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依荷起微澜 作者:夏慕言(起点vip2014-02-15正文完结)
晚间才刚回府的卢临渊,被鲁妈妈寻来西厢提及这句,已是有所感悟,定是太太怕此刻已是临近考期的长子忧心,才未敢张扬半分。
正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对面东厢房中,白日里才昏厥一个,若是正屋太太又让大夫来诊脉,岂不是乱人心境。
“好容易三年备考,怎能因此事搅了你大哥心烦意乱,不得安心入考场?再则说来,我这本就是一时心悸而已,算不得多大点事,累着众人为之忙乱,岂不小题大做。”
又瞥了一眼东厢,才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倒是你那大嫂的身子骨,却是让人莫名揪心。当时还好端端的起身往外,回转自己屋里还不及一刻钟,便直接晕厥过去,未免也……。”
后面无需多提,这旁的卢临渊也已是听出了端倪所在,必定是感叹一向康健的这位,怎会如此不堪,听得京畿那处被反贼围困,便已是直接吓昏过去。
只一想到刚才鲁妈妈回报,大夫走时留下那单方,更是不觉长叹一句道:“你自学医术,同你说道一二,也是无妨。大夫诊脉后只道那魏氏是气血之虚,才使得经水前后无定……。”
却不想,这旁才刚端起茶盅的二爷,茶还未曾入口,已是摇头接道:“非也,非也,之前皆以为妇人有经断续无定时,是因气血之虚使然,又有谁知却因肝气郁结所致。经水出诸肾,肝为肾之子,肝郁则肾亦郁矣!”
提罢这句,忙是问起一旁的鲁妈妈道:“有劳妈妈,取了那方子来待我一观便知。”
听得二爷之前那句,肾啊、肝呀,绕口令似的话儿,已是觉得深奥,此刻再看主子却是一脸的深重,不免也是加快了脚步,赶紧往那头去取了来看。
而榻上的太太已是满脸欣慰的点头道:“我儿的确技高一筹,单是医理便已是学得这般透彻,难怪自家的身子骨也已是好了过半!”
被太太如此一提,险些将埋在心头许久之言,如实相告,好在另一头鲁妈妈来得及时,才顿时将方才的宁静气氛打破。
接过方子细细读来,不觉更是苦笑摇头:“想来这位只懂照本宣科,方子倒是一字不差背得全,只不过症结未清便急着开方却是大大的不妥!”抬眼望向那旁主仆二人,已然提议道:“若是厨房已在煎煮汤药,还需缓上一缓,切不可一时大意误了病患……!”
那头先行遣了鲁妈妈前去阻拦,这旁已是开口提醒道:“太太可是觉得自我家兄长般回正院后,大嫂便再不复之前的忧闷之象,反倒越显气色尚佳?”
“不错,漫说是……。”忙不迭接口往下,才道出小半已是顿住当场,显然卢临渊话中隐射之意,这位已是听得明白。不觉清了清嗓子,再度追问一句:“我儿的意思是,你家嫂子并非是这经水前后无定之症?”
只见这旁座上,卢临渊是正色颔首:“恐是还得另请一位,经验老道的妇科大夫瞧上一瞧,方能对症下药。”略作停顿后,才又补了一句来:“儿子虽可算熟读医书,但诊脉一事上还略欠火候,更不敢班门弄斧,胡乱行事。”
直到那旁另寻了好大夫来家,鲁妈妈才压不住心中好奇,低声问道起二爷的医术来。
靠坐在床榻之上的太太王氏,这才悠悠言道:“怕是问及他妇科一事多有不便,才让另寻了专懂妇科的大夫前来问诊。果然是误诊无疑,险些害了我那小孙儿一命!”
“正是这般一说,吓得刚才正守着厨房煎药的小丫鬟,此刻还愣愣不敢言语哪!”忙是将太太手中的瓷碗接过手来。
听得如此一提,不禁接言道:“莫要吓着那丫鬟,原是厨房里听命行事的,即便有错又怎能怪罪与她,寻人送碗定惊茶去。”
“太太放下,老奴省得。”劝下了太太安寝,也是心有余悸的鲁妈妈,便再度往了厨房方向。
正转月洞门,才要推门而进,却听得里面一对母女小声抽泣,不时互相安稳。
“娘,今日亏得鲁妈妈来得及时,要不然核儿的小命怕是没了!”
