱们家!
  余潭没给他们好脸,小苦丁吐了吐舌头主动去择菜,瘦猴到墙角那劈柴,大熊则拎着桶把厨房里的水缸挑满了。
  等余欢端着几个空碗和一碟炒青菜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大熊和小苦丁手里每人一小块油饼啃得正欢,余潭仰面朝天地躺在藤椅上扇蒲扇,怀里牢牢把着大半块饼,看样子是给她留的。
  瘦猴坐在旁边剥毛豆,一边剥一边比划,把这两天镇子上传的那点事改编得口沫横飞。
  “可惜我太瘦,人家不要我,要不然我也去军队里做个急先锋,准把那些北狄蛮子打得落花流水!到时候咱就是袁大将军第二!”
  余潭眼睛都不睁,手里转着两枚山核桃,“哦?瘦猴儿将军?真威风,说出去能吓掉北狄人的卵蛋。”
  瘦猴悻悻地,他从小就没了爹娘,吃百家饭长大,只知道姓侯,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这会也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话回击余潭,只能假装没听见。
  “叔,你说朝庭这次能打赢吗?”
  余潭眼开眼睛盯着瘦猴,半天没说话。
  他的眼睛微有些浑浊,装着许多让人看不清楚的东西,那些东西莫名地让人想要探寻,却又是那样的神秘,这让瘦猴每每面对他都有一种仰望苍宇的感觉。被他盯了一阵,瘦猴的心跳得厉害,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只觉得他下一刻就要说出什么石破天惊之语!
  余潭眼皮一耷,“你小心点剥,我这豆儿都是有数的,你要敢抓走一把我都知道。”
  瘦猴歪了歪嘴,闷声嘀咕了好几句,最后还是问:“叔,你说我再跟成大叔练练,把体格练出来,能当成大将军吗?”
  余潭也是服了他了,这回挺认真地问他:“你知道袁振他爹是干嘛的吗?”
  瘦猴摇摇头,余潭又问:“你知道袁振他爹的爹是干嘛的吗?”
  瘦猴还是摇头,余潭再问:“那你知道袁振是怎么当上这抚北大将军的吗?”
  瘦猴眨巴着眼睛,“他壮吧……”
  余潭一蒲扇打他头上,“滚蛋吧你!”
  热热闹闹地吃完一顿饭,三个小跟班各回各家,余欢把几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凿好送到成大叔家去,回来的时候就见她老爹手里扯着一幅字,就着月亮看得津津有味。
  “看了这么久,这是打算东山再起了?”余欢坐过去跟着一起看那皇帝亲手所提“天下第一贪”。
  余潭摇了摇头,指着那“一”字说:“皇上学的是颜体,可这一字总是写得不好,笔力圆厚有余雄浑不足,难怪这天下坐得不好。”
  “哟!”余欢顿时笑开了,手指头捏上余潭的肩,细细地揉着,“当今世上像你一样敢于指正皇上的人可不多了,你就是皇上的魏征杜如晦,还在这儿干嘛呀?赶快回京辅佐明主去啊!”
  余潭冷冷地从鼻子眼儿里哼出一口气,特大气地说:“不回,让他后悔去!”说完把手里的字幅卷巴卷巴往腋下一夹,转身回屋睡觉。
  余欢没动地方,扳着手指头数了数,他们爷俩儿遭当今皇上贬斥流放到关北也有三年了,好在余潭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她也只有余潭这么一个老爹,养起来不太费劲。
  余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站在她面前挡往月亮,笑得一脸和蔼。
  余欢用眼皮夹他,“余老大人,小的无银可贿。”
  余潭当即跳脚,“说谁老!”
  余欢朝他笑,“说真的,你就没留点后手?我真不相信……”她画风一变,忧虑重重,“爹,这几年看你吃糠咽菜,女儿真的于心不忍……”
  余潭摸着她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爹也吃腻棒子面了,刚才忽然想起在关内有一个朋友,他家儿子尚未娶妻,不如你前去投奔,换些聘礼供爹爹吃肉可好?”
  “真的想回去了?”余欢托着腮问:“咱们流放来的,每月还得去衙门报备,你走得了?”
  “是你走又不是我走,”余潭嘲笑她没见识,“那边主要是看着我,你早晚要出嫁的,以后和我就没关系了。”说完顿了顿,老不情愿地说:“如果你真相中那个墨大夫,跟他也行啊,我也不嫌他穷做那棒打鸳鸯的事了!你们现在成亲,我给你们赞助点私房钱!”
