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依荷起微澜 作者:夏慕言(起点vip2014-02-15正文完结)
年前回转山庄,已是领着三等管事的蔺家孙儿,俨然成了庄里名副其实的小管事咯。
只是这管事的名头不过得了年余,即将在不久之后,转而投身这偏远之境,从头开始认真用功另一桩,主家交办之事了。
然而另头,才将方才客人临出门前给的打赏禀明了东家后,小伙计才战战兢兢的收妥了那枚银锞子,匆匆往家去。直到一口气闷头跑入了巷口,转进了自家小院中,才深吸了一大口气后,才小心翼翼地由怀里摸出那难得一见的打赏来,喜色满面。
“哟!这是哪儿来的,送了你去葛东家的铺面好生学三年,眼看着就要月钱就要领满份的了,你这是小子就是不省心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不到三十就守了寡,眼看着儿子……唔唔唔……这是遭了什么孽,老头子你在下面等着,我可是活不长咯。”
小伙计到底是每日在铺里应付客人,又是在这人等混杂的集市内开门做生意,自是见过不少无事生非的,可与自家这老娘比起来,皆是算不得无聊了。
自家老娘可是邻近一片中,出了名的厉害人物。倒不是生就一副好样貌,而是这妇人的大嗓门可算得远近闻名,要命的是她那张利嘴更是让人招架不住。
也惟有他家这小儿子,最法子降得住。直接塞了那枚锞子在自家老娘手中,已顺势一把捂上那张还在嚎哭不停的利嘴。凑近耳旁只低声言语了两句,立马就见刚才还泪如雨下的中年妇人,一个反手拉过儿子,便往屋里去。
小心闭实了门扇,还不忘推了推一旁的小窗,这才降了再降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嗓门。忙不迭压着声音追问起来:“今日店里真来这么一位豪气的主顾,还是一出手就给了你这许多打赏?”
“娘也是不信,明日与儿子去到掌柜面前,问上一问就是。”
“我哪里是信不过自家儿子,只是这头一回来光顾的主,怎么就这般大方,可别是……。”本欲提一提自己心中所想,却不敢照直吐露连忙又压回了嗓子眼里。
仔细看了又看,拿过右手来,还不忘上下掂了掂分量:“你别说这还真实打实的银锞子,可这才买了二十两不到的物件,怎么出手打赏小伙计,就直接给了这么些个?”
“儿子也是只觉奇怪,哪里敢直接收了下来,交到柜上与咱们掌柜问了一句,却听掌柜不过瞥了一眼,就让我直接收好家去。”
“啊!”这头闻言已是惊愕万分,转而再看自家小儿,却是一脸的茫然中略显几分喜色。不免也是怔怔盯着那块银子瞅了两眼,便直接收在了衣柜最底下。
事了后,还不忘低声提醒儿子一句:“这事莫要往外头说,就是姐姐、姐夫回家来,也不要与他们提!”
刚想问老娘这事为何不能与姐姐、姐夫说起,就听得外头有人边打门,边嚷道:“三妹,你家小乙又在外头惹事了不成,快些开了门来,我带你好生教训教训这小兔崽子!”来者不是旁人,就是与他们家隔着不过两家的表舅张长贵。
旁人来打门不应便罢,可这表舅来唤段家母子是,万万不敢装聋作哑的。立马推门而出,开下门闩让到屋内坐:“让九哥见笑了,我家小子才得了他家掌柜的话,不到歇了门板就回家来了,这才……。”
这头段家母子遮掩着那枚才安放好的银锞子,只道今日有为毫客直接散了不少打赏与伙计,才算将此桩掩了过去。就在母子俩同张长贵细说端详之时,另一头珠光小葛内,却听得掌柜的正慎重向东家回禀着,刚才那一位不同寻常的外乡人。
“哦,若是这般说来,还真是许久未见出手如此阔绰的主。倒是让段家小子发了笔小财,旁人可是瞧见刚才的情形了?”问得自然是斜对门那家,同样也是做珍珠生意的邵记。
忙是摇了摇头道:“哪里见着了,本来这段时节往来的客商少得很,再加之那两位书生又是普通打扮,先前出手也是一般而已。可谁能想到,临了反倒给了伙计一枚锞子,而且还是足够半两多。这才后悔刚才没能多卖出几样,咱们店内的好物件。”
说道此处,不免又是长叹一声,自责起来:“唉,都怪我先入为主,犯了以貌取人的老毛病了。要不然,哪里才估出了这不到二十两银子的……。”
就在这葛家旁支,族弟一夜不曾安稳入眠的第二日,领命再往葛家店铺中来的蔺管事,已是早早寻上了门来。
“你们家掌柜的可在?”