“呸,呸,呸,咱们家主子可不是那糊涂人,莫要听了旁人家胡言乱语,咱们卢府几时出过这般吃冤枉官司的……。”这句还不及说完,又听得那厨娘一通啐唾沫星子的声响。
“今晚可不准胡思乱想,好生睡下便是。”才要起身出门,忙又回头交代一句:“往后也不准你再去隔壁府里串门了,整日里不好生琢磨手艺,就知道家长里短的道人是非,休叫他们家那两姐妹给拐带坏咯!咱们家老胡家统共你这么一个丫头,要是出了个好歹,你老娘我可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听着那丫鬟收了抽泣声,门外的鲁妈妈才佯装,由远处走来,提高了三分音量:“刚才那个熬药的丫鬟可是还在?”
无需推门来看,便知这句是出自何人之口,定是刚才青自出得二门阻止的鲁妈妈,俩母女是齐齐站起身来,互相整了整衣裳,才深深吸了口气,推门相迎。
“鲁妈妈里面坐,刚才亏得您老出手拦下,要不然……小的给您磕头了!”不待这旁鲁妈妈伸手来劝,这头才出得门来的母女俩,已是双双跪倒一旁,连磕三头。
☆、第一百六十三章 偃旗息鼓(下)
突如而来的动作,倒是让门外的鲁妈妈小吃了一惊。毕竟才刚听着两母女抽泣低诉,这才一开下门来,就已是齐齐跪倒在地,怎不叫人一时愕然。
想到方才紧要关头,若不是自己来的及时,只怕此刻东厢房中便出了大事,这才来厨房当差的小丫鬟,必受了拖累。因此感激她这挡下祸事的鲁妈妈而言,的确是诚心道谢。
不免是伸手,劝道:“本就是庸医误人,与这丫鬟什么相干,不过是正巧轮着她今日当差,才没能避过罢了。若上旁个值守厨房,也是逃不过这桩。”
由鲁妈妈之口而出,那旁本已惊魂未定的母亲俩,才相互搀扶着爬起身来。这厨娘也算是府里的老人,饶是深信主家是那明理的,却还经不住后怕万分,毕竟自家女儿亲手熬的那碗汤药,若是真进了大奶奶的肚子,便是一条人命的大事!
大奶奶肚子里的人命可是了不得,就算赔上一家老小都是万万抵不过的。更何况,自家本就是卢府的家生子,本就是府里的私产,寻了人牙子来,直接发卖了女儿出去,已算是仁德之举。就算能容得余下几口人在府中继续过活,也只有被众人厌弃的分!
想到鲁妈妈她老人家,可是救回了一家子的性命,忙不迭又是深深一福:“妈妈不但救下了核儿,更是与我一家都是大恩人,漫说是磕几个头了,就是给您供着长生牌位也是……。”
“莫要胡说,咱们都是这卢府的奴才,谁又比谁高了多少去,不过是早了你几年到府里罢了。就算要供着长生牌位,也该供着二爷的才对……。”一时激动,险些说出不敢为外人道的言语来。
忙是胡乱打发了两母女离去。自己才重重吁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返身跨入二门内。
余下刚才那对还有些迷惑的母女俩,却是互望两眼,仍是不知鲁妈妈为何提起了府里的二爷来。
“娘,你说该不会那庸医的方子,就是叫二爷瞧出不对劲?”
就见身边挽着她手臂的老娘,忙是摇头苦笑道:“咱们府里这位爷,你还不晓得?自己个儿打小就是那汤药不离身的,除了功课比大爷不差外,又是太太亲生的。要不然早就直接送乡下静养去咯!”
“那不是有一句久病成良医,二爷怎么就不能够了……?”
忙是拦下女儿:“可不敢乱嚼舌,你倒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刚才鲁妈妈是怎么交代你的?”
低头了吐了吐舌头。不自觉缩了缩脖根,一个劲的连连摇头。刚才那桩怎么能忘,更别提还是太太身边的这位,一惯在内院管着众多下人们的鲁妈妈,临行前特意叮嘱的。
命自己忘了今日这事。遇谁都不许信口胡说,别说自家老娘再三提醒,就算没人再劝导一句,明知是祸事又怎么敢同旁人私下议论纷纷,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一阵忙乱摆手,更是凑近老娘耳旁。低声道:“漫说是鲁妈妈再三交代的,即便不是她亲自与核儿说起,女儿也是定然不敢胡乱与人提上一句的。”抬手一指后院的方向。其意已是不言而喻了。
毕竟当年毅州那桩,再加之前段时日,大房那两位姨娘之事皆是闹得动静颇大。即便再是愚钝,这卢府的下人们早已是习惯了,万事不在私下议论半句。比起说长道短的兴趣来。众人还都以为怎样保住这府里的差事,才是更为要紧的!