  余欢一抬眉毛,“你还有私房钱?”
  “咳咳,这不是重点。”余潭老不自在地捂着自己的腰带,“私房钱也是给你准备的嫁妆嘛。”
  这恨不能她马上打包袱走人的意图让余欢冷哼,“爹爹忘了我已成了亲?要不我们先回京去讨一纸休书再谈另嫁之事?”
  “什么成了亲!”余潭顿时炸了毛,胡子都飞了,“只是订亲!不!订也没订成!就是口头那么一说!”
  余欢笑眯眯地,“所谓君子协定,便是口头也该做数。”
  “谁是君子?”余潭急得直揪胡子,“当年老子是个大贪官,楚淮是个小狐狸,哪来的君子?”
  余低一指自己,“我是君子,我认。”
  余潭险些被她气死,少有地动了真怒,“闺女,难道这么些年你还没想明白?楚淮他根本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燕家的那个丫头!他答应娶你,全为了你老爹贪下的这点家产!现在我们家徒四壁,咱们还拿什么去换?”
  余欢好久都没有说话。
  “如果燕家姑娘现在还要他,我也不会这么钻牛角尖。可是爹……”余欢骤然低下了头,缓了好一会才又开口,“爹,他现在傻了,他现在也一无所有了,我想着……该是能轮到我了。”
  余潭听着她那压也压不住的颤音儿,终是疼了心、垮了肩,再没有什么办法了。
  
  第二章 啥叫盛极一时

  楚淮傻了,傻了五年有余。
  那年余淮老怀甚慰地通知余欢即将嫁给楚淮做他的皇后,还没过夜,宫里就炸了锅,说楚淮中了北狄人的毒。楚淮和他五哥七哥斗了这么久,结果在即将登基之时,被北狄人毒成了傻子。
  当时所有人都不信,包括余潭,包括袁振,包括桂南王陈云清,甚至包括彭连宇和李成名,这些人里有从小陪着楚淮长大的发小,有对他寄予厚望的长辈,有被他的人品与描画出的宏景蓝图深深折服的将帅之才,还有余潭这个与他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的盟友。
  他们都在想,楚淮怎么会傻呢?那样一个傲气天纵、容如大海、锐如尖锋、心怀宏愿的人,他要是真傻了,还不如让他死了干净。
  可偏偏他就是傻了,傻得相当彻底,有一回余潭不死心地从地上挖了块泥巴给他,说:叫爹。楚淮乖顺地叫了声爹,然后把泥巴拿过去塞嘴里了。完了还朝他笑,一口大黑牙吓得余潭回家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那时先帝大丧刚过,朝里一日没有新君就一日不得安宁,楚淮中毒这消息捂得再严最后还是露了出去,余潭他们这些成王党一合计,迟则生变,不能再指望楚淮了,最终把十五皇子楚安推上了帝位。
  楚安是楚淮同父同母、从小护在身边的弟弟,从来也没经历过什么风雨,楚淮与慎王景王刀来剑往针锋相对时,楚安小皇子正每天与三五好友相聚在郡王府里吟诗作对,等他知道楚淮傻了众人要他登基做皇上的时候,差点吓尿了。
  余潭至今仍记得那时的楚安脸色有多么苍白,神色有多么惶恐,若非他们发动的是掉脑袋的大事、惟恐其他皇子登基后秋后算账,所有的成王党都不会同意拥护楚安来接这么个大摊子。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人,在登基两年后暗示御史上书征讨了余潭的十八条大罪,原本是要判斩立决的,后来在兔死狐悲的一干党众求情之下,最终判了解散家奴、财产充公、余潭及其家人流放关北,并赐字一幅——天下第一贪。
  余潭正妻已故,这辈子也就余欢这么一个女儿,其他的小妾姬人有门路的找门路,没门路的充了公,最后好几百口子的一个大家,只剩余老哥儿一个带着闺女,一步一步地从京城走到了关北,一待就是三年。
  余潭早想退隐归田,这会倒也算变相地全了心愿,只是苦了余欢。
  余潭仕途顺遂一路贪得风声水起,大概因此得了报应,直到三十多岁才有了余欢,发妻生下余欢便撒手而去,从此不管他纳多少小妾,也再没有过子嗣。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余潭怎么能不宠?从小把余欢宠得跟什么似的,要星星绝不给摘月亮,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余欢喜欢楚淮,他就放弃归隐梦想同意助楚淮夺嫡以换取皇后之位。
  不过这些事他都没跟余欢说,只说自己看中了楚淮的魄力,想为自己再搏事业第二春。当然他失败了,也把余欢搭了进去。
  余潭心疼闺女,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些年明着劝暗着劝不知道劝了多少回,余欢不是跟他装傻就是挺着脖子硬扛,今天晚上算是把话说尽了,他以后可以死心了。
  余潭知道余欢看着随和,其实下了决心的事谁也掰不过来,这点像他,真是他亲闺女。
  当天晚上余欢没能睡着,想着以前的事儿想了一个晚上,又想自己再见到他会是什么样呢?兴许什么时候皇上一高兴,大赦个天下什么的,他们就能回去了,当然,也兴许她这辈子都回不去,就这么想着他过一辈子了。
  余潭也没睡,屋里的油灯亮了一晚上,余欢起夜看见灯光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她都不知道他们家有灯油这么奢侈的玩意!
