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依荷起微澜 作者:夏慕言(起点vip2014-02-15正文完结)
只见这旁卢大人取出早已拟好的折子,推了过来:“我也是因旧年才得了长女,如今还是心有余悸,此刻再闻别家之事,有感此事关系之重。因而才有此考量,若汪副提举实在不愿,定不会太过勉强与你,只帮忙誊写一番便足矣!”
如此一提,那汪副提举反倒深感大人此举之意。将心比心,谁家没有这等担忧,从来妇人生产就是攸关性命之事,漫说普通百姓人家了,就是那有权有势的高门大户,也是只得听天由命罢了。
想到此处,不免略点了点头,接过手来细细读了起来。只匆匆小半篇,便已是看出了其中的厉害之处来!列举详实,分析透彻,其中更是不乏医理明言,就连自己这么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朝廷若能将此一项推而广之,定可大幅降低妇人因难产而亡之数。
余下那些更是加快了速度,一口气贯通读完,不禁已是追问一句道:“大人文中所提,这女科大夫真有如此大用?本不通医理的产婆也可习得这项难得的技艺吗?”
“专设女大夫坐堂之所在,往日那些羞于坦言的私房之事,便可直言不讳。本就因男女有别,不能查验的细微之处,大可交由女大夫之手。”说着却是放低了音量,接着补了一句道:“这也不是本官凭空虚言,而是效仿大内独有的医婆!”
提及医婆两字,那旁的汪副提举已满是了然的频频颔首,的确朝中就有不少名门世家的贵妇,就曾请得宫中有名的医婆往自家去。单论便利内宅走动一事,已是得天独厚,更别提医婆久居大内,教习她们之人,也多是太医院的众位,医理自是不必提了。
而今日这位卢大人之意,也的确与此有关,年事已高的医婆往日便只得出宫养老而去。若是能将其集中一处,开办个专攻女科的授业所在,岂不是相得益彰!
民间有了便于内宅走动的女大夫,在大内再无用武之地的医婆们便可寻个养老的所在,也定是求之不得。毕竟年迈返回家中,早已物是人非咯!
“倒不如留在官衙授课,晚年也可老有所养,具体怎么个章程还需太医院自己定夺才是,我们不过是提议一二。长久以往定是既能保证宫内医婆之需,大可不必每回有官府发文在民间甄选,如此繁琐。”
停著展开折扇,忙又接了一句道:“二来嘛,如此之举当可大为改善民生,想必也是圣上乐见之事!”
果然提到这一句,那旁汪清洋的面上已能看出三分喜色来。不出自己所料,这位到底是不曾断了更进一步之想,毕竟自己也是举人出身,却能在户部任这八品之职,由此可见他还是有望升迁的。
正是这一丝的不甘心,与卢临渊的再三提醒,两日后由汪清洋誊写,正副两人共同署名的这份,不谋其政的折子便被送到了户部左侍郎尹大人的手中。
本是信心满满的这位,却在读了个开头后,已然愣在了当场。
“这哪里是我户部之事,分明就是太医院职责……。”略思量片刻后,继续往下翻看了起来,只因之前这宝钞提举司的副职汪清洋所提,自己才能在圣上面前得了如此嘉奖。
心中还颇为期待,这位能再接再厉,更添一份功绩,所以才这般信心十足。却不想,今日这一份不谋其政的折子,倒让自己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识人不清……慢着,待看到署名之处,不禁已是摇头苦笑出声:“我说怎么就闹成这般模样了,原来却是卢家这位的注意!”
“唉,可惜了好文采,却是不谋其政的户部提举。”放下手中之物,更是皱眉惋惜道。
当晚,无意间同自家夫人提及时,还满是苦笑的直摇头:“好在他家父亲不在京中,若得知自家出了这么……。”
“老爷不觉此事攸关人命,又是与朝中人口有诸多关联。看着好似与户部毫无干系可寻,却是关乎民生大事,更与招募兵丁一事关系密切哟!”刚才苦笑连连的侍郎大人,不禁为之一震,自家老妻所言的确颇为有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引为笑谈
看似毫无关联可言,实则不然。虽说妇人们的眼界仅限于生产顺利一桩,可自家老妻之言却已涉及户部,乃至于十数载后兵部招募兵丁之事。如若呈与圣上面前,必不会视若无睹,引为笑谈!