不说满京城。同附近的几户官家相比,这卢府的月钱给的不算最多,却好在从未传出过,主子肆意打骂奴仆之事来。单是一项,就使得府中的下人们是倍感安心,只要好生办差事,便不能遭那等罪。
“再说了,咱们卢府如今可是比旁人家,更有一层多处。”不禁又是瞥了眼正院的方向,侧转身子来小声窃喜道:“比起那些转配了婢女与别的家生子来,你老娘我更是中意,我家核儿嫁去良家宽心做正头娘子!”嘴上虽是到此为止,可心里忍不住添了一句:“往后就是再有了小外孙,也莫要想自家一般,与富贵人家做仆役。”
倒不是仆妇的生活艰难,再得主家之势,也总是奴仆而已,哪里又比得生在良家自在?或许卢府旁的家生子,未必同样心思,但这胡家娘子却是另有缘由。
想她本也是良家出身,要不是为了还清公公的赌债,婆婆又怎么能领着才一家老小,无奈入了这卢府当差。虽说主家待人一向宽厚有佳,可总不比做些饮食的小买卖来得自在。
当年实在被逼得没了活路,又叫打行的人霸了自家铺子去,只怕这会儿毅州城东南码头上,还有自家一席之地哪!只可惜,原本的一切都叫……哎!每每回想起当初来,就不由的一阵心痛。
趁着一路往回,忙不迭收敛了眉间的郁色,有挽紧了女儿的臂膀推门而入。母女俩是一早便商量妥了,今晚这桩危险之事可不许同家中提及半分。
一来婆婆已过六十,身子骨虽还健朗却哪里禁得住,这等险些累及一家老小的大事。二来,自然是基于鲁妈妈的再三叮嘱,更是不敢泄露丝毫。再来,也是她们最为担心的,那便是同住大杂院的虽都是卢府的下人,但时不时有别家的仆役来串门,只怕一个不小心叫外人听了墙根,可就坏了事。
正是有此警惕,刚才鲁妈妈才能赶巧听着,这胡家母女的一番互相安慰。在她们看来,也只有这卢府的院子才最是靠得住。
这边东厢房里也是才熄了灯火,另一头太太屋内,鲁妈妈也正忙着回禀方才所见。当听到那母女俩的言语后,这旁的太太是缓缓颔首感叹一句:“果然如今咱们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明理的很,却是无需再担忧了,只是那……。”
只见主子已是转头狠狠剜了一眼,早已丢入一旁烧成了灰烬的单方,她鲁妈妈哪里还有不明之理。忙不迭点头应道:“太太放心,老奴省得,既不敢声张半分,也绝不能再叫那庸医害人!寻个由头让人摘了他家的招牌才是正劲……。”
却不想,自家主子抬手拦道:“既然不想声张,还是省了些手脚才是,一切都老爷回京后再提不迟。如今只需耐心多等上两月,魏氏略显身形后就寻了成衣铺的人来,重裁两身合适的衣裳来,便是!”
顿时愣了愣,果然还是太太之计高明!无需多言,到时候自有人会将此等消息,传入那庸医耳中,想必听闻此桩后,再不敢以大夫的身份,留于京中行医!
将个好端端有了身孕的官家奶奶,误诊作经水不调之症,还险些害了人家两母子,这可是罪无可恕的大事哦!更何况,自家还曾吹嘘本专通妇科……定是再不敢顶着大夫的名头,外出行医咯。
就在卢府的庸医误诊之事,悄悄湮灭在黑夜之中时;另一头五城兵马司内,也是欢愉之声迭起。本是忧心不已的焦急等候着,京畿传入的最新消息,此刻看来却是再无忧虑可言了。
虽不明陛下究竟有多少暗中部署之人,但就其一举生擒主犯而论,定是不在少数!余下担忧之事,便是众将领心照不宣的各个藩王势力,别看京城内好似风平浪静,除了五城兵马司领命四处招摇过市外,实则战力如何也惟有执掌各位,最是明了!
若非必要,还是……此刻想来仍是心有戚戚,毕竟攸关生死大事又怎能这般风轻云淡?
尚不及庆功之时,然而此等天大的消息于众将领而言,已是再好不过的。即便身为军士,但兵戎相见之事还是能免则免,好容易盼到这般边疆再无战事的安逸时刻,又得几人愿意烽火连天!
有此之想的远不止,这兵马司中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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