转过身来,显然第一眼便认出这位老家人,不禁是心中一紧。坏了!昨天那枚锞子怕是保不住了,这还没捂热就该还了回去。抬头再看那老家人时,已是满面的无奈之色尽显:“老伯你等着,小的这就给你取了来。”
“什么取了来?”反倒是一头雾水的蔺管事,不明就里的接了一一句,忙是扬了扬手中的信笺,疑惑道:“我这是特来与你家掌柜送书信的,哪里还须另取什么物件?”
☆、第二百二十二章 酒楼叙谈
“啊,是给咱们掌柜送书信的!”一旁吃惊愣神,不过脚下倒是没异常的麻利,忙不迭让出了道来,与那老家人往内堂去。
说是内堂,实则仅是在店堂之内,隔出了半间昏暗不明的小屋罢了。若非这店铺内外两室间,并为全部隔实,即便是在白日里,这内间之中也压根就是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所在。
如今借着小半不曾割断的光亮,这小间中还算瞧得清楚。只见半旧的木桌旁坐着昨天那中年掌柜,正埋头盘账。被外面来人这么一惊动,倒是倍感好奇的抬了抬头,待问明了来意后,不觉已是微微一笑暗道一句:就说嘛,昨个才买了那两样去,却在临出门前赏了伙计许多,必是不一般!
今天听得那老家人是特来送信的,便欣然请了一旁奉茶稍待。
拆了信笺,细细看了起来,不禁吃惊道:“敢问老管事,府上那位爷可真是京城人士?”
“我家二爷祖上虽不在京城住,却是时常要往京内走动一二,信中所提之事,自是并无半点虚言。只是想着,此等买卖不比寻常之物司空见惯,所以想托了掌柜的代为看顾一二,也是再合宜不过的。”
听得此言,本欲脱口而出的那句追问,不免又被其生生吞回了腹中。虽不明那位二爷的来历如何,就对面这老家人的言语谈吐,便可知并非毫无出身可言的普通之辈。
如今再看送来的信笺,也是诚意十足,处处透着让人无法当面拒绝之意。想到旧年里,因反贼之故店内的生意愈发是每况愈下,恨不得就此便代东家应下了这桩。
只是,自己到底是葛家旁支,能得了这份体面差事已是不易。哪里敢轻易段了自家后路的道理。略作思量后,便是无奈摇了摇头:“不瞒管事,要是看中铺内的物件,我这小小的掌柜还有权通融一二,可这事关店中买卖,还需禀明了我们东家,才好回复你家主子。”
本就没打算当即便得了消息,自是不再为难于他,二爷提醒的不错。这铺面的东家先前风光之时,也定不是一般商户。能在此等窘迫之境,还如此谨慎行事,已是让蔺管事高开了一眼。
试问。若换一家经营惨淡的铺面,必是不等对方另提了条件,已是上赶着先口头应了此桩,随后再去到东家面前,百般说服也是为尝可知。不曾料到。这中年掌柜倒是无比沉着,一路都是冷静应对。
殊不知,这边看似从容不迫的葛掌柜,心中早已波动频起。这年头无论是外来的行商也好,还是本地原有的坐商也罢,皆是能避开了这南方特有的物产。便多半转做了其它买卖。唯有余下不到三成的老字号,还在苦苦支撑着,也已是到了僧多粥少的境地。
想到面前这位特意送信上门的老管事。亦是一脸的诚恳,倘若全然决绝,必是失了一次大好的机会。更是极有可能,便宜了斜对面那家邵记,也是可以预见。
再则。东家也未必将其拒之门外,本来这行当也没有什么许密而不传的难耐。即便自家接纳他家一伙计在店中。也是乌有忌讳一说。
辨明了其中利弊后,自是不再纠结与此,起身比了个手势:“请管事稍待一日,容我向东家说明详情,再来回复管事可好?”