定下心来,再将那份折子好生细读一遍,不禁暗道一句:“果然不是杂乱无章的胡闹之举。即便会被人视之为不谋其政,却有其可取之处。毕竟民生一事有关人心所向,对于万岁而言已是有利,而更为令人动心的兵丁那桩,想必才是其最后颔首应允的重要原因。
别看这位虽是身在户部,但对于当下时局的微妙之处,却也有其颇为独到的见解。面上看似万岁有意借着官场肃清一事,将多年以来致力党争之事的众多老臣,清除一番。
殊不知,这不过是万岁有意营造的缘故所在,然究其另一桩忧心万分之事,却是先帝那时起,便已有所意动的各地藩王们!
身为朝中老臣,尹卫国又岂能半点不察。本就是二朝为官,比起官场不足十余载的,的确更能看清其中的根源所在。然而撤藩一事始终是如鲠在喉,又怎能坐视不理,将这一不定之因留于子孙后代。必将收回尔等手中权势,固朝廷社稷大局为重!
然而,皇上略显迂回地旁敲侧击之法,也显露了忌惮所在。多年盘踞一方,即便已坚固防卫之说,也已是养兵众多,更别提在其执掌之下的民心所向,库中财物又得多少留存在内?
由此可见,自己手中的折子却是再好不过的契机!若以太医院之名将医婆一项推广各地,本就是利国利民之举,更可得民心无数。看似不设及权谋一事,实则是另有深意在其间。虽不如肃清一桩来得痛快淋漓,却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心下已有定夺,自可安心入眠,只等来日早朝过后,便寻了那位相熟的公公,也好将折子悄悄递了上去,方是稳妥之法。倒不是怕旁人知晓后,引为笑谈。
“好个不谋其政的户部侍郎,属下糊涂且是不提。其身为侍郎却也是一般的胡闹!”
而是怕与自己一般,悉心洞察其中深意所在之人,毕竟此刻朝中仍有那心思不纯之辈。未被全部清除一空。若是因此露出了端倪,得不偿失还是小事,坏了圣上的大事却是万万不能!
因此上,这位的步步谨慎,即便已将折子递给秦公公手中。都不免叮嘱一二。倒叫这老内侍都禁不住多留心了几分,看来还是速速报于皇上御览,才是当务之急。
只是当万岁朗声而笑时,这人也是诧异非常,刚才那位尹侍郎的慎重再三,该不会是只为拿自己取笑一番吧?若非如此。为何皇上却是难得一见的连笑三声,还一脸怪异的瞥向案上那份折子?
正当秦广倍感疑惑之际,却见俯身龙案之上的万岁。不禁收敛起了面上笑意,聚精会神的细观了起来。不多时,已是隐隐再度显露出一丝笑意,只是此番却不似方才那般,略透着几分欣慰之感在其间。
本是万岁身边的老人。忙是联想起刚才那位大人,临行之时还倍加留恋的回望向自己手中的折子一眼。显然是内有乾坤!早在那位意外升任户部侍郎至今,不知多少大人面上露笑,心中却是摇头不止。
原因无它,定是笑其须眉尽白,还自不知此番晋升,不过是万岁为平衡双方之力使然哦!而眼下看来,却是出入甚远,显然这位是有备而来,尽管年事已高仍不乏奇思妙想!
刚才的龙颜大悦便是最好的佐证。深知万岁为了肃清官场一事已是心力交瘁,年前若不是得了这位大人好提议,方得以顺利化解了宝钞被拒一事,只怕再有一位余国公主和亲外族,也未能全然解了圣上的心头之困。
想到此处,自是更为看重那位年已老迈的侍郎大人,也对万岁的慧眼独具更是佩服不已!
让此刻正迈着方步,一路慢行往宫外去的尹卫国,却是脚步坚定信心十足。不说自己对万岁的性子熟捻如斯,却也有七八成把握,定会在意外过后,细细读完整篇。
随之而来的惊喜之情,想必也是……忽听得身后有呼喊自己之声响起,不禁顿住了脚下步子,心中也是略感惊讶。莫不是秦公公办事得力只怕不能如此这快?
偏头思量一二,也惟有这般方才使然。此刻追着自己而来的两位不是御前之人,又是哪个?定睛观看之下,更是彻底放下心来。万岁必是看出其中深意何在,才着急将自己唤了回去,此番定要力推那宝钞提举司中正、副二人,也算是恰逢时机。
满心欢喜随了两位一路急赶,已是迎来圣上略带欣喜的眼神,问道:“殊不知,爱卿这般年岁,还有如此奇思之想,想必也是有感而发所致?”