  第二天一早余欢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屋里出来,余潭已经熬好了棒子面糊糊,吃完了饭余潭照例夹着棋盘去胡同口赌棋,临走前对余欢说:“我屋里那被子你可别动啊,回来我自己补!”
  余欢答应下来,等余潭走了,转身就进他屋里去瞧被子了——人不都这样么,越说不让动,心里越长毛。
  余潭的屋里干净得很,说空空如也并不贴切,因为还摆了一张硬板床和一个柜子。此时余潭说的那被子就堆在床上,瑞蚨祥的里子面子配上粗麻布打的大补丁,看起来有一种超越时代令人难以欣赏的惊人美感。
  这是余潭唯一从京里带出的东西,冬盖三九夏盖三伏,里面棉絮烂了也没丢掉。
  余欢一眼就瞧见了被面上的大窟窿,看着不像自然磨坏的,倒像是撕开的。然后她伸手进去摸,摸到一卷东西。
  余欢把东西拿出来看了看,又按原样塞回去。
  那天余欢没有出门,坐在屋子前面给王大娘的女儿修纺车,快中午的时候余潭回来了,哼着小曲心情不差的样子,见了余欢故意咳嗽一声,“你没动我东西吧?”
  余欢笑着活动活动腰,“您都说了自己补,我还费那个事做什么呀。”
  余潭进屋一看,被子果然跟没人动过一样,连个堆叠的角度都不带差的。
  “你真没动?”余潭的心情有点纠结。
  余欢摇头,“你要想让我补就早说嘛。”说着进屋去打算拿被子。
  余潭一个狗跃式扑到被子上,像抱着金疙瘩似的,“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去吧。”
  余欢看他这样,忍不住上前摸了摸他的鬓角,“爹,你都有白头发了。”
  余潭一下子没了声,藏着眼睛摆手让余欢出去。
  余欢出去了,余潭又从被窟窿里把东西摸了出来,入手的柔滑好像已经几辈子没有摸过,打开来,金灿灿的一张晃得人眼睛生疼。
  都说余潭极受先帝宠信,盛极一时。
  什么叫盛极一时?意思就是在先帝驾崩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不是自己那些个争得你死我活的儿子,而是余潭。先帝担心余潭风头太盛、贪得太多,将来被新帝清算,就给他留了张圣旨——一张全须全尾、开头落款、御印加压的空白圣旨。
  这是给余潭保命用的,当年如果新帝执意判死,余潭肯定要拿出来保自己一命。
  现在他没有性命之忧了,可心里还是害怕,害怕新帝哪天想起他,又捉他回去处斩,于是他紧紧地捂着这张圣旨,大夏天也盖在身上,他踏实。
  可再踏实也抵不过心疼闺女。要打仗了,镇民们说的对,袁振不回来,关北必失,到时候自己皮老肉厚的倒好办,大不了给北狄做个老奴隶,可余欢怎么办?于是折腾了一宿,油烟子熏得眼睛直疼他也没去睡觉,最后紧咬着后槽牙下了决心,想着不如就用这圣旨送余欢回京城去,新帝防着他,可余欢一个女孩子,又是对楚淮痴心不改的,说不定这圣旨真能让余欢如愿。可他又舍不得拿出来,没了这圣旨盖在身上,他以后还睡得着吗?就算无关生死,它也是一个心理寄托,这是他曾经活过的全部证明,拿走这圣旨真跟剜了他的心肝一样,左思右想的,倒真让他想出个招儿。
  他寻思着余欢向来是让他宠着、从他这拿东西拿惯了的,如果余欢发现了圣旨,肯定会磨着他要他用这特权回京去,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