“自是再好不过。”说着也已起身,朝那掌柜拱了拱,便大步流星的向店外去。却不想,这家掌柜也是老于世故,明白了此间的轻重后,哪敢轻慢与他,亲自笑着将其送出了门外。
直道那老管事的转过了街口,才回身招呼了店内伙计,低声交代了一句,便疾步出了铺面,直奔东家府上去。
听了铺中掌柜的讲述,再拿过信来读了一遍,不禁略露喜色连声感叹道:“原是不求卖主,如今落得这般地步,虽说与反贼作乱关系莫大,到底也避不过北地珍珠个头更为喜人。想我们南方所产的珍珠若能重拾当年的风光,已是不能够了。”
放下手中的信笺,不免是苦笑一句:“且见见这位再说。本已是无望之事,倒是要瞧瞧这位还有那回天之术不成?”
显然东家也与自己一般作想,既是只有一分希望,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宁可回上一面,再做道理的好。毕竟这世间上的事,还真没人敢打保票,必是再无他法了。
领命又匆匆回到了店里,却听得小伙计忙不迭凑近身前,压低了嗓子告诉起来:“掌柜的,斜对门那家刚才可是出手了。你这头才刚往外头去,就见有他们店里的二掌柜,抢前一步截走了往日常来咱们店里卖货的丁家老头……。”
这里本就地处海岸边,又是建在直通向码头那方的集市上,更是便利了渔民贩卖各色海货,下水采珠之人的估出捞出海面的珍珠。
别看当年南部所产风光无限之时,整个集市之中,也惟有葛、邵两家才稳稳开设了铺面在此。原因无他,只因当年每每进贡入京的名录里,仅有这两家的老字号位列其中。
也正因此,当地的大小官员皆是将这两家奉若上宾。只可惜好景不长,自北地出产被客商带入京城后,南方所产被随之逐步没落了下来,直至被完全挤出了帝都京城。
如今整个京城中,依然坚持售卖南方所产的,恐怕已是十不存一咯!更多只是在临近几个府城中,占得一席之地罢了。而这所谓的一席之地,也不过是寥寥之数而已,早已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再别提当年的风光无限,只怕再这般长久以往,不用旁人来劝这生意也得关门大吉,转做别行了。眼下得此消息,无论如何也得试上一试,或许另有转机,也是未尝可知。
第二日由掌柜转告了东家之意,便听得对面这老管事,已是展颜道:“我们家二爷交代了,若是你们东家应了这桩,也无须另选他日了,直接请了你们东家申时三刻,往镇中汪记酒楼饮宴便好!”
提了一句,便作势要往回赶,倒是不待这旁葛掌柜的拦他,已是自己开口笑道:“其中详情还得他们二位,亲自面谈了才知。掌柜也不必留我,老头这会儿还得跑一趟那汪记,订好了席面才是要紧!”
这旁不及出声,那头已是转身出了店门外。
“瞧着倒是个急性子!”苦笑摇头。也是不敢再多停一刻,照旧留了小伙计多多留意对面的邵记,便赶着回了东家这桩才好。
待等约定之时,两旁四人先后落座,这旁的卢临渊才含笑道明自己的本意:“卢某原是家中次子,已是无望承袭祖业,于是每到一处便自觉留心起各地的特产来。”
头一句便是开门见山,直面将心中所想说在明处,对面这位葛姓东家本是商户,听惯了生意场上虚以委蛇的言辞,此刻听得坦然之词不免已是应声颔首。
“所以,此番瞒着家中二老双亲,想要做些小本买卖以筹日后分家时的家资,也算是另辟蹊径之法了。”一个小本买卖,已是让对面的葛掌柜心头一怔。无论当日风光之时,还是此刻惨淡经营之下,这贩卖珍珠之事到底算不得‘小本买卖’一说吧?
半带疑惑之色,复又抬头瞥了一眼对面这位,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水。再看那边的东家,亦是微微点头应了一句道:“既然卢二爷有言在先,葛某自当三缄其口,只不明如今北方之珠盛行各地,卢二爷却为何偏偏看中这败势已定的南方所产?”
只见这旁已是莞尔一笑,缓缓颔首道:“一来,南方珍珠本就不以颗粒大小见高低,其中更以光泽莹润一项见长;二来,便是真珠另有入药一桩,性寒无毒,主治安神、妇人难产、子死腹中、胞衣不下等症,南方之珠于入药而言,更优与别处所产。”
这倒不是卢临渊的信口雌黄,而是近些年来的对比所获。说来此世也与前世多有不同,南北两地所产的珍珠,也有些细微的差别。?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