忙是摇头直言禀明:“圣上过誉了,此提议并非老臣所思,而是宝钞提举司中……。”随后,便是一番详尽说明,对于举荐两位属下之事显然是出乎万岁的意料之外。
对于这位本无缘侍郎一职的老臣而言,可谓是难得至极!想他家中也有子嗣仍外放在偏远之地,却如此不遗余力推举属下两人,未曾有过一份私心,实属不易。
更何况,顶着被旁人引为笑谈之苦,也要出面帮村一二,的确异与普通为官之人。单是这项,便足可见这位老臣的惜才之心,断不是那些利欲熏心之辈可比肩一二的!
前次,自己之所以不曾另行褒奖宝钞提举司中的两人,便是因其本为严阁老举荐,才得以在户部任职,若是再多封赏必将引得旁人侧目连连。而今恰逢非常之时,还需严明一二,方能安了这位老臣的爱才之心!
待暗示之言,由万岁口中而出,这旁的尹卫国不禁连声称是。果然圣上并非不曾留意过他二人,而是同因惜才之心,不得已而为之!
想来,只等眼下乱局平息之后,定会有那大展拳脚之地。如此看来,却是自己杞人忧天了,纯臣本就是帝王可安心用得之人。即便此番不谋其政的这位卢家之子,也是颇有为官天赋,虽比不得那副职端是个户部之才,却也算是见解独到了!
再度向宫外行来,脚下更是轻快两分,毕竟自己这不谋私利,只为惜才之举,已是深得圣心。即便无望更进一步,也当可保得自己多留任三年,才是!
只要有此契机,那家中几子的回京任职一事,便已是十拿九了!
想到自家转机之事,脸上笑意更甚,看的等在宫墙之外的老家人不禁也是一愣。老爷这是又高升了不成?还是咱们府上的夫人又得了诰封……?手中动作不停,心里也是猜想连连。
却是从未料到,转过天来,这户部就出了位‘不谋其政’的提举大人!一时间,却被众人引为笑谈,连带着颇为重用此人的户部左侍郎,也一并被朝中官员暗笑不已。
“这般自污,却是为何?”一旁仍是摇头苦笑的卢临岩,不免放下手中功课,亲自寻上了自家这位初入仕途的胞弟来。
却见这位不过坦然笑答道:“非自污之举,而是有感而发罢了。”
逐而将蔺兰施救一事,换作旁人之名略讲了一遍与他知,不想言道一半,这位已是摆手接言道:“的确是攸关性命之事……你有感而发也在情理之中!”说罢又是长长一叹,才起身缓步而出。
只是他脸上的一丝黯然之色,却未曾让自家胞弟瞧见一二。
原来年前被太太命人,送回毅州的大房小妾李姨娘,却在四月初难产之时丢了性命。在产房之中,苦苦哀求保得小儿的李家婆子,更是倍受打击。这才弃了亲生,却不料辛苦保下的小主子,也因不足月份最终还是夭折了。
未免府中再起事端,得此消息后,太太便知同长子细说一二,就连大房的魏氏也尚未知晓分毫,更别提与其一起被纳入房中的林姨娘了,自那日送走果儿出京后,便再没出过卢府后院半步。
乃至于整个卢府之中,并无私下议论之声传出,也正因此。
然而,此刻眼看胞弟之事,被旁人引为笑谈,单是长兄为夫也不该坐视不理,叫自家兄弟遭受此等贬低之言。回到书房之中,不觉是来回踱起步来。
左右权衡之下,还是深感此事之重,必能助二弟度过此劫!心思已定,先往正屋说了与太太知晓,再行酒楼请来了同窗几位,借酒抒怀却是不假。只是自己对于那难产亡故的小妾,不过是感叹其年轻早逝罢了,本就没有情意可言,又何来痛失所爱一说?
只是自己如今才刚纳妾,同窗们自是以为定是情意颇深,才拉上一众旧友,借酒消愁而来。
殊不知,自己此举只为解了二弟那‘不谋其政’之说罢了!至于其他,他卢临岩是本未放在心上,唯有同样深信不已的大房奶奶魏氏得知此桩后,又是险些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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